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門從外麵關上,並上了鎖。


    因為沒有燈,那兩個婆子手裏的燈籠也提走了,整個小佛堂便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今晚是有月的,卻因這小佛堂無窗,門又嚴實合縫的,連一點點光亮都透不進來。


    獨自一人猛然沉浸在這黑暗之中,嚴嫣是想撲上去拍門讓人放她出去的,可她自尊不允許她這麽做。


    隨著外麵人腳步聲逐漸離去,四周連聲音也沒了,仿佛天地間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她一個人。


    嚴嫣有點後悔自己逞強了,她覺得自己應該鬧著不來這裏的。她終於明白小佛堂為何在威遠侯府裏令人聞之變色,原來不僅僅是吃不飽睡不好無人說話,而是這一到晚上,十分考驗人的心性與膽量。


    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嚴嫣呆了一會兒,腦海裏便不由自主冒出各種很遙遠的記憶,均是以前身邊丫鬟婆子無聊時講的各種鬼怪故事。


    那時候嚴嫣是不怕的,因為從小到大她身邊便沒離過人。而講這故事的時候,又是仆婦環繞,燈火通明,那時聽過便忘了。此時才發現原來記憶是那麽的清晰,她總覺得身後有個穿白衣長發遮麵的女人正看著她……


    她忽地一個轉身,眼前還是黑暗,並沒有什麽女鬼。而換了一個方向,她又覺得其他處有人在看她……


    她的手有些抖,不自覺便摸上環在腰間的鞭子上了。


    心下稍安,她抽了鞭子便往自己感覺有人的地方打去,一下一下,她強忍慌張照著剛才進來時一瞬間記憶室內的模樣,讓鞭梢每一處都不落下的抽了一遍……


    良久,她的鞭子告訴她,這裏頭並沒有什麽女鬼,那些鬼怪故事都是騙人的!


    她攥住鞭子,席地坐了下來。環抱著膝蓋,不住的淌著淚。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胡亂想著,她甚至想她娘知道小佛堂實際上是這個樣子嗎?她應該是不知道這裏原來如此恐怖的,她還是挺疼她的,如若知道定是不舍讓自己一人呆著這種地方。


    跟著她又嘲諷的想,那老太婆尋死尋活鬧成那個樣子,她娘那麽孝順,而她又不尊長輩,定然會拿她來平息那老太婆。


    其實這也是嚴嫣長這麽大,第一次見老夫人使出這種招數,平時她頂多也就是拿身份壓著要麽就是做做戲,她還是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一出。


    嚴嫣以前不是沒有借題發揮鬧過,可每次就如同之前那樣,不是她娘傻乎乎的被人牽著鼻子把她壓下來,就是裴姨娘裝可憐瞞混過去,要麽就是老夫人親自出馬。


    總而言之,就沒有成功過,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當然也與之前都是發生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有關,不像這次戳了嚴嫣的死穴。


    嚴嫣想著現在要是在凝香閣,定是梅香梅雪將她照顧的妥妥當當,她躺在鬆軟的被褥裏,和她們說著話,安然入眠。而此時她卻是一個呆在這恐怖的地方,又冷又怕……


    後悔嗎?


    後不後悔明明可以有舒坦日子可以過,隻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能安然無事?她其實隻是一個小孩子,不用管大人們之間的事的!


    可怎麽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是阿陌,那是小小的軟軟的,總是乖巧叫姐的阿陌!


    秦媽媽曾摟著她說過一句,慧極必傷!


    嚴嫣懂得是什麽意思,其實裝裝傻含含糊糊也就過了。她今年十歲,再過六七載便可以出嫁,以後這些糟心的事再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可嚴嫣還知道一個道理,人心都是貪婪的,總會得隴望蜀。就仿佛前些年裴姨娘從來對娘恭恭敬敬,隻敢暗裏做些小手腳,而現在卻是敢仗著老夫人撐腰顛倒黑白說嚴弘沒有推嚴陌下水。


    即使嚴弘確實不是故意的,隻是本性頑劣一時失手,可那身邊的丫鬟婆子可不是小孩子,她們為什麽敢站在一旁看笑話,被她訓斥了還敢紅口白牙訴冤?說白了還不是主子的態度潛移默化而來的。


    裴姨娘這幾年在府中的勢力一天比一天大,仗著是她爹的表妹,老夫人的親侄女,而她娘是個心思簡單的,自己又掌著府裏中饋,在府中的勢頭越來越盛。


    府裏的奴才看清老夫人和侯爺意思的,都去捧裴姨娘的臭腳,看不清的也是跟著往那頭靠。人人提起裴姨娘都會露出敬畏的顏色,提到正兒八經的威遠侯夫人卻是忌諱莫深。


    從身邊一些細碎小事去看,到一年年長大,嚴嫣是看懂了,可是沈奕瑤卻是從來沒懂過,她還沉浸在自己夫妻恩愛琴瑟和諧之中。


    在她的眼裏,夫君是好的,婆婆是好的,包括這個因夫君可憐娶進來的妾也是好的。這府裏人人都是好的,即使不好也定是有各種各樣的緣由,而唯一不好的,就是她這個既疼愛又頭疼的女兒嚴嫣。


    眾人皆醉我獨醒,嚴嫣不敢也不想去裝傻。她賭不起,她不知道這次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後,下一次阿陌身上又會發生什麽。


    人做了壞事,總要一巴掌把她打疼了,她才知道下次不敢再犯。總是縱著容著,她的膽子會越來越大,人也會越來越猖狂。


    嚴嫣也知道這樣是治標不治本,可她人小力單,有個名正言順可以管的娘,卻是個不清明的,要不然她何至於遭這樣的罪。


    嚴嫣抱著膝蓋坐著,突然覺得好冷好冷。


    這種冷徹入骨的寒冷自她懂事開始,便一直侵襲著她,卻在這一刻突然大麵積蔓延開來。


    **


    那兩個老婆子鎖了小佛堂的門之後,便一路朝前走去。


    小佛堂位於府中最偏遠西角處,迴後宅還要穿過一道門。秦媽媽是跟她們一處迴來的,其中一個老婆子見秦媽媽急慌慌的往內宅而去,不禁譏諷一笑。


    經過那道門時,劉婆子轉身把門鎖了上,另一個姓李的婆子看了隻是笑笑,沒說話。


    到錦瑟院門口時,王婆子和李婆子分了道。


    “你個奸滑的,就這麽急著去討賞?”


