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突然,聽得一聲水響,一道身影破水而出,正是那跳入湖中救人的婦人。


    她手裏抱了一小兒,麵色慘白,雙目緊閉。另一隻手還拖了一人,正是已昏迷的鶯兒,嚴嫣趕忙同燕兒步了上去,七手八腳把那幼童抱了上來,又把鶯兒拽上岸。


    “阿陌、阿陌……”


    直到此時,一直慌亂恐懼的嚴嫣才淚水雨下,不停搖晃著已陷入昏迷狀態的嚴陌。


    “三姑娘別慌,讓蕙娘看看。”


    那中年婦人翻身上岸,來到嚴嫣身邊。雖是渾身濕透,但態度不慌不忙,自有一番沉穩的風度。


    “蕙姨,你可一定要幫我救救阿陌……”


    蕙娘把嚴陌瘦小的身子抱過來,先放於地上,雙掌輕按胸腹,按壓兩下,嚴陌小嘴兒中頓時吐出些許湖水出來。蕙娘又按,再無水吐出,她皺起柳眉,將嚴陌抱起,自己坐於地上,一膝微曲,將嚴陌翻轉過來小腹置於膝上,手與膝同時發力,如是這般操作了一番,嚴陌頓時吐出大量的水來。


    嚴陌吐出胸腔內的水,蕙娘一拍他的背,頓時嗆咳聲傳出,翻轉過來,隻見嚴陌已半睜開雙眼。


    “姐……”


    “阿陌,你嚇死姐姐了……”


    “陌兒,陌兒,我的陌兒,這是怎麽了?”


    一陣香風迎麵襲來,跟隨而來的是聽聞風聲趕來的威遠侯夫人沈奕瑤。


    沈奕瑤身著艾青色蓮紋對襟夏衫,下著青蓮色十二幅羅裙。頭梳隨雲髻,插了一對八寶攥珠飛燕口銜明珠釵,鵝蛋臉,杏眼櫻唇,端得是明豔照人。此時那雙剪水目滿是惶恐之色,芙蓉麵上被淚沾濕。


    見兒子渾身濕透滿臉虛弱的樣子,她便擠了過來,將嚴陌抱入懷中。


    “陌兒,你嚇死為娘了……”


    那邊,有跟著沈奕瑤而來的丫鬟婆子,主持混亂場麵,命人將掉入湖中的人悉數撈起。有的落水尚短,隻是渾身濕透,嚇得麵若死灰,也有的落水時間過長,處於昏迷之中。


    蕙娘放下嚴陌,便去施救鶯兒,不一會兒,鶯兒也醒了。


    “哎呀,這都是怎麽了?”


    一個嬌柔的女聲傳來,來人正是威遠侯的貴妾裴姨娘。


    裴姨娘二十六七的樣子,瓜子臉,柳葉眉,一雙秋水眼,楚楚動人。身著一身二色繡金桂團花褂,下著雪青色褶裙,腰係蘭色如意絲絛,腰身掐的極窄,顯得身條越發的纖細。她頭梳垂雲髻,隻插了一支白玉蘭玉簪,顯得清麗脫俗,如出水芙蓉。


    三少爺嚴弘身邊的丫鬟婆子,一見裴姨娘到來,宛如見到了親娘一般。剛才還瑟瑟發抖、麵色忐忑的,這會兒頓時七嘴八舌告起狀來。


    在她們的說法中,四少爺不小心落水,她們也很是擔憂,可惜都不會水,隻能遣人去別處叫人,誰知三姑娘來不分青紅皂白,把她們都打落水中,硬壓著不會水的她們去救人。


    哭喊聲一片,還有一旁嚴弘嚇得抱著奶娘大哭,看起來委實可憐至極。


    沈奕瑤震驚的望向一旁的女兒:“阿嫣……”


    燕兒聽不下去了,不忿跳了起來,怒道:“你們這群喪盡天良的,顛倒黑白,你們遣人去叫人了?個個站一旁看笑話,讓你們幫忙拿根長竹竿來都不去……”


    “燕兒,你可別紅口白牙汙蔑人……”


    “就是就是……”


    裴姨娘身邊一個婆子厲聲嗬斥:“姨娘問話,哪有你個丫頭插嘴的份兒!”


    嚴嫣見燕兒勢單力薄,站起身,二話不說將燕兒護在身後,硬聲道:“是我打下去的,怎麽了?主子在她們眼皮子底下落水,要是出了什麽事,這些下人一個別想跑。難不成主子的命還沒有奴才的命金貴……”


    此話一出,旁邊的幾個丫鬟婆子頓時淒哀痛哭起來,還有一個婆子倚老賣老哭嚎,“……大家都是人身父母養的,三姑娘怎能如此啊……”


    跟隨其後的是一片嗚咽聲,有那後到的仆婦們,雖沒有看見當時情況是何樣,此時也是麵露惻隱之情。


    嚴嫣畢竟還小,本就是又怒又急,又恨那些個丫鬟婆子裝模作樣看笑話,才出口說了這番話。可惜被人拿了話柄,頓時被氣得雙目通紅說不出話來。


    裴姨娘猶猶豫豫開口:“三姑娘,姨娘沒有別的意思,可你畢竟是個姑娘,總要注重名聲的……”


    沈奕瑤本就又慌又急,又見這幅情形,頓時口不擇言,“阿嫣,你怎麽能如此蠻橫!娘平時怎麽教你的,女孩子名聲壞了,以後可怎麽嫁人!”


