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出校場後,還特意等了等,可他沒有看到蘇定遠。


    然後,在蘇大強趕馬車過來後,他便直接上去了。


    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車上竟然還坐著自家大哥蘇清。


    “哥怎麽也過來了?”蘇澈問道。


    “你考武舉這麽大的事,自然該出去慶祝一番。”蘇清理所當然道:“我在燕來樓定了酒席,咱們直接過去。”


    “就咱們?”


    “這哪能,肯定是都過去的,不過父親會晚些,子衿好像還有些事要做,也要晚些。”蘇清說道:“不過那「刀槍劍戟」先過去了。”


    如此一來,便是家宴了。


    蘇澈心中有些感動,說道:“武舉還未定章,這頓飯吃的卻是有些著急了。”


    趕車的蘇大強卻是在外哈哈一笑,“這是春闈就在這幾日了,大少爺今晚在燕來樓可還跟其他幾位公子有一頓酒吃。”


    蘇清聞言,臉上不見尷尬,隻是搖了搖折扇,笑道:“一頓酒也是吃,兩頓酒也是吃,我都吃得下。”


    蘇澈翻了個白眼,感情對方這是為了跟那些狐朋狗友吃飯,才順道幫自己張羅了—燕來樓是京城最大的酒樓,背靠官府,所以許多山珍海味都能弄到,花費自然不低。而近來因為蘇清和紅素之間的不愉快,以及自身隱又變得浪蕩不著調,蘇定遠便讓府上賬房限製了蘇清的開銷。


    換句話說,依著蘇清的性子,這麽多年他手上攢下來的銀錢是遠遠不夠去燕來樓請客吃飯的,所以,他隻能借慶祝蘇澈武舉一事,在賬房上多報備銀子。


    而管賬房的除了管家蘇福外,還有大丫鬟素月,有關她最疼惜的二少爺,想來蘇清從她手上拿了不少銀子。


    當然,此事既然那「刀槍劍戟」四位夫人都知道,想必蘇定遠也是默許了,起碼,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這畢竟是喜事,而且蘇清近來的確是憋壞了。


    “前邊的小酒館停一下,送酒錢過去。”蘇澈對蘇大強道。


    蘇大強有些驚訝,自家少爺隻是出門大半天,竟然會找酒館喝酒了?


    不過,他也沒問,人總是要長大的,自家少爺如今也算是要出府的人了,喝點酒又算什麽。


    但他想了想,說道:“少爺日後出門,身上要帶些銀子,莫要怕麻煩。”


    蘇澈點頭。


    “若是遇到心儀的姑娘,想買點東西相送,沒有銀子怎麽成呢。”蘇清在一旁說道。


    蘇澈沒理他。


    “對了!”蘇清突然一拍手,嚇了他一跳。


    “這迴武舉,你可見到喬芷薇了?”他眨眨眼,“漂不漂亮?”


    蘇澈看著他那怎麽看都有些色眯眯的樣子,皺眉,“你怎麽知道喬芷薇?”


    “廢話,江湖上有名的美人,誰不知道?”蘇清撇撇嘴,瞅他一眼,“桃花劍閣的劍術有桃花煞,你當心別中了人家的美人計。”


    蘇澈輕哼一聲,“那你應該祈禱自己別碰見她。”


    蘇清眼神一亮,“真有那麽漂亮?你這次擔心的竟然是我會中招。”


    蘇澈翻了個白眼,實在無語的很。


    “不過你放心,”蘇清用折扇敲了敲胸膛,凜然道:“若是讓我碰到那小娘皮,定會以我這身浩然正氣降了她那桃花煞!”


    說著,他‘唰’地一聲打開折扇,一派濁世佳公子的派頭,“讓她知道我這「清風無缺,玉麵公子」的手段。”


    蘇澈嘴角一抽,看向窗外,裝作沒看到,沒聽到。


    ……


    黃昏漸晚,京城裏的燈火次第亮起,一盞盞,一處處,原本夜幕降臨前的陰暗如同褪去。


    一身粉衣的喬芷薇背著手走在街上,不時買個糖人,吃個糖餅,在她身後,跟著兩個牽馬之人,他們都是桃花劍閣的人,此次為前者參加武舉的劍侍隨從。


    隻不過,任憑前方那嬌豔的女子神態如何流露,身姿該是如何曼妙,他們隻是低著頭,看著腳下,哪怕一絲的目光都絲毫不敢去看那人。


    因為他們怕,他們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那副禍國殃民的絕美容顏底下,藏著的究竟是何等狠辣的心腸。


    看到經過長街,女的看來時多是嫉妒,而男人一個個則是火熱和下流的眼神,這倆跟隨的劍侍看他們的目光就跟看死人一樣。


    他們對此已經麻木了,因為他們知道,這些人活不過今晚,前方那人的桃花劍氣已經入煞,身具神橋特征,可不用動手而無形殺人。


    若是有精於感知的人或是大修行在此,必然能發現喬芷薇身周那看似無形無質,實則詭異的穢濁之氣,那便是那些看風水的江湖術士常說的煞氣。


    桃花劍閣後山那滿山桃花下,便是千年前武道聖地廣寒寺滅亡時三萬僧人坐化之所在,以佛門亡魂養煞,實乃當今天下最兇殺之地。


    隻不過,此事隱秘,世人隻知桃花劍閣劍術高明,門中嫡傳善於殺伐對敵,同輩之中幾為各派第一,而少有人知他們以自身養煞,早懷兇厲之心。


    “這糖人,u看書 .uukanshu.cm倒是好手藝。”喬芷薇站在一處攤前,眉眼彎著。


    在她四周,不知何故,原本傍晚時還多的人漸漸稀了,方才還隨她腳步,想要多看她兩眼的人也走遠了。


    不是不想見,而是人生有慧心,對穢濁天生敏感,哪怕花朵再美,聞久了也會心生膩味。而同樣,在感煞氣久後,那些人便下意識會離遠一些。


    哪怕他們不知道緣由,哪怕他們已經沾染上桃花煞,哪怕他們已經走在死亡的歸途。


    “小姐真是慧眼。”那賣糖人的老翁笑道:“小老兒這手糖人兒手藝傳了六十年啦。”


    喬芷薇看的,是那架子上一排糖人裏持劍的一個,其實也未必有多麽栩栩如生,隻是她覺得這糖人有些傳神。


    因為上麵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透明而麥色的糖人上,映出的,不隻是自己的影子。


    喬芷薇臉上的笑容斂下去,“你們先迴會館。”


    各大派來京城,自然不住客棧,而是如皇朝各州府在京一般,有會館開設。桃花劍閣身為持劍八派,會館自然是在內城的。


    那兩人猶豫片刻,知曉不該多問,但還是有些擔心眼前人。


    畢竟,京城高手如雲,遇到事情,他倆雖然武功平平,卻也可以多些幫襯。


    “走。”喬芷薇淡淡道。


    兩人再不停留,牽馬便走。


    喬芷薇手掌一翻,在攤上放了銅錢,將那糖人摘了下來。


    然後轉身,朝一旁那條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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