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虞看向肖奇:“金吾衛內部怎麽說這事?”


    “孟將軍覺得奇怪,如此大案,可抓住兇手已經三天,皇上未有任何表示,連口頭讚賞都沒有。其他一眾金吾衛本以為能分到一些功勞,久等不到,已有怨言。”


    “賞?我都擔心孟將軍要被皇帝收拾。”時不虞略一沉吟:“何興傑把你調到身邊去了?”


    肖奇搖搖頭:“未明說,但一直將我留下聽用。”


    “挺好,抓住這個機會上去。”


    “是。”


    見時姑娘沒有其他問題要問,言十安揮手示意肖奇下去。


    “我以為你會讓肖奇帶一帶風向,讓金吾衛怨氣更重。”


    “何興傑是個很謹慎的人,要留在身邊的人必是要考察一番的,不必要給肖奇增加風險。”時不虞慢悠悠轉著手爐:“皇帝心裏不知道多恨金吾衛多事,不會給他們功勞,金吾衛的怨氣就定然會越來越重。他越失人心,於你越有好處。”


    言十安輕輕點頭:“朱淩是被當場抓獲,人證物證俱全,還有私設暗道的謀逆大罪,卻至今沒有動靜。再加上他前兩次被下獄都被放出來,民憤已經極大,有名士提議寫萬民書。”


    “動靜越大越好,你最近多在外走動,若是找到你,你也隻管參與進去。”時不虞屈指彈了手爐一下:“安平可以遞狀紙了。”


    章相國的目的就是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可安平的狀紙一遞,他們就不能再無動靜了。


    京兆尹李晟往朱家去了一趟,捂著口鼻走了個過場,然後刑部的人又去了一趟。


    緊接著,大理寺丞被派出京城去核查一個案子,大理正遊福是受害人親屬,被要求退出此案審理。


    既然如此,遊福轉身就以受害人親屬遞了一份狀紙,要求對兇手朱淩處以淩遲極刑。


    “我是看不明白了,都當場抓住,要什麽證據都有了,怎麽還這麽拖拖拉拉的?”莊南萬分不解:“曾兄,你受曾大人熏陶多年,比我們都更了解這些,你怎麽看?”


    “朱淩若沒有靠山,前邊兩次就出不來。”曾顯端起酒杯輕輕搖晃,酒液晃動著,卻一滴都沒灑出來。


    竇元晨湊近了低聲問:“你的意思是,朱淩隻是個替死鬼?”


    “他不過是個五品散官而已。”


    幾人對望一眼,別說五品官了,竇元晨覺得他家從三品的祖父,也不可能在京城悄悄弄出這麽大一件事來。這麽說來的話,這靠山的範圍就縮小許多了。


    “我們都想得到的事,那些人精哪能想不到。”曾顯喝了口酒:“爹說這幾天位高權重那幾位都互相防備上了。”


    莊南左右瞧了瞧,朝哥幾個招招手,靠近了低聲道:“曆史上能做出這種缺德事的都是皇室中人,你們說有沒有可能……”


    言十安拍他後腦勺一下:“不要命了?”


    “注意過了,沒外人。”雖然這麽說著,莊南還是做賊心虛的又四處看了看,不怕死的又道:“反正我覺得像,一般的臣子哪有這個膽子。”


    浮生集今日未有雅集,但人也不少,有閑談的,有雅敘的,也有小範圍在玩飛花令的,還有倚欄欣賞下方舞姬歌姬助興,頗為熱鬧,幾人倒也並不特別擔心會被人聽了牆角去。


    曾顯把杯子裏的酒喝盡,抬頭問:“十安兄覺得呢?”


    言十安垂下視線:“我希望慘死的那些人能瞑目。”


    幾人沉默下來,隻有死的是真兇,他們才能瞑目。


    對麵的動靜突然大了起來,幾人循聲望去,就見數人抬著一張巨大的宣紙,有人正在上邊寫著什麽。


    “我還以為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真在弄萬民書。”竇元晨眼神跟著他們移動:“看架勢是要輪一圈的,一會就到我們這來了,哥幾個,上不上?”


    “吾輩之人,豈會這點血性都沒有。”言十安將桌上的東西清了清,幾人忙各自把麵前的東西移到靠裏的地上放著,免得人過來了踢翻。


    “小二,過來擦擦。”


    言十安附近必會留小二伺候,聞聲立刻上前來擦拭,先用半濕的,再用幹的。


    那些人抬著巨大的宣紙過來,看著幹幹淨淨的案幾頓覺歡喜,主動和被動,是完全不一樣的。


    “原來是十安公子在。”為首之人作揖禮,又朝曾顯幾人行禮。


    言十安迴了禮,不用對方再說任何話,伸手接過筆,在最下邊續著別人的名字往下寫,那人立刻又道:“寫上麵吧,讓大家一眼就能看到,我們有十安公子支持。”


    言十安已經寫好了‘言’字,聽著這話腦子飛快一轉,像是寫快了沒收住,但是又受了影響,將‘十’字那一橫寫得非常貼近言字,他笑著,索性把‘十’字那一豎出頭得遠一些,寫完整了這個‘十’字,半個‘十’字和‘言’字並行,之後把安字寫在後邊。


    “那我就占兩個位置,再寫一個。”


    這麽說著,言十安真就又在宣紙的最上麵寫了一個名字,之後將筆遞給旁邊的曾顯。


    曾顯上前,蘸了墨提筆寫時眼神上下一掃,寫完自己的名字後突然反應過來,看著下麵‘言十安’那三個字愣了愣。


    “我來。”莊南先接了筆:“雖然我讀書不怎麽樣,但好歹也在書院讀書多年,這時候怎麽能少了我。”


    被如此肯定和支持,抬著宣紙的幾人背都挺得更直了,之前說話那人行揖禮:“莊公子高義。”


    “不能和你們比。”莊南把筆遞給竇元晨,抱拳迴禮:“諸位高義。”


    “被你這麽一襯托,我寫兩個字名字實在是厚臉皮了些,好似自己多了不得一般。”言十安重又拿筆將下麵那個名字劃掉,下筆很重,‘言’字塗掉了一半。


    大家夥人都笑了,竇元晨更是鬥趣:“十安公子之名,可不就比我們有分量多了。”


    幾個書生再次執禮道謝,走向下一桌。


    曾顯心裏多轉了幾個念頭,但是見大家都沒多想,便覺得自己想多了,而且十安兄好好的姓著言,怎麽會和國姓扯上關係。


    此時已是不早,幾人又說了會話便散了。


    曾顯迴到家中先去拜見父親。


    “一身酒氣。”曾正躺在搖椅裏慢悠悠的前後搖晃著,他也不責罵,誰還沒有過年輕的時候,示意下人擰了熱帕子給他捂捂臉。


    “又是和他們幾個?”


    “除了他們也沒其他人理我了。”曾顯捂了捂臉,又將之捂在手背上,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笑意,倒也不因此氣餒。


    曾正對這一點尤其滿意,打心底裏覺得兒子這幾個患難之中結交的朋友很是不錯。


    “浮生集有人在組織寫萬民書,要求將朱淩當眾處以極刑,以慰一眾死者在天之靈。兒子押印了。”


    曾正點點頭,行當行之事,挺好。


    “他們也都如此?”


    “自然,十安兄還早早把桌子都收拾好,就等他們過來了。”說到這個,曾顯笑道:“十安兄簽的第一個,他今日把言和十字寫得近,我之前都沒發現,這兩個字加起來竟然是國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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