    嚴嫣不敢置信看了沈奕瑤一眼,而後倔強的別開臉去。


    就在此際,蕙娘開口說話了,“夫人,四少爺落水,這會兒應該是趕緊找大夫來看看,另外得趕緊把濕透了衣裳換了才是。”


    沈奕瑤這才想起落水的兒子,嘴上急急吩咐:“快去請大夫來,多請幾個,給這些丫鬟婆子們也找大夫看看。”


    一時,人們各自散去,有的去請大夫了,那些落水的人則是去其他處安置,而沈奕瑤和裴姨娘這一群人則是擁往錦瑟院去了。


    嚴嫣落在了最後。


    她本在自己的院子練習鞭法,匆忙而來還穿著勁裝,一身紅衣本該是朝氣蓬勃,此時她卻是渾身充斥著低落的氣息。半耷拉著腦袋,仿佛被水淋濕了的鴨子。


    “三姑娘,夫人隻是一時慌張,才會那樣,你不用放在心上。”蕙娘安慰道。


    “蕙姨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嚴嫣抬頭強笑,望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蕙娘,擔憂道:“你快去換身衣裳吧,雖說是夏日,但也怕著涼。我去看看阿陌怎麽樣了,今日可多虧有你在。”


    說完,她便疾步往錦瑟院方向走去。


    蕙娘擔憂的望了她背影一眼,歎了口氣,也離開了。


    等嚴嫣到時,一屋子人圍著嚴陌給他用熱水沐浴,洗罷又喝了薑湯。這時大夫也已請來,上前去把了脈,說幸好救起來早,胸腔裏的積水也清理及時,沒有大礙。不過少爺從小體弱,要注意發熱情況。之後開了藥,便有丫鬟送他下去了。


    嚴陌畢竟還小,又是落水又是受驚,一直昏昏沉沉,喝了薑湯便沉沉睡去。沈奕瑤坐在酸枝木雕流雲錦鯉床前,看著兒子虛弱的樣子垂淚不止。


    嚴嫣見已無大礙,又想著弄清楚落水一事,便轉身往下人房去。行至門處,被人叫住了。


    “阿嫣,你給我站住,你怎麽又穿這一身,娘怎麽跟你說的,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嗎?還有誰讓你打人的,名聲壞了怎麽辦?”


    嚴嫣頓住,轉身看向自己的親生母親威遠侯夫人沈奕瑤。


    沈奕瑤生了一張鵝蛋臉,杏眼瓊鼻,烏發雪膚,十分美麗。渾身充斥著一股大家閨秀的優雅氣質,高貴而典雅。


    當然,這都是表麵上的,實則沈奕瑤是個並不怎麽精明的人,性子柔弱,耳根子軟,沒心眼。說好聽點叫心思簡單,說難聽點就是傻了。


    一起先嚴嫣從沒覺得自己母親是個傻人,可時間久了,看得多了,便橫生了一股複雜的心思。


    沒有哪個人會當著外人,尤其是那麽一大群下人麵前數落自己女兒的。沈奕瑤偏偏就說了,並且迴來還沒忘。甚至根本想不起來去追究自己兒子是怎麽落水的,燕兒的控訴到底為何,卻惟獨抓著女兒行為不端說事。


    嚴嫣早就對母親的性格有數,可她今日的所作所為著實刺了她的心,令她忍不住火氣上了心頭。


    “我不去打人,有人去救阿陌?那麽多人站一旁隻看不動,你沒看見?”


    大丫鬟芳草說道:“三姑娘你怎麽能和夫人如此說話,更何況那些丫鬟婆子不會水也正常,怎麽會沒人救呢,不是去了那麽多人……”


    “本姑娘跟我娘說話,你插什麽嘴?!”


    芳草委屈的紅了眼,“夫人……”


    “阿嫣,誰把你教成這個樣子的,你對為娘身邊的丫鬟吆三喝四作甚?你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現在別跟我說這個,等我問清楚阿陌怎麽落水的再說!”


    說完,嚴嫣就邁步出去,門嘭的一下砸在門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你,你個討債的啊……”


    沈奕瑤被氣得歪倒在一旁,拿著帕子不住傷心抹淚,一旁幾個丫鬟圍著安慰。


    “夫人快別氣了,三姑娘還小,以後多教教就好。隻是三姑娘這性子實在得改改……”


    芳翠也在一旁說:“三姑娘越大這性子越強了,夫人你可得好好教教,要不日後說親可怎麽辦……”


    門外的嚴嫣並沒有走遠,聽到屋內的這些話,嘴角噙出一抹說不出意味的冷笑。


    不多時,嚴嫣便帶著鶯兒燕兒並嚴陌身邊的嬤嬤秦媽媽過來了。


    她眉眼間全是怒意,卻又強力壓製住:“你們跟夫人說說阿陌是怎麽掉進湖裏的。”說完,便去一邊坐下了。


    原來嚴陌落水並不是意外,而是三少爺嚴弘推的。當然也可以說是意外,畢竟嚴弘還小,隻不過比嚴陌大了一歲,今日剛過七歲。


    三少爺嚴弘是老夫人的心頭寶,從小被慣得無法無天,小小年紀就心思極壞,身邊的丫鬟婆子一個不對,他就喊打喊殺。


    他的喊打喊殺並不是作假,嚴嫣曾見過有個小丫頭不知怎麽惹了他,他衝上去就對那丫頭又踢又踹,踢完踹完叫囂賣了那丫頭,那丫頭苦求不要賣她,他上去又踢兩腳叫道就是讓姨娘賣了你。


    沒幾日,那丫頭果然不見了。


    當然這種情形是很少會有人能看見的,在外人眼裏嚴弘頂多就是一個還沒長大頑皮的小童。並且他嘴甜會哄人,老夫人對他寵愛至極,裴姨娘又管著府裏的中饋,下麵自是沒人敢說什麽。


    沈奕瑤就是那不明白真相的人,所以聽了燕兒和鶯兒一番言辭後,麵色有些猶豫:“弘兒定然不是故意的,他就是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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