高玉良點頭:“行,吃吧。”


    說完就將這一小團臘肉交給眉開眼笑走上前來的婆娘馮玉,拿到肉後,馮玉帶著兒媳翠蘭和侄女高媛一起去做飯了。


    林家的臘肉是醃製了一年多,切開後油脂豐滿,馮玉按壓肉團的手上都染上了一片好看的油漬,高家是清水縣專門做肉鋪的屠戶,馮玉身為當家大娘子,刀工自不必說非常的好,切出的臘肉片薄如紙張,拳頭大小的臘肉,硬是被她切成了看起來滿滿當當的薄肉片。


    將它放進早起生火煮開的糙米粥中,淡淡的鮮香肉味就飄了起來,透明的臘肉片因為熱氣變得純白,徹底熟透。


    就他們家這情況還算好的,早前在清水鎮的時候就聽到外麵不安生,幾個諸侯每天打來打去,不少地方都遭了殃,清水鎮離最近的諸侯封地才不過三十裏路,若是真有個好歹,清水鎮首當其衝的要倒黴。


    戰亂的災民四處奔逃,賣兒賣女就想在這亂世活下來,清水鎮上因為物產富饒也引來了不少流民流寇,在鎮上四處偷盜作亂,官府管都管不過來。


    高玉良看到這樣的架勢立刻拍板,不等了,收拾東西往北麵逃去。北麵的黃漠關好歹還有刑大將軍坐鎮,他攔得住異族的鐵騎,連諸侯王都不敢打黃漠關的主意。


    將打算告訴兄弟高玉民時,哥倆一拍即合,立刻變賣家產收拾細軟糧食跑路。


    高家的人口簡單,加上又是屠戶又有鋪麵,手裏的銀子也比較多,哪怕糧價大漲也硬著頭皮將不經花的銀子全都買了糙米。


    糙米噎人刺喉嚨,但好歹能填飽肚子,加上家裏沒賣完的肉全都醃製起來帶著路上吃。


    從清水鎮到黃漠關路途遙遠,這麽一點食物不太夠他們一家人吃的,但他們也沒時間更沒那個銀子將東西全都準備妥當再出發,人是和天爭命啊!


    直到一家人架著牛車推著板車出了清水鎮,踏向去黃漠關的路上,高玉良的心才安定下來。


    果不其然,他們離開清水鎮的第三天就聽到後麵拖家帶口倉皇逃竄的同鄉說諸侯王打過來了,清水鎮的縣令為了能守住城池,從各個百姓家裏抽調男丁抵禦外敵。


    平日裏隻顧討生活的百姓哪裏是諸侯王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能比的,上場就當做炮灰似的被殺的人頭滾動,逃出來的人還算運氣好的,運氣不好的沒逃出來,全都被抓了壯丁去戰場上送死。


    他們帶的糧食一路省吃儉用才到了這裏,人不吃油腥哪裏有力氣趕路,那些本來就不多的醃肉在路上吃完了。先前以為能在路上抓到一些野味,可哪裏知道走入這區域後幹旱無比,一路災民,餓殍遍野,別說野味了,連野草樹皮都快被逃荒的百姓吃絕種了。


    林子均將臘肉送給小媳婦家時,小媳婦喜的手都不知道放哪裏好,嘴上連連說著:“這哪裏使得,哪裏使得!”


    給了謝禮後林家人先後吃飽了飯,收拾行李繼續趕路。


    草兒母子兩個從大牛死後一直以來堅持的精氣神仿佛立刻消散,趕路時好不容易站起身來,踉踉蹌蹌還沒走兩步就雙雙摔倒。


    草兒十分害怕林瑞他們因為自己拖累而將自己母子兩人舍棄,拚命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還拽著二毛的衣服:“老爺,我們能跟上的,能跟上的!”


    林瑞歎了一聲,看向三兩:“把他們抱上牛車吧。”


    草兒母子兩人瘦的就剩一把骨頭,可能兩人加起來的體重都沒有一個成年男人的重,若是在路上碰到了什麽歹人的話,不需要多,一個就能將母子兩製服了。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草兒感激不已,三兩依次將兩人抱上牛車。


    就像林瑞說的那樣,輕飄飄的,一點重量也沒有。


    離開的時候,林瑞忍著惡心交代三兩將樹上五個流寇被曬的隻剩幹癟的頭顱串在樹棍上帶著,用來恐嚇一路上不長眼想要打他們主意的流寇。


    走走停停,在這段幹旱的路上又走了七八天,路麵和樹枝都是光禿禿的,榆樹葉子和榆樹皮是逃荒路上的緊俏東西,若是被災民見到了第一時間就會將一棵樹連葉帶皮給扒的幹幹淨淨。


    樹沒了皮會死,但人都餓到這種份上了,哪還管樹會不會絕種,他們能活著就已經謝天謝地。


    林瑞他們的米糧已經減少到幾袋子了,林瑞家一直算是糧食大戶了,這麽一路過來為了保證每個人健康的體力,吃喝都比幾個叔伯家好,所以林瑞家單獨一個人拎出來的精神麵貌都比叔伯家裏的人好,維持這樣精神麵貌的代價就是糧食消耗的飛快。


    林平茂一家現在隻有三個口袋的米糧和芋頭這類,林長河林長發家的存糧更少,頂多兩個口袋。哪怕食物最豐裕的林瑞一家現在食物也不過隻有六個口袋,平均兩天吃完一口袋,這裏也頂多夠支撐十二天。


    而他們還沒到百興鎮,過了百興鎮還有白駝城,然後再到黃漠關。


    還幸虧之前在山上打過不少野食,才能讓糧食撐的久一點,否則現在他們就該斷糧了。


    本以為逃荒的日子就會一直這樣苦下去,然而在今天,他們卻遇到了另一波災民!


    這些災民說的話和林家村的話很相仿,能輕易聽懂,歇腳的時候因為相似的口音,林長喜便和對方攀談起來,這才知道對方是於村的村民,於村沒有被流寇土匪禍害,但附近的村子都被那些禽獸們搶殺燒毀,他們見龍亭鎮實在待不下去,這才拖家帶口的出來逃荒。


    沒想到還能遇見林家村的人,畢竟林家村是周圍村子知道第一個被燒搶毀掉又被大雨淹了的村子,外村人都以為裏麵的人死絕了,沒想到還能在逃荒路上遇到一連串的林家人。


    此時閉眼休息的虞蘭花聽到“於村”兩字,瞬間什麽瞌睡都沒了,立刻瞪大眼睛看著和林長喜聊天那老鄉:“順康伯!”


    順康伯看著虞蘭花還有些茫然:“哎,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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