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野狼禿鷲同行,野狼就尾隨在這些人身後,隨時啃咬累倒下再也爬不起來的人,禿鷲飛在天上,隨時等著和野狼一起分一杯羹。


    往前走的災民隊伍中,人們累的瘦的如同骷髏,墜在其後的烏鴉禿鷲和野狼身上皮毛油光水滑,身形碩大。


    是人類的血肉滋養了這些動物,而人類卻被天災困死在這段永遠也走不完的路途上。


    饑荒,天災,缺衣少糧,餓殍遍野這些詞語以往林瑞隻在書本和閱讀書刊上見過,哪裏有現在親眼見著並親身經曆來的這樣真實,曾經的詞語變成一串串淒慘的景象,身為這個時代的親曆人,他隻能改變身邊人卻改不了這時代的命運。


    他看到因為餓的虛乏無力的男人跌的鼻青臉腫,連一根草都要繞著走,每到一個地方隻能躺在那裏,因為沒有力氣壓根坐不住。


    還看到一個瘦到脫相的小姑娘在同樣瘦的母親懷裏斷氣,母親不哭也不鬧的將她用破布蓋住丟在不遠處,麻木的又迴來躺著。


    又看到小姑娘的屍體在下一秒就被人拖走了,母親發現這一幕,動了動嘴皮子,卻餓的連聲音都發不出。


    這是怎樣一個世界啊!


    恐怕地獄也不過如此。


    他真的懊惱為什麽穿越時不是一個握有重兵的王孫公子,這樣還可以群雄逐鹿一下中原,痛擊外族,讓他們一個個滾出臨朝的土地,讓臨朝不再經曆戰亂和饑荒。


    天色開始變黑的時候,林瑞安排人安營紮寨準備過夜了。


    晚上的溫度稍微降下了些,林子陽和林子昆升起了火堆,往火堆裏放著幹柴,幹柴落進火焰裏燒的劈啪作響。


    以林瑞為首的林家人一共有三十多號人,其中一大半都屬於壯勞力,很有威懾力,便是那些在逃荒過程中想要偷雞摸狗的宵小也要掂量掂量一下自己份量,若是被抓住以後會不會直接被打死。


    逃荒路上並不是隻有林瑞一家有牛車的,什麽騾子,馬車,牛車和驢車都應有盡有,大家彼此素不相識,也不樂意和人相識,一旦熟了以後就都怕窺伺自家糧食。


    但又默默形成一種奇怪的關係,比如願意與有牛車驢車和馬車的人一起安營,抱團來抵抗可能會受到的災民攻擊。


    林瑞這邊剛一紮營,很快他的附近就又有兩輛牛車和板車在他們停下,看起來像是一大家子。


    他好奇的看過去,隻見一個留著絡腮胡子,渾身魁梧的男人一臉嚴肅的衝他點了點頭,林瑞懵,這到底算是打招唿還是啥?


    男人身高約有一米七五的樣子,長得很強壯,尤其是一雙手臂,撐的衣服都鼓鼓囊囊,估摸著不是殺豬就是打鐵的。


    還有一個和男人長得有七分相像,年紀也差不多的男人也側頭和林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唿,這兩人應該也是兄弟。


    後麵跟著的一大家子應該就是各自的妻眷,大約有八九人的樣子,和他們林氏三十多口人自是沒法比。


    林瑞也禮貌的迴了個禮,本著暫時合作,互不打擾的原則。


    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幾輛牛車驢車,像是將這裏當成了匯合點。


    如此也不是不行,和同等資產的人合作總好比單打獨鬥,在災民中招搖過市。


    後來紮營在林瑞右邊的是一對架著牛車的父子,剛歇腳,林瑞就聽到兒子和老子商量著:“爹,咱這一路來,娘和珍兒還有娃娃都病死了,這家裏沒個女人把持可不行,要不咱買個女人迴來吧。”


    老子不太樂意:“還找啥啊找,咱糧食也不多了。少一個人就少一張嘴吃飯,挺到黃漠關不就行了。”


    “爹,你可不能這樣想,到了黃漠關說不得又是一番光景,正兒八經的娶媳婦的話,咱這點家底哪裏夠看,我思想想去還是在這裏買一個劃算。我打聽過了,這逃荒路上,一個饃饃就能換一個黃花大閨女,算起來還是咱賺了呢!”


    “賺啥賺,買來難道不給人吃飯啊?算她胃口小,一頓吃半個饃饃,一天也得吃掉一個饃饃,這不都是花費嗎?”


    “爹啊,咱就買一個婆娘,又能吃多少,咱們省一點不就成了。”


    “娶一個?那是給你娶還是給我娶?”


    “一起娶,反正到時候懷了還不是咱家的種嗎?”


    “咳,噗噗噗!”非禮勿聽,但不得不聽到這一番談話的林瑞拚命咳嗽起來,三兩見狀立刻給他拍著後背:“主人,你好點沒?”


    三兩的手勁大的很,這幾連拍,讓他感覺自己內髒都被移了位,連連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那對父子的動作快得很,立刻拿了一個餅子走到那群災民歇腳的地方:“一個饃饃換閨女了啊,有沒有換的?”


    一個饃饃也太廉價了,閨女換到別家後被打被罵他們這做父母的隻能看著了,哪裏能幫上忙,大家紛紛猶豫不決。


    這會一個披頭散發蓬頭垢麵,眼睛都瘦凹下去的女子小跑過來,一把搶過老子手上的饃饃,一邊啃一邊喊:“我我我,換我換我,叔,換我到你們家去,挑水打柴啥的我都會,將來我還給你們家生孫子,給我一口吃的就行。”


    老漢粗暴的撥開女子的頭發,女子看上去約莫隻有十五六歲的年紀,老漢的兒子都有二十五六了,足足差了十歲。


    老漢淫邪的目光看了一眼女子臉龐和身段,瘦是瘦了點,不過養養就好了。


    點點頭:“行,就你吧。”


    女子跪在地上連連向他磕頭:“謝謝叔,我將來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不用等到將來再孝敬,先養個兩天就到你孝敬的時候了。”老漢說的一語雙關,兒子牽著女子的手將她帶到了牛車附近。


    饑荒路上,為了一口吃的自賣自身常見的很,大家也見怪不怪。


    馮珍娘看來也聽到了父子兩人談話,衝著隔壁牛車那啐了一口:“老不羞,禍害人姑娘!”


    林長喜拉著她說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管那麽多幹啥,吃你的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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