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安的眼神在榮豐和陳威之間淺淺繞了一圈,似是什麽都沒覺察,直接說起正事。


    “許將軍,丹巴國的使臣那欽迴轉多久了?途經此地時可有說過什麽?”


    “迴轉有將近一個月了,是末將親自將他們送出雙繩城的,那時那欽隻說靜候公主前來。不過近十天裏,丹巴國派人來城下催過幾迴,還說若年前等不到公主,必揮兵攻打雙繩。”


    許容文低下頭去,臉色頹敗:“末將無能。”


    “若在忠勇侯之後便是許將軍接管大軍,結果定不會如此。在那種局麵下還穩住大軍內部不生亂子,已是許將軍有本事。”計安語氣平緩:“為將者,並非隻有打了勝仗才該被大書特書,能讓戰事停滯也是本事。若守在這裏的是段奇,丹巴國都不必去和談,直接一路打下去也能輕鬆拿城。正因為許將軍守在這裏,讓他們覺得打下來費勁,可能自己還要付出不小的代價,這才想走捷徑。”


    計安歎了口氣:“可惜,朝中讓主和派占了上風。”


    榮豐忍不住側目,話也衝口而出:“安皇子可是在怪皇上不該同意和談?”


    笑眯眯的竇元晨笑意更深了,十安兄可沒說皇上的壞話,是榮豐你在告訴在場的所有將領,皇上是主和派。


    果然,一眾人都變了臉色。


    就連陳威都眯起了眼,和談是一迴事,朝中有人主和他們也不意外,可這和皇上是主和派不是一迴事!


    “榮豐公公說的哪裏話。”計安垂下視線理了理袖口:“身為臣子,自然是唯君命是從。”


    榮豐冷笑,怪不得臨行前皇上令他看好計安,果真是個對皇上不忠的!可惜,這一切都在皇上的預料之中!


    等著吧!


    計安隻當未覺,看向許容文道:“勞煩許將軍派人告知丹巴國那位蒴滿大將軍,今日公主需要略作休整,為表誠意,請丹巴國大軍退至下一城,明日辰時,我攜和談書護送公主出城。若大軍不退,公主不出。”


    許容文不知他為何要加這一條,可想到公主隨行人員和嫁妝不少,多些防備總沒錯,他便也不多問,一口應下來。


    榮豐卻皺著眉頭說話了:“若因為安皇子這個條件,丹巴國不和談了,直接大軍攻城,後果誰來承擔?”


    “我來承擔!”計安看向他,眉眼間俱是冷意:“他丹巴國要真有輕易吃下雙繩城的本事,何必多此一舉來和談?直接率大軍打下來就是!若我大佑連這點底氣都沒有,和親的公主還有活路?”


    一眾武將看向榮豐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他們都是真正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榮豐哪裏受得住這樣的眼神,更何況還是這麽多人。


    他強笑著道:“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擔心事情沒做好,迴去無法交差。”


    “若真有那個時候,在場之人皆可以替公公做證,此事全由我一人擅自做主,不關公公的事。”


    許容文立刻接話:“本將可替公公做證。”


    “我等也可為公公做證。”


    榮豐是得意忘形,但也並非沒一點腦子,不然爬不到這個位置上來。


    此時哪還不知自己中了安皇子的計,想要圓迴來,可迎上武將看他不客氣的眼神就知已經不能了,索性找了個頭疼的借口先行離開。


    短暫的沉默過後,計安似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的起了個話題:“這裏的冬天雖然算不得天寒地凍,但也頗為寒冷。我不信丹巴國真會閑養著三十萬大軍在邊境,糧草消耗就是大問題,十天半月的我相信能撐住,可撐幾個月,絕無可能。我安排了人潛過去,看看明天撤後十裏有多大動靜。”


    許容文和陳威對望一眼:“所以這才是殿下讓他們後退十裏的真正目的?”


    “算是。”當然還有別的目的,不過眼下也不必說與他人知曉,計安轉而又說起別的。


    “算著日子趕到這裏時離過年就近了,所以出發前特意讓人去諸位的家裏走了一趟,替大家帶了些平時家裏人不好送的東西過來,吃的穿的用的都有,迴頭我讓人送到諸位的住處。”


    計安笑了笑:“不必用這麽感激的眼神看我,順手而為之事,也沒存這樣那樣的心思,同行的車馬多,多一車少一車的都不影響什麽。”


    “殿下有此心,我們便心存謝意。”許容文拱手道謝,其他人紛紛如此。


    不必起身,禮不必重,但心裏都記住了安皇子的這份心意。


    計安深知適可而止的道理,迴禮後起身道:“我也得迴去休整休整,諸位也不必為我接風,和親算不得什麽有臉的事,咱們就明日早上再見。”


    這利落勁,就算是在武將眼裏也是難得的,因此更得他們好感。


    互相客氣道別,許容文領著一眾人將他送出屋,目送他龍行虎步的離開笑了:“了不得。”


    陳威也笑:“確實了不得。”


    孟凡努力融入兩人的對話:“他在京城的名聲就挺好。”


    許容文和陳威對視一眼,拍著孟凡的肩膀道:“走,咱們聊聊這位去。”


    計安迴到自己的臨時住處,見範參和著男裝的丹娘已經在了,招唿兩人進屋,邊道:“東西都收拾出來了嗎?”


    範參點頭:“都一份份拾掇好了,現在就送過去?”


    “不著急,稍晚一些。”計安口渴得不行,接過岩一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催他再去倒一杯,在間隙裏道:“這麽急巴巴的送去,人家還當我們有什麽企圖。”


    說得好像沒企圖一樣,範參在心裏道,不過他和小十二做了這麽多年朋友,最早學會的就是不該說實話的時候最好閉嘴,不然要挨收拾。


    眼下他就覺得自己應該閉嘴。


    又喝了一盞茶,計安才終於覺得解了渴,正好莊南也進來了,他把範參和丹娘介紹給三位好友,臨了又加了一句:“他們是表妹多年好友,此次也是受她之托來幫我的忙。”


    三人本以為這不過是十安兄要用的人,論親厚和他們沒得比,可聽著這句他們立刻知道了,這也是自己人,不過得從表妹那稍微轉個彎!真要算起來,說不定地位還要比他們高一點!


    收起那等著對方先開口打招唿的矜持,竇元晨率先道:“這要是哪天被弟妹趕出家門無處可去了,來找哥哥們,肯定找個幹淨點的柴房給你。”


    “盼我點好。”範參大笑:“我家丹娘才不會趕我出去。”


    “那可不一定。”丹娘抱劍行禮:“真到那時候也不必找柴房了,馬廄就挺襯他。”


    不得了,女武者!


    三人齊齊迴禮,眼裏放光。京城著男裝佩劍的女子不少,可真正的女武者不多。通常那都是裝飾,隻有這種抱劍行禮的才是手底下有功夫的。


    表妹果然深藏不露。


    待他們互相認識了,關係也拉近一步了,計安才道:“明日至關重要,我們把這些事周全一番。”


    幾人頓時正經了神情,既緊張,又興奮。


    若史書有記載,今日,該是龍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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