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真有本事,那可是從宮裏偷東西,還能全身而退。”


    蘇清疑惑道:“這盜帥究竟是什麽人啊,以前從未聽說過。”


    行至院外,蘇澈止步,“想那麽多幹嘛呢,朝廷早晚會將他的身份公布出來。”


    “嘁,這連人都還沒抓到呢。”蘇清卻是不以為然,“這天子腳下,什麽時候連賊偷匪類都冒出來了。”


    蘇澈看著眼前滿臉隨便,卻難言一種焦躁的蘇清,笑了笑,“怎麽,變故突生,現在怕了?”


    蘇清被一語點中心思,當然不會承認,但嚅了嚅嘴,卻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


    這並非是劫後餘生的一種後怕,而是對未曾經曆之事當麵後的驚惶。


    從前逛青樓,可還從沒聽說過有這種事,而且這還是在戒備最嚴的大梁皇都。


    若是連這裏都有匪類可以隨便來殺人遁去,那天下還有哪裏是安全的?


    “今夜之事,隻是巧合。”蘇澈寬慰道:“賊人財迷心竅,慌不擇路,而且朝廷的人不是來的很快嘛,還直接是宮裏來人。”


    蘇清低低一笑,隨即擺手,“算了吧,也不打擾你休息了,先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蘇澈抱劍,低了低眼簾。


    且不管那自稱江構等人的身份,單是今夜之舉,便足以反映如今大梁朝廷威儀衰落,放在以前,莫說這麽多賊人敢於內城殺人,單是他們能不能進得京城來都是兩說。


    從前是嚴加盤查,現在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是宵禁,有銀子也能肆意行走。


    蘇澈站在原地半晌,推開院門。


    想這些幹什麽呢,這種事,該是朝廷的各位大人去憂慮深思的。


    ……


    時已有天光,深夜將過。


    蘇澈也有些困了,邊往房間走邊解衣。


    他身邊也是有丫鬟服侍的,隻不過都在偏院,而且除去現在半月一次的藥浴外,平常也就打掃打掃院落房間。


    這個時辰,怕是都歇下了。


    在要推開房門前,蘇澈解衣的動作一頓,朝一旁的火房看了眼,而後默不作聲地朝那邊走去。


    廚房的門窗都關著,蘇澈用劍柄輕輕頂開房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裏麵黑洞洞的一片。


    蘇澈沉默片刻,抬腳走進去。


    廚房裏很黑,幾伸手不見五指,隻有背後投進的微光,地上卻看不著人影。


    他沒來過幾次,對裏麵的陳設不甚熟悉,而黑暗也讓他看不去太遠,哪怕是天生敏銳和學劍而生的劍識,都無法感知太多。


    可在他進門三步後,背後的門忽地自行關上了。


    “你膽子倒是不小。”蘇澈輕聲道,左手拇指已經抵在了劍鐔上。


    不知是與誰說,卻帶著篤定。


    幾息後,有略帶虛弱卻輕笑的男子聲音傳來。


    “若膽子不大,怎麽活到今日?”


    這廚房裏,竟還有他人在!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暗中那人問道。


    不知藏身在何處,聲音如同絲線,仿佛是來自房中各處,讓人難辨其位。


    蘇澈道:“受了傷,就有血。”


    “我處理的很好,不該會有血滴下。”那人道。


    “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蘇澈道。


    “狗鼻子。”那人輕笑,“明說便好,何必還要藏一手,想要我自亂陣腳?”


    黑暗中,蘇澈的眸子微微亮起,“可似乎是有點作用。”


    暗處的人沒有立即開口,廚房不算大,可他藏身的地方同樣也看不到進門的人。


    原本是彼此試探,可他現在隱隱覺得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藏身何處。


    “聽說你的劍很快。”他說道。


    蘇澈朝某個方向邁出一步,“聽說不如一見。”


    “也是。”那人道:“不過,你現在也算是聲名遠揚的武狀元,怎麽還敢以身涉險?”


    蘇澈沒說話,右手已經握上劍柄。


    “我想知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輕功快。”


    暗處的人聲音傳出,語氣卻已有飄忽,如在迅疾而動,聲音都隱沒在乍起的風中。


    蘇澈目光一閃,驟然拔劍。


    叮!


    劍尖在黑暗中刺中某種金石之物,一瞬火星迸濺,其後似有黑影一閃而過。


    蘇澈已經猜到了藏身在此那人的身份,而這等稍顯逼仄而漆黑的環境下,自是一寸短一寸險,對方擅輕功和暗器,倒是占了地利。


    在自己的家中,反倒被別人占了地利。


    蘇澈無聲一笑,沉影劍朝身後遞出。


    嗖!


    本是無聲無息的背後,卻在他長劍將要臨近時有輕風掠過,難掩衣袂飄蕩之聲。


    “好敏銳的感知。”那人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要麽你是天生話癆,要麽就是不自信,想用多話來掩蓋傷後的虛弱。”蘇澈平靜道:“話越多,破綻就越多。”


    “不錯,誰告訴你的?”那人有些好奇。


    蘇澈反問:“你從宮裏偷了什麽?”


    “贏過我才有資格知道。”那人的聲音突然消失。


    黑暗裏的風停了。


    蘇澈微微皺眉,在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或者說,是徹底沒了那種模糊的感應,對暗處之人的感應。


    就好像是自己孤身獨處一般,除了廚房裏的鍋碗瓢盆、果蔬米麵外,就隻有虛無。uu看書 ww.


    一種難以言喻的形單影隻的虛無。


    這仿佛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動了人內心中的空洞。


    蘇澈隻覺心頭莫名沉悶,喉間微堵。


    而此時,在他看不到房梁一角,有一團黑影靜止不動,隻不過那團黑影上隱有兩點青芒微微閃爍。


    “先是以語傳感,再施以青芒秘法惑神,就算你知道我在哪又能如何?”盜帥心裏想著,手腕一翻,兩錠碎銀已經落在了指間。


    下一刻,寒星破空,聲勢迅疾。


    蘇澈沒有出劍,可那寒星卻在身前詭異一頓,而後如被利劍切割,碎成幾半。


    盜帥一愣。


    然後,他便聽得嗤然的破空之聲,又如漲潮般的連綿不斷。


    “哪裏來的劍氣?!”盜帥一時間心緒不定。


    黑暗中,似乎睜開了一雙透著清明的眸子,以及那一線的鋒芒。


    他再也無法安穩躲藏,真炁強提,輕功運轉,眨眼如青煙。


    可那劍氣無形無相無處不在,你隻聽得潮水之聲,便已然躲閃不及。


    噗!肩頭一痛,竟是被劍氣所傷,而在盜帥身形不穩的一刹之間,他看到了一把如送貼般而來的長劍。


    劍在眉間而止,劍後是含笑卻冷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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