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就過去了?”垂下眼簾,沒有去看任弘文。林平安啞著嗓子,聲音卻是低沉:“有很多人都喜


    歡這樣說話,可是,他們忘了,過去永遠都會影響著未來。現在的一切都是過去的結果” “那,你要做什麽?”凝望著林平安,任弘文遲疑著,見林平安隻是目光閃爍,並不答話。不禁皺起眉來,突然抓住林平安的手腕,他沉聲喝問:“難道你又想報複?林平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人,在做什麽呢?我不知道你和沈晴到底是什麽關係,可是三年前的事,你不忘了難道你還想重蹈覆轍嗎?”


    目光忽閃,林平安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望著任弘文,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三年前的事,她從沒有忘懷。被仇恨驅使著任意妄為,所嚐到的苦澀,她每每想起,都會覺得舌尖發苦……


    “你……很生氣?”定定地望著任弘文,她忍不住問。似乎,她還真從沒有見過任弘文這樣嚴厲的表情。這樣,完全拋開他溫文爾雅的形象。隻是,這樣的憤怒,讓她在愕然過後,在心底泛上一絲溫暖。


    垂下眼簾,她低聲道:“我知道做人不該糾結於過去,可是到底憤恨難平。任弘文,我冷……” 低聲呢喃著,她忽然動了下身體,就那樣自然地把頭倚在任弘文的肩上。任弘文肩頭一僵,卻又漸漸放鬆下來。就那樣任林平安靠著倚著,聽她先是低聲地呢喃著一些根本聽不清楚的話,而後漸漸安靜下去。


    她的唿吸輕輕吐在他的頸上,讓人覺得癢癢的。轉開目光,刻意讓自己不去看她,可在瞥見她眼角那一抹閃光時,任弘文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拭去那一滴淚。


    雖然他仍不能完全理解,可想來那個沈晴真的對平安具有特殊的意義。所以,她才會這樣在意……


    他的手還未收迴,忽然聽到她的聲音:“任弘文,你信不信,我其實就是沈晴?”


    她的聲音太低,隻說了這一句,便再無聲息。


    任弘文側過頭去,默默地凝視著林平安。她仍是合著雙目,看似竟已熟睡,如果不是她刻意舒緩的唿吸透露出幾分緊張,他幾乎要以為剛才那低聲的輕問是自己的錯覺。


    壁爐裏撲出的熱氣與些許煙氣,讓他有些不適,不由偏過臉去低咳了幾聲。


    這時候,大廳裏安靜極了,除了壁爐裏的柴偶爾爆出“辟啦”一聲外,便隻有他們輕淺的唿吸……


    任弘文靜靜地凝望著壁爐裏那簇跳躍著的火焰。沒有說話,沉默地扯過那張毯子,輕輕搭在林平安的身上。


    唿吸為之一鬆,林平安的睫毛輕顫了下,雖然沒有睜開眼,卻似乎是因為任弘文的舉動而放鬆了下來。


    任弘文垂下眼簾,望著與林平安並膝而臥的腿,一時竟像是怔住了般。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他的注視,林平安原本與他並行緊緊靠攏的雙腿,輕輕地向旁邊移動了一下。


    眉,挑了起來,任弘文沒有迴頭,卻突然出聲:“平安”


    “啊……”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原本還在裝著睡著的林平安不由得出聲。隻是剛發出一聲,便立刻後悔,懊惱起來。


    剛才她問出的那一句話,實在是太過詭異。就連她自己,也在問完之後覺得後悔。同樣的話,之前她曾經說過。就在天台上,當著任弘文的麵,對霍震昌說的。可是那時含著恨意帶著憤怒,聲音又低。大概任弘文根本就沒有留意。即使是真的聽到也和霍震昌一樣根本就不相信。


    那時,她也根本沒有想會被人信了她說的話。可是這會兒,不知為什麽,竟這樣冒冒失失地說出這樣的話。還好,任弘文象是根本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就這樣輕輕放下。若他真的說什麽,可就……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任弘文已經又出聲說話。就在她慌忙把頭移開他肩頭的時候,他側過臉來,平聲道:“不管你是誰,我隻知道你是我認識的那個人……哪怕,你真是什麽鬼怪附身,也不相幹……”最後一句話,便透出了些許笑意。


    這淡淡的笑,像一杯溫水,滋潤著林平安的心。


    原本要移開的動作僵住,她怔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英俊麵龐,望著那帶著笑的眼眸,一時無法移開半分。


    “咚……”的一聲,從遠處傳來清晰的鍾聲。讓原本正凝視無語的兩人飛快地閃開,不隻是目光,連同身體也隔出一道空隙。


    隱約的,在連綿的鍾聲裏夾雜著熟悉的旋律。那是《聖誕頌》,悠揚的,歡快的,帶著幸福與甜蜜……


    雖然沒有說話,可兩個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地轉向窗外。不知是誰先站起了身。就這樣,緩緩地走到窗前。打開窗,兩個人麵對麵倚在窗前,迎著漫漫飛雪,靜靜聆聽平安夜的鍾聲……


    平安夜過後,第二天,任弘文便離開了劍橋。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昨夜的事,不提林平安的失言,也不提目光相對,凝望對方時心頭閃過的那一絲悸動。


    林平安送任弘文上車時,笑著問他:“就這樣走了?不怕我鬼迷心竅,又去報複?”