    劉婆子嘿嘿一笑:“錦瑟院那邊你去複命,我去討賞迴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李婆子也沒說什麽,就往錦瑟院去了。


    她當然心裏又妒又羨,可誰叫劉婆子是紫玉軒那邊的說得上話的人。她自是不敢去和劉婆子搶功,隻得在心裏暗忖日後定要好好抱緊紫玉軒的大腿,爭取哪日也能混得像劉婆子那般。


    按下不提。


    劉婆子到紫玉軒時候,裴姨娘正在沐浴。


    過了半響,招她去了次間。


    臨窗下一條大炕,炕上鋪著大紅色氈條並胭脂色團花大條褥,秋香色織金引枕,因為天熱條褥上鋪了一層光滑的玉竹簟,靠左側設一梅花小幾,上麵擺著茶盞痰盒等物,並一盆開了正旺的鳳尾蘭,裴姨娘著了一身月白色的紗衣,闊腿兒的軟綢褲子,披散著頭發,斜倚在大炕上用纖指去撥那蘭花葉子。


    “奴婢給姨娘請大安。”


    裴姨娘睇了劉婆子一眼,淡淡的道:“起來吧。”


    “姨娘,奴婢已經把三姑娘關進去了,門是奴婢親自鎖的,用那偌大的銅鎖,保管誰去都打不開,還有那通往那邊的後門也鎖了。”劉婆子笑得老臉皺成一團,手裏拿出兩把鑰匙,“這是鑰匙。”


    裴姨娘看了看那鑰匙,柳眉蹙了起來,冷道:“你隻管收好便是。”


    “可……”劉婆子麵露急色。


    裴姨娘坐直起身,也不去看那劉婆子,隻是說:“劉婆子你既然是負責這事兒,自是要盡忠職守,規矩是怎麽來,便怎麽來,千萬不要行差踏錯,免得惹來人非議。”


    劉婆子大悟,趕忙連聲讚姨娘英明。


    裴姨娘本先還覺得這劉婆子有點不懂事,此時見她明悟極快嘴巴又甜,便望了一旁香柳一眼。


    那香柳走了過去,拉著劉婆子的手,塞了一小錠銀子過去。


    “劉媽媽,這是我們姨娘請您喝茶的,奴婢送你出去。”


    “謝姨娘賞。”


    劉婆子雖是沒有看清什麽東西,但光憑手上的感覺便知道至少有二兩。不禁感歎裴姨娘出手大方,樂得見牙不見眼走了。


    香柳送了人迴來,來到裴姨娘身邊,“姨娘,不給三姑娘一點苦頭吃吃?她今日鬧這麽一出,要不是老夫人來的快,隻怕今日姨娘會在夫人麵前吃掛落。”


    “姑母不來,我也吃不了掛落,那沈奕瑤是個蠢的,什麽時候不是被我們牽著鼻子走。”


    香柳囁嚅著也是,可臉上還是有不忿。


    裴姨娘垂著眼瞼,沒有說話。


    她知道香柳在想什麽,她其實也想借著這機會除掉這個總喜歡在前麵跳來跳去的三姑娘。可所有人都能忘形,唯獨她腦海裏還有一絲清明。


    ‘鎮國公’三個字就懸在她頭頂上的一把大刀,讓她不敢妄動。她更沒有忘記表哥臨去邊關之前說的話,讓她麵上一定要敬著沈奕瑤,不要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裴姨娘還沒有忘記,自己現在之所以能在府中唿風喚雨,一不外乎她是老夫人的親侄女,威遠侯青梅竹馬的表妹,這二就是那個沈奕瑤是個傻的。


    那沈奕瑤確實是個傻的,不是傻的不會好好的一手牌打得七零八落,被她們玩弄於鼓掌之間還不自知。整個府裏除了她自己認為她是威遠侯夫人,其他還有誰認,那大房三房的夫人,個個把她當成一塊兒肉,恨不得上去啃上一口。


    她不能心急,還是鈍刀子割肉才最為美妙,殺人於不自覺之間。她隻要熬到表哥得了功勞,再延續侯府光耀百年,是時自然會去收拾那沈奕瑤。


    這麽想想,裴姨娘今日所受怨氣便少了些許。


    她轉眸一看旁邊香柳,道:“那邊還沒消停?”


    那邊是指錦瑟院。


    香柳麵露幸災樂禍之色,道:“四少爺那個病秧子發熱了,整個錦瑟院都忙得人仰馬翻的。”


    裴姨娘嗯了一聲,又道:“等會兒你去安排一下,別讓凝香閣那幾個賤婢明日闖到錦瑟院去了,就說四少爺發熱夫人不得空,三姑娘火大,讓她在裏頭好好敗敗火。明日我再去找老夫人,這個虧自然不能吃的,當然也不能我們來動手。”


    言語間,她眼波流傳起來,攝人心魂,“還是得夫人動手,才是理所應當無人可挑啊。”


    “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悍妃在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假麵的盛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假麵的盛宴並收藏悍妃在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