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闊的天上,雲層散開,如同旋渦。


    本是輕微的海風,在此時,竟有些劇烈。


    “你為什麽這麽做?”第五唯我問道。


    應笑看淡淡道:“想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不同。”


    第五唯我眉頭一皺。


    “當然是,我想長生啊!”應笑看猖然一笑,繼而隔空拍出一掌。


    第五唯我手臂一抬,兩人半空之中頓時轟鳴陣陣。


    緊接著,是應笑看主動出招,一拳朝第五唯我轟去。


    氣機,在此刻變得縹緲難尋,這完全是克製了「神橋」之境的強大感知。


    兩人不斷交手,身影在樓船上縱橫往來,拳掌之間,轟響不絕。


    甲板被勁風刮地破碎,船板不斷被氣勁打穿,便是那高聳的閣樓,都在交手之中顯得搖搖欲墜。


    蘇澈和玉沁護著紫虛真君站在船舷一側。


    他們並非插手不進去,隻是不能插手,場間的兩人已然是將氣機鎖定彼此,就算他們想幫第五唯我,也可能會被對方的出招波及到。


    第五唯我天地神橋顯化,天地之力加持在身,如是神明。


    應笑看一身真氣渾厚如海,一招一式洶湧間倶是全力出手。


    這是武功的碰撞,海風嘶吼著,暴亂的氣流粉碎著一切,又像是黑夜在吞噬最後的餘光。


    蘇澈忽然覺得天暗下來了,的確,天色已經很晚了,但這並不是落日,而是烏雲遮蔽了陽光。


    這是當世最強的兩個人的戰鬥,第五唯我可以調動天地之力,生生影響了蒼穹變色。


    他怒吼著,“如果真的有天道,那就讓他熄滅我這一束光!”


    天上,烏雲裏炸開了雷聲,接著便是炫目的電光如蛇般跳躍著,來自最高處的雨點,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應笑看在後退,他的身上,出現了一道道如風割般的血痕,衣衫碎裂成了布條,而對麵,是發髻散亂如舞的第五唯我。


    他雙目有些血紅,狂瀑般的真氣尖嘯著。


    應笑看嘴裏吐血,來自天地間的排斥和強大的壓迫,讓他骨骼發出了陣陣的悲鳴,脆響聲裏,他的肋骨刺穿了胸腔。


    他嚎叫著,周身的真氣在潰散,氣機逐漸顯露著,如夜晚的燈塔般被人感知地清楚。


    但那不是宗師的厚重,亦非炁成混元的渾厚氣機,而是一縷一縷的,似斷不斷又連綿不絕的氣息,詭異,妖冶。


    應笑看渾身浴血,他咧著嘴,布條下的軀體在膨脹,或者說,像是原本隱沒的肌肉,在一點點壯大。


    碎裂的骨頭混在血肉之中,而他整個人竟在拔高著。


    他的牙慢慢呲到了嘴唇之外,身上長出了暗沉的鱗片,額頭出現了鼓包,然後破裂,鑽出了角。


    “這就是你的《奇門氣勁》嗎?”應笑看的聲音自喉嚨裏吼出,“不過如此!”


    四下,每一道都足以擊潰至臻首座的金身的氣勁,在此時卻如被阻隔在山峰之外。


    應笑看朝天一吼,雙臂一揮間,束縛自己的領域轟然崩潰。


    天地之力逸散著,如同掀起了狂風。


    第五唯我眼神一顫,五指朝天,繼而驟然落下。


    那是來自天穹的光,烏雲之中,匯聚的雷電在一聲炸響後劈在了應笑看的身上。


    樓船炸開了一個大洞,焦黑一片。


    雨絲飄搖著落下。


    第五唯我喘著粗氣。


    太久了,已經太久沒有全力出手過,他此刻所調動的天地之力,所動用的真氣,已然是全部。


    蘇澈等人站在船舷上,同樣緊張地看著。


    但在下一刻,所有人的唿吸聲都消失了。


    第五唯我身後的甲板被一下洞穿,一抹尖從後背將他刺穿。


    那像是帶刺的鞭子,上麵卻滿是如鋼針般的毛發。


    第五唯我的眼神一下張大,吐了口血。


    身後的甲板撞開,應笑看爬了出來,那刺穿第五唯我的,不是鞭子,而是三米多長的尾巴!


    而此時站起來的他,在笑著,哪怕一丈多高的軀體血肉模糊,更有大片的焦黑,但他仍是笑著。


    他甩了甩尾巴,第五唯我悶哼一聲,整個摔飛出去,撞在了閣樓的牆上。


    雨水衝刷著,應笑看晃了晃頭,口鼻之中冒出熱氣。


    看著眼前這好似全然是肌肉組成的怪物,無論是蘇澈還是紫虛真君,皆是沉默著。


    連第五唯我,都倒下了。


    “你是當世絕頂,但我是武道盡頭!”應笑看看著正掙紮起身的第五唯我,咧嘴一笑。


    第五唯我氣息無比虛弱,他低咳幾聲,勉強撐著身子,一下靠在牆上。


    “你現在,還是人嗎?”他嘲諷道。


    應笑看反而嘲弄道:“你以為,我會一直保持這個形態麽?”


