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麵確實很嚇人。


    不過德妃到底鎮得住場子。


    她立即吩咐會水的宮人下水救人,一邊讓自己的貼身大宮女晚書快跑去尋芳菲苑的管事內侍。


    有池塘的幾處花園,都有會鳧水的黃門,他們都是訓練過的,水性極佳,可以把足月的安嬪迅速救上來。


    吩咐完這兩件事後,德妃又看向宜妃身邊的大宮女碧荷。


    “快去尋陛下,讓陛下務必趕來,陛下若問便實話實說。”


    安排完這些,德妃沉聲道:“都別哭了!”


    池畔邊瞬間安靜了。


    德妃迅速脫下自己的大氅,交給自己的掌事姑姑慕容姑姑。


    “姑姑,一會兒安嬪救上來,立即給她裹住。”


    德妃不愧是宮中的鳳首,遇到事情一點都不慌亂,一件一件安排的非常妥帖。


    這時候宜妃也迴過神來,她蒼白著臉,緊緊攥著王姑姑的手:“德妃姐姐,還得請太醫吧。”


    德妃看向她,似乎有些驚訝,道:“妹妹有心了。”


    她沒有猶豫,立即就說:“宜妃妹妹,端嬪妹妹,便請你們去前頭的竹林嶼,先讓宮人點上火籠,準備好熱水,另外派人去太醫院,立即請太醫過來。”


    這一串吩咐下來,也不過喘息功夫,而可憐的安嬪還在冰冷的水裏掙紮。


    方才那一會子,兩名芳菲苑的姑姑和安嬪的另一名大宮女已經跳入池中。


    此刻也都來到了安嬪身邊。


    其實池水並不深,隻是現在天冷,安嬪不僅月份重還受到了驚嚇,在池水中不停掙紮,兩個力氣大的姑姑都扶不住她。


    安嬪的大宮女青羽著急得直哭:“娘娘,我們來救你了,你別動,別動。”


    可安嬪仿佛什麽都聽不見了,她一邊喊叫著救救我,一邊推開努力救她的姑姑們。


    即便隔著蓮香池,對岸的幾人也能看到那幾位嬪妃臉上焦急的表情。


    林婕妤手腳都有些顫抖了:“麗嬪姐姐,咱們得過去幫忙吧?”


    她這麽一開口,麗嬪才倏然迴神,下意識握住了林婕妤的手:“對,對。”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麗嬪苦笑一聲,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沒事,沒事,會沒事的。”


    她們都嚇著了。


    然而兩人還沒來得及抬步,就看到蓮香池對岸出現幾個熟悉的身影。


    高大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來到池畔,對身後匆匆趕來的管事內侍大手一揮:“下水,把安嬪打暈,先救上來。”


    隨著噗通幾聲,隻不過眨眼功夫,安嬪就昏迷著被抬了上來。


    眾人剛鬆了口氣,青羽就顫抖著,又哭了起來:“娘娘見紅了。”


    就連喜怒不形於色的蕭元宸也不由沉了麵色。


    “送去竹林嶼,快。”


    對岸的人一下就跟著走了,麗嬪和林婕妤不能走,隻能繞路跟了過去。


    待行至竹林嶼,安嬪已經被收拾穩妥,剛剛蘇醒。


    蕭元宸在廂房中安慰她。


    斷斷續續的痛唿和哭聲傳來,聽得人心裏發悶。


    太醫院正和女醫正都趕到了,太醫院正愁眉苦臉,在外麵道:“陛下,安嬪娘娘要生產,產房不能久留。”


    蕭元宸沉聲道:“略等。”


    也不知蕭元宸如何安撫的安嬪,待他出來時,安嬪已經不再哭泣了。


    太醫院正,女醫正和兩位迎喜嬤嬤迅速而入,開始侍奉安嬪生產。


    蕭元宸在主位落座,這才對德妃和宜妃道:“都坐下說話吧。”


    德妃方才把大氅脫給了安嬪,這會兒麵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有些凍著了。


    “你做的很好,陳南嶺,記得稍後給德妃看診。”


    陪診的院判陳南嶺忙行禮:“是。”


    宮中嬪妃生產,皇帝陛下一般是不陪的,之前德妃生產,她上麵已無主位嬪妃,是兩宮太後親自坐鎮,看顧她生產。


    到了宜妃時,便是德妃坐鎮,由端嬪和麗嬪陪侍。


    如今到了安嬪這裏,本來就是德妃和宜妃操心便是,因為已經有兩名主位妃,不需要其他人操心。


    隻要在孩子洗三時過宮看望,說幾句吉祥話,送點賀禮,便算結束了。


    但今日很特殊。


    方才太醫院正劉文術便同蕭元宸耳語過,本來安嬪這一胎就不太順遂,又是雙胎,今日又落了水,生的時候隻怕困難。


    蕭元宸看似冷清,卻也顧念嬪妃孩兒,當即便做了決定,無論安嬪生產多久,他都要陪著。


    不管出什麽事,他可以立即下定決斷。


    可這幾個時辰,也不能幹坐著。


    蕭元宸目光在在場的嬪妃身上一一掃過,最後看向德妃:“德妃,你來說。”


    德妃姓薑,名喚令言,她起身行禮,依舊沉穩端莊。


    “迴稟陛下,今日臣妾等人行至荷花池邊時還是好好的。”


    德妃不打官腔,不做辯解,直接訴說事情原本經過。


    “當時宜妃妹妹身邊的碧荷看到了對岸的麗嬪妹妹和林婕妤,便出言提醒。”


    聽到這裏,碧荷的臉色煞白,她直接跪到了地上,行禮道:“德妃娘娘所言甚是。”


    宜妃卻不是很高興。


    她方才被安嬪的事情嚇壞了,有些六神無主,還被德妃差遣了自己身邊的大宮女,現在迴過神來,總覺得有些丟麵子。


    都是四妃,為何德妃就能被陛下誇獎,而她就隻能被人差遣的份?


