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個牽馬的小子。”


    望山道人走來,嘴上說著,低頭瞥了眼掙紮半天沒起來,坐在地上封脈止血的隗山,眼底凝重一閃而過。


    他深知隗山的外家硬功,又是修行的《羅漢金身》,雖未至大成,也相去不遠,可看對方身上那道劍傷,不見猙獰,卻細薄鋒利,有種別樣的冷酷。


    眼前的人,是個用劍的高手,而且所修劍法,也必是上乘武學。


    此人之前便與商容魚一道,現在也是來救的,那他是誰?望山道人心裏思忖著,目光看去時卻毫不鬆懈。


    狐仙已經到了隗山身邊,正幫其上藥,但蘇澈那一劍斬出觀潮劍氣,劍傷所在自是難抑,封脈止血難見效果,便是塗上藥粉,也很快被血洇透,帶來的疼痛反倒讓隗山不住抽氣,臉色煞白,額上也滿是冷汗。


    身死倒不至於,畢竟修行外家,氣血旺盛,自愈也遠超常人,但莫說動手,便是逃遁都成問題,身邊必要有人看顧才可。


    一時間,狐仙在明了隗山傷勢之後,看著蘇澈的眼神裏,便更多忌憚。


    蘇澈對三人目光毫不在意,他長劍斜指,道:“極樂廟在此經營,博取聲名,為何?”


    望山道人聽他說話,語氣是平靜,聲音自帶幾分天生冷淡,這的確是個年輕人,與他外表一樣,沒有絲毫遮掩的年輕人。


    他心裏暗鬆口氣,不是偽裝的老怪物或老江湖便好,與商容魚一樣,望山道人也一時看不透對手的身份和根腳,那不管對方是何出身,隻要年輕,就好對付。


    “極樂廟是魔道宗門,名聲曆來不好,所以三十幾年前便自封山門,不入江湖,也是想要改變。”望山道人說道:“如你所說,在此地積累名聲,就是擺脫魔教的第一步。”


    蘇澈道:“擺脫魔教?”


    “不錯,魔道中人為江湖正道所不容,魔教出身也要背負汙點罵名,年輕人,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人入魔教,都是喜歡攪動風雨,心懷惡意。也有人是身不由己,暫且棲身而已。既為正道所不容,當然隻有投身魔教,可要是因此也不得安寧,那天下還有何處能生存?


    但魔教畢竟是魔教,宗門之內規矩森嚴,各宗派之間也有規矩,看似是毫無幹係,實則隔一段時日便要會晤商討。所以說,成為魔道的人,脫身難,而那些魔道的宗門,想要脫身也難。”


    望山道人似是無奈一般,歎了口氣,語氣之中略帶真誠,“強盛一時如孔雀堡,陰離派,不也是百年一過,便青黃不接,就此沒落?三國戰時,便是極樂廟找到的合適機會,遂徹底遁去,與魔道各派斷了聯係,再無牽扯。如今燕國促成南北江湖合流,大勢所趨,正是極樂廟重出江湖,改頭換麵的契機。”


    蘇澈聽了,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極樂廟是想重新做人?”


    “通俗來講,是這樣。”望山道人點頭道:“畢竟是曾經的魔道門派,做過的錯事不少,而派中曾多有死心塌地的魔教中人,如今也已清理,是該步入正途了。”


    “那你們方才,為何還要殺她?”蘇澈話中所指,自然是商容魚。


    望山道人一笑,道:“商容魚乃是無生教聖女,哪怕如今魔教式微,無生教都是魔道最強的一派,其素來隱匿頗深,又手段狠辣,江湖裏人盡皆知。正道各派見她都要出手,若是殺之,當然為江湖除害。”


    “原來是這樣。”蘇澈點頭,迴頭,看了商容魚一眼。


    商容魚表情裏自然多是冷笑,眼神中也頗多嘲諷,此時見眼前這家夥竟煞有其事地看自己,心中當即升起怒意。


    “你還真信了?”她咬牙切齒,卻又覺得對方也不是受人擺布的木頭,一定神時,便看到了他眼中的笑意。


    商容魚沉吸口氣,冷哼一聲,道:“話說這麽多,你別讓人殺了!”


    蘇澈輕笑一聲,看向望山道人,“那不知閣下,也是極樂廟的人?”


    望山道人雙眼眯了下,搖頭一笑,“非也,貧道就是一鄉間野人,久在平瀾縣附近逛遊,知道了極樂廟的打算,方才相助。”


    “為何相助?”


    “如你所說,魔道中人既然打算重新做人,該給機會。”


    “聽說平瀾縣三年大旱,還有什麽水怪、僵屍等事,都是狐仙解決?”蘇澈問道。


    “自然如此。”望山道人不知他為何問這個,但此時當然是能不動手便不動手,所以應聲。


    “那水怪是何物?”


    “是淮水河中一隻不知活了幾百上千年的老鱉要產卵,因其吸取天地精華,所以產卵時精氣流露,引來了淮水河裏其他兇魚。魚群在河中翻湧,勢頭兇猛,撞翻了過往船隻。因在水下,百姓隻得見黑影,不知其具體,才稱其為‘水怪’。”


    “不知如何解決?”


    “循其去向,找到那頭老鱉,將其抓捕便是。”


    “......那僵屍呢?”


    “這個更是百姓愚昧,不過是雷雨夜裏,一道雷劈了嶺上棺木,未腐屍身滾落時掛在樹上,被趕路的客商見了,誤以為是僵屍出沒。”望山道人皺眉,顯然是被蘇澈問得有些不耐煩了。


    蘇澈聽後,不免一笑,“那我猜,uu看書wwuukans做法求雨,應該是提前看過天象,知曉大雨將來?”


    望山道人搖頭道:“如果隻是這般容易,那連著三年大旱,豈不更是詭異之相?更別說往來平瀾集也有不少江湖方士,會觀天象者總會有那麽幾個,為了銀錢之物,他們肯定樂意充當‘天師’。”


    蘇澈疑惑,“那是何手段?”


    望山道人看著他,淡淡道:“這般問得直接,可就失禮了。”


    蘇澈點點頭,“確實如此。”


    “那你究竟意欲何為?”望山道人已經不耐,而且,從眼前之人一直不鹹不淡的態度上,他也已經看出一二,當下,內力運轉,半是戒備半是惱火。


    “隻是好奇江湖之事,多謝解惑。”蘇澈道:“既已知,便該做要做之事了。”


    商容魚早就知曉其意,失笑道:“你還真磨蹭。”


    望山道人臉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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