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和玉書相對,彼此沉默。


    但季子裳卻不想聽他們敘舊,也不想再耽擱時間。


    可當他想要出手的時候,一道鋒芒自石門中而出,讓人心神凜然,不由凝神看去。


    江令寒臉色微變,他從這鋒芒之意中感覺到了一抹熟悉。


    鋒芒之中,是劍意。


    一道身影自石門內走出,本是英俊的麵目此時有些灰蒙,他倒提著鐵劍,雙目無神。


    這般情形,江令寒看之不免心中一痛。


    出現在眼前的人正是葉常青,隻不過對方此時,正如先前那些被趕屍秘法操縱之人一般無二。


    葉常青站在那,一動不動。


    “你把他怎麽樣了?”江令寒冷聲道。


    玉書看他,“顯而易見。”


    江令寒緩緩拔劍。


    “殺了他。”玉書見此,聲音一冷。


    葉常青持劍之手驟然一甩。


    季子裳和江令寒同時閃身躲過。


    劍鞘自兩人身側而過,釘在地上,與此同時,葉常青已是拔劍而出,劍氣席卷,如風般刺來。


    季子裳眼眸一沉,直接劈出一掌。


    江令寒下意識想要阻止,可他話未說出,在看清此時葉常青冰冷麻木的神情之後,話便咽了迴去。


    葉常青的劍比以往還要淩厲幾分,因為他現在全然不需要防守,隻是進攻便足夠了。


    不過十幾招過後,他身上已然帶傷,可攻勢愈急。


    季子裳手臂上也多了一道劍傷,他抽身而退,瞥眼去看。


    傷口處微微發黑,更有如水般的異種真氣縈繞不去,讓他自身真炁不能自愈。


    “毒?”他抿嘴。


    他已經從眼前這人的裝扮上認出對方身份,再說此時在梁州城裏,也隻有兩個觀潮閣的傳人,他自是能判斷對方便是葉常青。


    隻不過,這毒,肯定不會是觀潮閣所用。


    季子裳在手臂上連點幾下,封脈之後,手按在劍傷之上數寸,直接以內力逼出毒血。


    他的動作很快,沒有絲毫遲疑。


    葉常青渾然不顧,持劍再來。


    季子裳沒有躲,或者說沒有絲毫應對,仿佛不擔心對方這劍會落在自己身上。


    江令寒臉色微沉,終於拔劍而出。


    兩把劍碰撞在了一起,於黑夜中迸濺火花,劍氣逸散,兩人麵麵相對。


    咫尺之間,江令寒看清了麵前之人的眼神,那是空洞、麻木、無知無畏。


    他心中怒意更甚,既有對顏玉書的恨意憤怒,也有對自己的自責懊惱。


    隻不過,葉常青自然是看不到的。


    他隻會將在觀潮閣所學的劍法武功全然使出,對自己的師兄步步緊逼。


    劍氣縱橫交錯,兩道身影出劍更快。


    葉常青隻是主動施展劍法招式,卻不懂得變通。江令寒與他相交多年,對其自是知根知底,無論是性格所致的武功弱點,還是劍法上的缺陷,他都一清二楚。


    可以說,麵對沒有主觀意識的葉常青,若是江令寒想要取勝,基本不用費太多工夫。


    但現在的葉常青,隻知道一昧進攻,江令寒勝過他不難,可要在不傷到他的前提下取勝,不容易。


    “在這麽躲下去,你自己就先被耗盡內力了。”季子裳說道。


    江令寒根本不顧。


    一旁,看著師兄弟兩人交手,蘇澈忍不住皺眉。


    季子裳也已經將毒血逼出,此時,同樣看了過來。


    玉書道:“所以,你我之間的事,是你來做個了結,還是假外人之手?”


    蘇澈沉默片刻,目光直視,“出手吧。”


    玉書抿嘴一笑,腳下一踏,飛身而起。


    蘇澈持劍,同樣追上。


    不遠,季子裳看著,猶豫片刻,沒有動,隻是站到了那扇石門邊上。


    ……


    兩人飛到了房頂之上。


    說是房頂,在這地下,其實遠不如地麵上那般高。


    房上並非瓦片,而是茅草等物,腳踩上有些軟,卻並不給人幹燥,反而像是受潮許久那般。


    換做旁人,此時站在房頂難免心驚膽戰,唯恐一個不注意便掉下去。但兩人都是輕功高超之輩,自是沒有如此擔心。


    隻不過,兩人的神情都不是那般好看。


    玉書臉上含笑,可眼神裏卻有複雜。


    他遠沒有表麵上所表現出的這般無所謂,實際上,在他心裏,同樣是五味交雜。


    蘇澈看著眼前之人,再不需多話,他知道,兩人之間,唯有如此才是最好的決斷方式。


    “在想什麽?”玉書先開口,看著他,問道。


    蘇澈輕唿口氣,“傷,要緊嗎?”


    玉書低頭,瞥了眼左臂,他一直以右手握著,此時鬆開,整根胳膊有些耷拉,很不自然。


    “恐怕得十天半月才行。”他說,“謝橈最後使的那一拳,倒跟你的劍法有些像。”


    “劍法?”蘇澈微怔。


    “聚勢。”玉書道:“不知是他功法有其一二,還是自行領悟出了些許東西。”


    蘇澈點頭,勢,飄渺不定,但既然有《山海劍勢》,那說不得,在多少年前,同樣還有另外驚才豔豔之輩,領悟出了同等道理的武學。


    隻不過,往事越千年,俱都湮沒在了曆史長河之中。


    “非要你死我活不可麽?”蘇澈仍是忍不住道:“有些事沒必要那麽堅持,坐下來喝杯茶,不比要打打殺殺更好嗎?”


    “斜風細雨,你我未嚐不曾喝茶。”玉書道:“可結果你也看到了。”


    蘇澈沉默片刻,道:“你所想走的路,到頭來隻是為江湖所不容。”


    “江湖若不容我,我便殺盡江湖。”玉書語氣平靜,uu看書 ww.uunhu.om問道:“但,你能容我麽?”


    “當然。”蘇澈毫不猶豫。


    玉書笑了,“是因為心中愧疚?”


    蘇澈嘴角輕抿,沒有開口。


    “其實你大可不必覺得虧欠。”玉書說道:“當年的事,就算沒有你,也一樣會發生。相反,因為有你,才救了一些人的性命,讓以後的人不再遭逢此禍。”


    蘇澈皺眉,對方此言,並非豁達。


    “出手吧。”玉書說著,右手手腕絲線纏繞。


    蘇澈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機,而不遠處的此間,江令寒同樣有所感知,望了過來。


    這是屬於觀潮劍氣的氣機。


    玉書揮手,紅線如人間清愁。


    蘇澈隻好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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