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中運學了一天的軍團製式格鬥術,枯燥又一板一眼的訓練,對他意誌的磨練更多,同時也收獲良多。晚上和劉河遼一塊在軍團食堂吃過大鍋飯,來到一處營房,一排土房緊挨著軍營。方形的土房空間不大,一張床,一張占據了一半空間的方桌,和幾把凳子,牆上掛著幾張地圖,沒有什麽別的裝飾。


    “軍官的單人間,老子當上團長後,就讓他們全搬到這來了,你住我隔壁。”


    劉河遼坐在凳子上,示意衛中運坐他旁邊。他掏出一盒紙煙推向衛中運,見他擺手不要,就自顧自地抽出一根點著,緩緩吐出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悲傷。


    “師父他不願說,但做師兄的,覺得有必要和師弟你說說。”


    “這是關於我們師門的故事。”


    劉河遼又抽了一口煙,舔了舔嘴唇。


    “老子小時候的事就不跟你小子講了,師兄我十歲初級區畢業就跟著師父了,師父是中級區沒畢業,跟老子也差不多。但他當時跟老子說的是學府沒什麽好學的了。陳夫子後來和我說,是師父在那座城鎮學府,把城主仗勢欺人的兒子打成了半殘,直接跑路了,哈哈!”


    “至於老子為什麽沒繼續上學,因為老子爹娘死了,沒錢上學。正好師父路過那座小破城,就跟著他走了。十年,老子被揍了十年,也見識了師父是如何揍別人的,嘿嘿,整個滄南,誰不曉得‘劍狗’之名?別說滄南,黑市裏師父也排在最不想惹的那一批人中。師父是少有的,不依靠學府,不依靠世家,背後沒有任何勢力,就那麽孤獨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說到這裏,衛中運能看到壯漢的眼睛有些發紅,也有些濕潤,他掏出一瓶瓶裝滿青白相間液體的瓶子,擺在桌子上,“師弟成年了嗎?”


    衛中運輕輕點了點頭,劉河遼食指一彈瓶頸,瓶蓋“嘭”地彈飛,瓶口冒出些許白氣。


    “春風露華,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說完他又拿起一瓶,彈開瓶蓋猛灌了一口,唿了一口氣。衛中運端起瓶子,有些重量,瓶口散發出淡淡的酒香,他輕輕抿了一口。


    味道很淡,說不出什麽感覺,似乎有糧食的香氣,又有水果的甜味,還有些刺喉的辛辣,但都是淡淡的,像水一般,混合著不同的感覺,在口中翻騰,在胃裏帶著點暖意。


    “那十年,師父是真的就像一隻狗,一隻瘋狗,想‘咬盡天下不平事’。可師父他隻是一個人,他也隻會用劍。可整個滄南又有多少世家,多少不平事呢?多少誌同道合的朋友死在了路上,奇怪離異的事情多了去了。師父咬了一路,從最南咬到最北,殺了很多人,得罪了很多人,有人怕有人恨,也有人愛有人敬。可怕他恨他的反而是那些位高權重的人,想要弄死師父的人太多太多了,隻是被殺怕了。”


    “論殺人術,青治明也不敢說比師父強。”


    劉河遼搖了搖頭,將春風露華飲盡,又開了一瓶道:


    “那十年,滄南的世家大族換了一批又一批,大的吞並小的,小的聯合將大的扳倒,世道混亂,百姓遭殃。然後,嘿嘿,所謂亂世出天才吧,滄流學府接連出了三個百年難遇的天才,青治明,顏濟輝,青治英,就是師娘。在師父殺遍滄南的時候,總之三人通過滄流學府和青家的影響力,以霹靂手腕整合了滄南的所有學府,滅了幾個大族,其它世家大族才漸漸消停下來。”


    “老子書讀得都不好,但現在還記得師父和我說的,黃庭堅詩人的一句話。”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劉河遼將那瓶酒一飲而盡,“嘿嘿,春風露華,好酒啊!”


    “那是師父去和他們三人見麵後,迴來和我說的。之前從未見過麵的人,卻是真正知心的朋友,那之後就再沒‘劍狗’了,師父慢慢變成了‘滄南劍師’。而我,也就去青流軍團當小兵了。也是那時候師父收了你方師姐,十七歲剛從學府畢業,卻一定要跟著師父,因為當時她父母的血仇是師父報的。以及你的小師兄,陳消冉,那時還是個十一歲的小屁孩,也是滄南亂戰中的孤兒。”


    他歎了口氣,嘴角微微抽搐,然後又打開了一瓶酒,卻沒喝,點燃了一根煙。


    “對了,那一年,還有件趣事。師父結婚了,和師娘。”


    劉河遼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春天才見麵的兩人,秋天就私奔了。老子在軍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都驚呆了!師弟你能想象得到嗎,當時師娘是滄南公認的第一美女,又是青家的掌上明珠,還是滄流學府三傑之一。師父是誰,是所謂的滄南毒瘤,賤狗,殺人魔王!”


    “哈哈!結果師父把師娘給拐跑了!聽說青家是安排師娘嫁給那個顏濟輝,嗯,就是現在滄流學府的校長。結果師娘給師父發消息說,能帶她走不,師父就提著劍殺到青家,當著所有人的麵,把師娘拐跑了!”


    “這個是小南和我講的,消息來源是她舅舅,就是青治明,現在的青流城城主。中間細節我也不清楚……”劉河遼搖了搖頭,又點燃一支煙,他抽的很兇,但似乎很開心,“在當時,這又是震動滄南的大事件啊!本來沒打算再管師父的青家和滄流學府都氣得夠嗆!直接下了必殺令,哈哈!然後呢,師父唿朋喚友直接往叢林裏一鑽,哎,就很舒服。”


    “六年後,滄流學府和青家更新換代,青治明就和師娘說,迴來吧,他現在是城主,又是家主,對師父既往不咎了。等師父他們迴來,還帶著個小姑娘,小南都六歲了,哈哈!”


    衛中運認真得聽著劉河遼講述這段往事,就像一幅畫卷在他麵前徐徐展開,過去的冀先生,師娘,師兄師姐,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他們有過去,有故事,感覺上就是真實存在的人物,感覺上那些事情也都真實發生過。


    但是,在衛中運的內心深處,他的意識深處,還是帶著一絲拒絕,那是他對自己所處的現實的最後認知。劉河遼所說的這些,也許真的發生過,或者,隻是中央係統給出的人物設定,因為這個遊戲世界,究竟是何時開始運行的,他也不知道。


    隻是,冀先生的過去,和這些參與其中的人的感情,難道就一定是虛假的嗎?


    衛中運不知道,他自己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因為現在,他也是參與到故事中的人物了,他也有著和這些聯係在一起的人的感情了。


    而劉河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衛中運的神情,他將煙蒂扔進酒瓶中熄滅,繼續訴說了。


    “師父迴來了,那一年,老子26,是青流一軍團的一個小連長。你小師兄,十七歲,就和你這般大”,劉河遼伸手比劃了一下,最後拍了拍衛中運的肩膀,“那麽年輕,那麽活力,那麽天才。如果沒有那件事,他是我們中最有可能超越師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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