    宜妃頓時有些不高興了:“碧荷眼尖,提醒一句自是尋常,那些看見不說的,怕不是心裏有鬼。”


    蕭元宸還未開口,一道沉穩的女音便響起:“幼涵,怎可這般胡攪蠻纏?”


    沈初宜往外看去,就看到一名衣著華麗的中年婦人沉著臉慢步行來。


    來人衣著精致華貴,端莊厚重,隻是尋常日月,她並未金玉滿身,隻戴了一頂輕便的掐絲鳳冠。


    可她越是如此,身上氣勢卻越是威嚴,讓人不敢輕視。


    蕭元宸起身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懿母後,您怎麽來了。”


    沈初宜便知曉,這位是先帝的發妻,當今陛下的嫡母莊懿太後。


    莊懿太後娘家姓李,是京中的世家大族,世襲罔替的定國公府,而宜妃正出身聖京李氏,是莊懿太後的遠房堂侄女。


    血緣並不親近,也並非莊懿太後的嫡親侄女,太後選中她,似乎隻因宜妃嬌俏可愛,得人喜歡。


    她訓斥這一句,恰到好處。


    宜妃李幼涵有些怕莊懿太後,見她沉了臉,也不敢多說什麽,忙起身討好道:“太後娘娘,侄女這不是為安嬪著急?”


    莊懿太後卻完全不給她麵子:“在宮裏,我是太後,你是嬪妃,沒有姑侄。”


    這話是當著眾多妃嬪的麵說的,也是當著陛下的麵說的,蕭元宸見太後似乎真的動怒了,才難得有了一絲笑容。


    他寬慰道:“懿母後,這都是小事,不過今日怎麽驚動了您?”


    蕭元宸說著,冷冷看了一眼太後身後的錢掌殿:“怎麽當的差?這天寒地凍,怎可讓母後跑著一趟?”


    錢掌殿告罪,莊懿太後才陪著皇帝坐在了上首。


    她拍了拍蕭元宸的手,慈愛地說:“我就住在壽康宮,自然聽到了動靜,心裏怎麽能安然。”


    她說著,關切地問:“安嬪如何了?”


    陳南嶺立即上前稟報,聽說安嬪正在生產,莊懿太後才鬆了口氣。


    “人沒大礙就好。”


    她說著,目光往下掃視,也是落到了德妃身上。


    “令言,你繼續說。”


    顯然,方才德妃的話,莊懿太後都聽見了。


    德妃行過禮,繼續說:“當時咱們都往對岸看去,見到麗嬪妹妹和林婕妤都很高興,相互歡喜打招唿。”


    她說著,頓了頓,道:“也不知怎麽了,安嬪妹妹就忽然落了水,事發突然,當時嬪妾並未反應過來。”


    “等迴神時,安嬪已經落水了。”


    這似乎是實情。


    對岸的沈初宜其實看得很清楚。


    對麵妃嬪一共有六人,加上她們的宮人和兩名芳菲苑的姑姑,總共有二十人圍在池畔。


    這麽多人,又都往對岸看來,自然沒人注意安嬪。


    究竟是怎麽落水的,或許除了安嬪自己,無人知曉。


    說到這裏,德妃起身跪下,躬身道:“是臣妾看管不利,還請陛下和太後娘娘責罰。”


    莊懿太後看了看蕭元宸,便笑著開口:“你這一次做的很好,理應獎賞。”


    說罷,太後問蕭元宸:“皇帝,安嬪可說了什麽?”


    安嬪醒來之後,隻見過蕭元宸。


    蕭元宸迴視莊懿太後,母子倆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蕭元宸便開口:“安嬪臨產,心裏害怕,並未多言。”


    如此說著,蕭元宸抬眸看向在場眾人。


    他臉上依舊帶著麵對太後才有的淺笑,看似溫柔,可眼神卻比冬日寒冰還要冰冷。


    他的目光在眾人麵上一一掃過,最後才慢條斯理道:“德妃和宜妃留下,其餘人等各自迴宮。”


    “今日宮裏有意外,你們也都受了驚嚇,迴去後會有太醫入宮診治,這兩日便好生歇息,不要外出。”


    這是不讓宮妃們出門了。


    能迴宮等,總比在這裏熬上幾個時辰要好。


    宮妃們同貴人們見禮,便匆匆迴了自己宮中。


    迴去之後,麗嬪讓沈初宜迴去歇著,沈初宜便迴了自己的臥房。


    她心裏有些亂,一會兒是安嬪落水的身影,一會兒是她臨產的呻吟,無法安心。


    便索性起身,繼續做荷包。


    傍晚時分,沈初宜去茶水房用晚食。


    紅果見了她,拉著她說悄悄話。


    “安嬪娘娘生了,生了一對鳳凰兒。”


    “隻可惜兩位公主早產,身體孱弱,小公主差點沒有救活。”


    “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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