    迴過頭,任弘文微微一笑。不知怎麽的,自昨夜過後,林平安總覺得任弘文不再似之前一樣,不再總是刻意地溫文,連笑也笑得沒有太多的溫度。


    “事情要怎麽做,你自己心裏自然是有主意的。別說現在連成人禮舞會都參加過了,就是從前,也不見你聽人勸過……平安,不管做什麽事,隻要你能夠承擔得起後果,就夠了。”


    望著他臉上溫和的笑,林平安不由得在心底一歎。有時候,人總覺得自己可以承擔得起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可很多時候,其實去承擔的總是另外一些人——一些她最親近的人。


    望著任弘文,她淡淡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的。隻是,”她幽幽歎息:“到底覺得不甘……”


    送走了任弘文,林平安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很久,直到過了中午才去了洗漱間洗漱。揀了件漂亮的衣服,又化了精致的妝容,這才出門。


    臨出門時,正好和狂歡後自倫敦迴來的室友撞上。被那個金發女郎笑著拉住,直問她是不是有約會。


    林平安卻隻是笑笑,並不作答。今天,她大概是不速之客了。可是,如果真的要她什麽都不做,她真的辦不到……


    妝容一新,她想以最精神的麵目去麵對那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是她親人的男人。


    親人?多奇怪……那個本該喚他“爸爸”的女人已經死了,那原本牽絆著的血脈,從皮肉到血液,都已深埋於地下。可偏偏,現在卻又以這樣的方式相會。


    一早,她就已經知道溫莎在倫敦的住所。所以這一次,她很輕易地便找了過去。她剛從計程車上下車,便看到正從公寓裏走出來的溫莎侯爵。大概是出來迎接客人,一出門便站在門前四下張望。瞥見自街對麵緩緩走過來的林平安,他怔了下,很是驚訝。


    “林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來的。今天晚上,我已經有約了。或許,你要是有事情的話,我們改天再約啊”溫莎婉拒得有些倉促,一麵說話一麵目光四轉,很明顯是想讓林平安快點離開。


    “看來侯爵今晚的客人很重要啊”林平安微笑著,可腳步卻仿佛是釘在溫莎麵前,動也不動。


    麵前這個人的笑容,真讓人嫉恨,憤怒,想要撕掉他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侯爵很忙。但,我隻說幾句話……而且,我想,或許侯爵很想知道這消息的。”她淡淡說著,不等溫莎侯爵迴答,就輕聲道:“侯爵之前說的那個沈星,我是認識的。”


    溫莎侯爵怔住,目光微閃,雖然臉上流露出一絲說不清的意味,卻還是悵然道:“我沒有想到你會認識星……她還好嗎?”


    唇邊勾起一抹微笑,林平安幽幽道:“我不知道她到底算好還是不好,或許,侯爵可以幫我來分析下沈星到底過得幸不幸福……”


    頓了下,她不自覺地裹緊大衣。“那一年,沈星離開劍橋後,就迴了香江。在那裏,她原本想要重新開始的。可是,不久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懷了小孩,懷了那個負心男人的小孩……”


    抬眼看著因震驚而張開嘴的溫莎侯爵,林平安的聲音仍然平穩,甚至不帶一絲感情地繼續說下去,仿佛是真的再講述別人的故事。


    “那個女孩漸漸長大,成了一名藝人,她的名字叫沈晴……”低下頭,她自皮包裏取出一個相框遞了出去。


    那是沈晴剛剛成名時,和小阿姨一起拍的全家福。那時候,她的事業有了起色,而小阿姨也仍健康,兩個人燦爛的笑容足以讓太陽失色。這張照片,是很多沈晴影迷都熟悉的,也是沈晴的粉絲官網首頁上從不更換的。


    看著溫莎接過照片,指尖撫過照片,眼中漸漸現出一抹溫柔。林平安的嘴角不覺揚起。


    她說再多,對溫莎而言,沈晴仍是個陌生人。可是在見過她的照片,知道她的樣貌後,就會是另一種感受了。


    不知是不是受了照片上母女倆燦爛笑容的影響,溫莎撫摸著照片,忽然抬起頭來問道:“她們現在仍然在香江?我,想見見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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