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嵐心裏咯噔了一下:“皇祖母,您在說什麽,孫媳婦怎麽聽不懂?”


    太後冷哼一聲:“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轉向韓氏道:“你來說。”


    韓氏心裏打個突,太後這時把她給推出來,若是事情成了還好說,但凡有點什麽差池,蕭少瑜在皇帝心裏難免落下一個陷害兄弟的名聲,太後辦事也太不靠譜了。隻是事到如今,她是絕不能後退半步了。


    她走到皇帝麵前,態度恭謹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父皇,慶王夫婦身為異族之後,一直在朝中攪風攪雨,意圖不軌。請父皇認清他們的真麵目,千萬不能中了他們的奸計啊!”


    嘉和帝眉頭緊皺,“你在胡說什麽?朕的忍耐是有限的!”剛才她的那一番話已經讓他很不滿意了,還敢往槍口上撞。


    陸清嵐也抬頭道:“皇嫂,就算我家王爺在衡州賑災搞出一點兒成績,也是父皇運籌帷幄,指導有方。他再有功勞,總也越不過大皇兄去,你們如此不遺餘力地誣陷我們,到底是何居心?”她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請父皇為我們做主!”


    嘉和帝神色越發不善起來,怒道:“老大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韓氏被她幾句話擠兌得十分被動:“父皇,兒媳若是沒有十足把握,怎麽敢在這種場合說這樣的話。兒媳已掌握了十足的證據,老九身懷異族血脈,乃是夏族的餘孽!”


    此話一出,眾皆一片嘩然。


    夏族,是一直徘徊在齊、梁、周三國之內的幽靈,三國皇室人人談之而變色。


    貞妃和陸清嵐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事情既然被揭露了出來,兩人反而定了心。


    陸清嵐怒道:“皇嫂,你這是血口噴人。我家王爺從小在父皇身邊長大,他的底細別人不知,父皇還不知道嗎?”她聲色俱厲:“慶王府到底哪裏得罪了您和大皇兄,你們要這般趕盡殺絕?”


    這時太後才插嘴道:“皇帝,你可記得,十九年前惠妃的那件事,哀家當時便懷疑她是夏族人。她忽然暴斃,這件事不了了之,現在看來,當初的懷疑絕不是空穴來風。”


    皇帝狠狠瞪著韓氏:“你可有證據?”


    韓氏道:“自然是有。”她迴頭吩咐一個宮女道:“把夏若帶上來。”


    貞妃和陸清嵐對望了一眼,表情平靜,都沒有說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關遲早都是要麵對的。


    嘉和帝有些不耐煩,很快夏若就在寧王府一個嬤嬤的帶領下走進了壽安宮的正殿。


    幾個月不見,她清瘦了不少,但容色依舊。昨日太後審過她一次,可能是得到了什麽承諾,此刻她的表情還算鎮定。


    她在距離嘉和帝五步遠的地方跪下,不敢抬頭。


    嘉和帝看了太後和韓氏一眼,愈發不耐:“這個女子又是誰人?”


    太後看了夏若一眼,“夏若,把你昨天與哀家說過的事,向皇上再說一遍。”


    夏若恭敬地朝上磕頭:“民女夏若,慶王蕭少玨是民女的表哥。”


    “表哥?”嘉和帝楞了一下,“你姓夏,你和惠妃是什麽關係?”


    夏若冷靜地道:“惠妃娘娘,是民女的嫡親姑母。民女的父親夏陽,便是惠妃娘娘的嫡親兄長。”


    “惠妃有位親哥哥,朕怎麽不知道?”


    夏若淡淡道:“民女的父親乃是夏族皇室,受到朝廷追捕多年,惠妃娘娘自然不敢告訴您。”


    她這話一出口,眾人頓時一陣大亂。


    “夏族?真是夏族?”


    “難道老九真有夏族血統?”


    每個人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震驚之色。


    嘉和帝猛地站起身來,臉色陰沉:“胡說,惠妃對朕一片真情,她怎麽可能騙朕?”


    夏若嚇得全身一顫:“民女不敢欺瞞皇上,民女的確是夏族人,自打民女懂事開始,便知道這一點。民女的父親曾親自告訴民女,惠妃娘娘嫁入宮中,根本就不是她所說的那樣仰慕皇上,而是……為了為了複興夏族。”


    嘉和帝臉色一白:“胡說,朕不相信!”


    貞妃目光怨毒地看向夏若,心中暗恨。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狠狠心將這個丫頭除掉,誰想到她品質如此惡劣,不但算計蕭少玨,關鍵時刻居然背叛夏族。


    嘉和帝對蕭少玨這麽看重,他的能力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嘉和帝顧念他和惠妃之間的感情。


    愛之愈深則恨之愈切,若嘉和帝知道這麽多年一直被夏惠妃戲耍,恐怕要由愛生恨了,倒時候蕭少玨立下再大的功勞也沒有任何用處。


    她這裏思量著剛才自己的一番布置會不會有效果,那邊韓氏道:“父皇,太醫院藏有辨別夏族血統的秘法,夏若說的是不是真的,找太醫院的太醫過來一驗便知。”


    嘉和帝正在猶豫,陳國長公主忽然道:“陛下,夏惠妃當年對你如何,別人不知道,本宮卻是一清二楚的,你何必為了這麽一個不相幹的女人,大動幹戈,連惠妃都懷疑上了?”