    第五唯我微愣,“難道…”


    應笑看站在雨裏,看向眾人,道:“你們以為,被你們殺死的,真的就是什麽天道遺族嗎?他們跟你們一樣,都是普通的人,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沒有修行的天賦,所以被宗門拒之門外。


    他們想要修行,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你們,將這扇門關上了。但我給了他們這個機會,真氣?內力?那又如何!


    他們隻需要依靠自己的身體就夠了,修行就是修命,你們一輩子都摸不到的盡頭,在他們這裏,隻是起點!”


    蘇澈聽著這狀若癲狂般的話,迴想起所殺死的這些怪人,的確,他們依靠的都是身體的力量,沒有絲毫的真氣。


    “你這與邪道何異?”紫虛真君冷哼一聲。


    “邪道?”應笑看看她一眼,譏諷道:“這是人道!”


    下一刻,他直接朝眾人抓來。


    他的手,或者說已經不能成之為手了,而是爪,尖銳的爪子直接抓碎了船舷,而蘇澈三人一下分散。


    紫虛真君自半空落劍,蘇澈和玉沁分別從左右斬出劍氣。


    “弱,太弱了!”應笑看甚至沒有躲避,任憑觀潮劍氣落在身上。


    而他直接抬手,一把抓住了紫虛真君刺來的一劍。


    “神兵!”他咧嘴一笑,雙手用力,竟是打算直接將水寒劍折斷!


    但劍氣斬在身上,他竟是一陣劇痛,而他正是忘了,自己並非全勝之姿,在方才被天雷轟的血肉模糊。


    紫虛真君直接並劍指刺去。


    看似尋常的劍指,卻在刺去時變得晶瑩。


    與此同時,蘇澈和玉沁一前一後,同樣攻去。


    應笑看很想直接將抓住的神兵斬斷,但第五唯我耗去了他過半的氣力,他一時還做不到。


    而麵對這對他來說無比渺小,仿佛連撓癢都算不上的晶瑩手指,他大可以不在乎。


    但心中傳來的警兆,讓他根本沒有多想,直接放棄神兵,反手去抓麵前的人。


    紫虛真君一指落空,身上強烈的傷勢讓她根本來不及躲過。


    應笑看一掌將她拍落,船舷崩碎,紫虛真君自百丈高的樓船上跌落下去。


    蘇澈和玉沁已然出招,此時根本救之不及。


    《九千九》禁斷了天地,便是飄搖的雨絲,在此刻這一丈之地,都如同靜止。


    天地之力消散,氣機陡然一頓。


    蘇澈這一劍直接刺中了應笑看的腹部,但下一刻,海風湧來,雨滴落下,他便被一拳打飛。


    不遠處,玉沁同樣受到功法反噬,臉色一白,腦海中一瞬昏沉。


    “你沒事吧?”她強撐精神,朝蘇澈看去。


    蘇澈咳了口血,隻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晃了晃頭,站起來,“還好,你呢?”


    玉沁搖搖頭。


    對麵,應笑看卻沒有立即出手。


    他看著蘇澈兩人,如是沉思,片刻,才道:“你二人,唿吸同源。”


    蘇澈眼神一沉。


    應笑看細細感應片刻,眼底終於露出喜色。


    “果然,果然是浮雲觀的《長生訣》!我找了這麽多年,耗費了這麽多精力都沒有找到,竟是被你們兩人所得!”


    他的語氣,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當然恨,多年時光蹉跎,無數個日夜輾轉反側,就是為了這《長生訣》,但就是沒有找到,就如同是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uu看書 uuashu.c但怎能想到,竟是被其他人得到了。


    而看著應笑看如是癲狂一般地自說自話,又喜極而泣的樣子,蘇澈和玉沁相視一眼,並不覺得輕鬆,反而有種沉重。


    自己兩人所修的功法裏,能說是‘唿吸同源’的,便隻有那無名唿吸法了。


    原來,它是叫《長生訣》。


    而且,還是出自浮雲觀。


    蘇澈恍然想起了彼時,梁都京城外的那座矮山,當時聽洛青說,那裏很久前是座道觀。


    梁都,古時是叫玉京。


    那就是,曾經的武道聖地,浮雲觀啊。


    “功法在哪?”應笑看急忙道。


    蘇澈搖頭,抖了抖手中長劍。


    玉沁服下丹藥,與他站在一處。


    應笑看有些驚訝,難以理解般。


    “找死?”他看著兩人。


    “便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蘇澈道。


    應笑看笑了,“年輕人不知道搜魂之法,也好,將你打得半死,再從你腦子裏找出來!”


    蘇澈對此並未理會。


    他看向玉沁,“還有幾分力?”


    玉沁道:“陪你足夠。”


    兩人一笑,皆是深吸口氣,然後,朝應笑看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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