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雲閣昌低嚎一聲,身子踉蹌著,朝一旁退去。


    而商容魚並未阻止,隻是靜靜看著,甩了甩手。


    她的手很白,指甲修剪地整齊,隻不過此時卻沾滿了血。在她的手上,是縈繞的真氣,如風般發出尖銳而細微的聲響。


    雲閣昌捂著左邊肋下,那裏有一個血洞,像是被一杆槍矛戳過一樣,血流不止。


    他忍著這般劇痛,臉色有些煞白。


    “陰陽雙絕手。”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樣。


    “相比您老施展出來的,怎麽樣?”商容魚輕笑。


    雲閣昌咬牙,冷汗直冒。


    “幻術?”他忍不住問道。


    他所疑惑的,正是在剛才,對方明明就在眼前,卻為何會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側,而在對方偷襲之前,自己竟沒有絲毫察覺。


    對方的殺招,根本不是那帶著神橋之意的武功,或者說,方才那一招,極有可能也是幻術所致。


    商容魚對此並沒有迴應,隻是朝前走去,步子和緩,卻給人無盡的壓力。


    雲閣昌在後退,他害怕,怕死。


    終於,他退到了暗渠的邊上,身後,是散發著難聞異味的陰溝暗渠。


    “饒命。”雲閣昌嘴唇動了動,終於說了出來。


    所有的屈辱,以及心中的不甘,在這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便都消失了。


    商容魚在他身前三步外站定,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一般,柳眉挑了挑。


    “雲護法,你是在求饒嗎?”她笑著說。


    雲閣昌心神跳了跳,露出個勉強而難看的笑。


    他的傷處還在淌血,他想過自己會與眼前之人對上、交手,卻沒想過,自己會被一招擊敗。甚至,若不求饒,便要死在這。


    他隱忍多年,當然不甘。


    “雲家的人,知道你用了替身麽?”商容魚忽然問道。


    雲閣昌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問這個。


    而看了他此時神情,商容魚揚了揚下巴,好似確定了什麽。


    “不知道。”雲閣昌一見,連忙道:“她不知道。”


    “她?”商容魚笑了。


    雲閣昌咬咬牙,“禍不及家人...”


    “你是在說笑?”商容魚毫不留情地打斷,“你是魔門的人,是無生教的護法,這句話從你嘴裏說出來,不覺得嘲諷麽?”


    魔門追求自在隨意,在追求自己的‘道’的路上,任何阻攔在眼前的,唯有摧毀。


    殺人,對他們來說,隻是一種方式。


    而無生教拆家破戶的事情從未少做了,教眾基本都是孤兒出身,可他們從哪弄這麽多孤兒?流民太少,而且身子太弱,說不定還帶著什麽疾病。他們所要的孤兒,是通過自己的手段製造出來的。


    然後將教義灌輸給他們,慢慢培養,無生教的教眾才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壯大。


    所以說,禍不及家人這句話,或許對尋常的江湖人管用,但對無生教來說,隻是個笑話。


    更別說,江湖尋仇,最重要的就是斬草除根。


    商容魚彈了彈指甲,道:“雲家的人,到底知不知道?”


    雲閣昌氣機更虛弱了些,他覺得捂住的傷口裏,往外淌的不隻是血,還有自己的命。


    在第一時間選擇退的時候,他就已經敗了。


    “他們不知道。”雲閣昌默然片刻,說道:“秘鑰如今全在顏玉書的手裏,你沒有去墓地,顯然也是猜到了無生老祖真正的機密所在。”


    商容魚未置可否,隻是看著他,聽他說。


    “放過雲家,我可以幫你。”雲閣昌道。


    “幫我?”商容魚好似有些意外,瞧了他一眼,“你現在,還有什麽能幫我的?”


    雲閣昌沉聲道:“顏玉書得到秘鑰這麽久了,即便是發現了其中隱秘,卻也一直沒有遂願。”


    商容魚當然知道這一點,而這,也正是她願意跟眼前這人廢話這麽久的原因。


    “告訴我。”她說。


    雲閣昌搖頭,“我不是剛入教的愣頭青。”


    商容魚看他半晌,嫣然一笑,“可你比那些愣頭青還要蠢。”


    雲閣昌並未反駁,也沒有生氣,因為對方說的沒錯,自己的確是蠢。


    若是不蠢,自己就不會出現在此地,隱忍多時,卻因一次心急而全盤皆輸。當然,這是他心底的借口,甚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或許,隻是因為自己老了,在府中藏著的時日太久了,對外界的變化有些跟不上,比如那些出色的後輩。無論是心計還是城府,自己都輸了。


    商容魚看他半晌,道:“無生教現在,已經有了護法。”


    雲閣昌聽後,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對方這是同意了,他也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就不能,給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條生路麽?”他苦澀一笑。


    商容魚臉上雖是含笑,卻不帶絲毫感情,她沒有說話。


    “真是無情冷血啊。”雲閣昌似是感慨一般,默然片刻,道:“我想迴去看看,想來你也不急於這一時吧?”


    “我勸你別想耍什麽花招。”商容魚神情平靜,看不出絲毫不耐,但話裏,顯然不是很有耐心。


    雲閣昌看著她,抬起右手。


    商容魚眸光微動。


    一聲輕響,好似漏風一般。


    不隻是商容魚,便連一直看著兩人的付吟霜等人,都是一下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


    雲閣昌手掌顫抖著,從腹部拿開,他嘴角淌出血來,“這樣,你放心了麽?”


    他廢掉了自己的丹田。


    商容魚卻是皺緊了眉頭。


    在無生教對雲閣昌的記載裏,u看書 .這是個無比陰險狡詐的人,他自私自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直到剛才,對方哪怕說出求饒的話,也都在商容魚的意料之中。


    但現在,雲閣昌自廢武功,卻完全出乎了她的預料。


    雲閣昌的臉色蒼白中,透著灰蒙,自廢丹田並不是自殺,重創不假,卻也輕易不會死。但他身上有傷,還是重傷,此前還有內力壓製,此時氣海丹田崩塌,再無壓製之力,如此傷勢,自然是致命的。


    商容魚素手連彈,七道氣勁分別以不同的發力技巧和力道,打在雲閣昌身上,封住了他身上七個不同的穴位。


    雲閣昌不由悶哼幾聲,差點掉進了背後的暗渠裏。


    他隻覺勁力入體,好似秋風鑽進內襯裏,讓人一瞬泛寒。


    隻不過,他當然認出了對方所施展的武功,這是唯有無生教的教主才能修行的絕學。


    七星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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