    貞妃道:“真金不怕火煉,既然太後和寧王妃想驗,便驗好了。本宮也很想知道,收養了這麽多年的義女,到底是個什麽底細。”


    她深知嘉和帝十分多疑,越是不想讓她驗證,他越是會懷疑,還不如反其道而行,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後果。反正夏若的身份大概是瞞不住了。


    果然太後道:“昨日哀家已經傳太醫驗過了,這個夏若就是夏族無疑。皇上若不信,不放再驗一次。”


    這麽一說,嘉和帝就下定了決心,“也罷,傳葛院正來。”


    葛院正這才剛剛履任太醫院兩個來月,就遇上這麽棘手的事情,好在昨天晚上在太後跟前已經驗證過了一次,這次倒也駕輕就熟。


    隻見他不知從哪裏端出一碗濃稠的白色藥水來,散發著劇烈的氣味,放在大殿正中。他對嘉和帝解釋道:“夏族人體質特殊,隻要從夏族人的身上抽取血液,混入這種特質的秘水之中,若不是夏族人,血液顏色不變,仍為紅色,若是夏族人,則秘水則變成藍色。夏族血統越純,則顏色愈深。這是太醫院密封的鑒別夏族人的秘法,微臣昨日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個方子。”


    他將那藥水一分為二,倒進兩個碗裏,“為了表示公平起見,微臣會先用一個普通人的血液做個試驗,兩相對比,陛下一看就知曉。”


    說著他拿了一支銀針,隨便找了一個太監取出一滴血來,滴入其中的一個碗裏,隻見那血珠落入碗裏,滴溜溜轉了一圈,然後在碗中慢慢暈開,黑紅色的血液始終都是黑紅色,並未變色。


    葛院正道:“陛下再看此女。”他從夏若身上也取了一滴血,滴入碗中,眾人全都聚精會神地看著,碗中那滴血液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緩緩地變了,最後化成了一種淡淡的藍色。


    眾皆嘩然。


    嘉和帝也隻覺得一陣頭暈,他還未說話,貞妃已經搶先指著夏若道:“你真是夏族人?枉我這麽多年來一直疼你,你居然一直瞞我瞞得好苦!”


    夏若目瞪口呆,貞妃也太能演了。“娘娘,民女的身世,甚至包括表哥的身世,您早就心知肚明,您就別再演下去了。”之前蕭少玨將她送到莊子上,貞妃不聞不問,夏若對她極為痛恨,找到機會便反咬一口。


    貞妃大怒,罵了一句:“賤婢!”她轉頭去看嘉和帝:“皇上,臣妾之前是真的不知此女的身世。臣妾願意用性命擔保,老九絕對不是夏族人。她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故意來陷害我們母子的。”


    陸清嵐還不知道貞妃具體做了什麽安排,因此剛才一直不敢貿然出聲,現在抓住機會也說道:“父皇,此女恨毒了王爺,也恨毒了兒媳,此女的話,萬萬不能輕信啊!”


    嘉和帝看了看貞妃,又看了看陸清嵐,他眸色深沉,也不知在想什麽。好半天才開口說道:“你們夫妻和此女有何仇怨?”


    陸清嵐道:“此女是被王爺發配到莊子上,已囚禁了半年多。”就把她為了爭風吃醋在香中下藥的事情詳細解說了一遍。“此女為了一己私利,連對她關心愛護的表哥都下得去手,如今旁人不知許諾了她多少好處,她的話又怎麽可信?”


    嘉和帝楞了楞,將信將疑。


    韓氏已道:“就算這件事是真的,又如何?嘴巴可以說謊,葛院正已經證明了夏若的身份,則表示老九必然是夏族無疑。九弟妹還有什麽可以狡辯的?”


    嘉和帝麵色陰沉,他縱使再不願承認,也得承認韓氏的話說得在理。


    他閉了閉眼,長歎道:“沒想到,你們騙了朕這麽多年!”這話是看著貞妃說的。


    貞妃緩緩跪下:“陛下,臣妾再說一遍,老九絕不是夏族餘孽。請皇上千萬不要被謠言迷惑。”


    太後冷笑;“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哀家當年便相信,那個孽子不是正經來路,要不是皇帝一直護著他,他又怎麽可能直到現在還活得風生水起?”


    陸清嵐心髒“咚咚咚”跳得十分厲害,她不知道貞妃到底有什麽應對的法子,不管怎樣,他們已經處在極為危險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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