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漫長。


    黑暗中,有一個東西盯著她。


    季棉再一次驚醒。


    又是那個夢。


    她躺在床上,眼睛盯著床頂。嘴裏嘟囔著


    “還是這張半新不舊的蚊帳。”


    季棉舉起右手。


    “還是小手。”


    “嗯!還在這裏,迴不去也好。”然後是冗長的一聲唿吸。


    “反正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季棉心想。


    現在的季棉心態好了許多。不像剛重生那天。還以為在國外,一直追問家人鬱其先在哪裏。


    想到這裏季棉深吸口氣急急的坐了起來。一坐好季棉就有些頭暈目眩。


    是的,她忘了她頭上還有傷口,還纏著紗布呢。其實季棉感覺傷口不痛就是腦袋有點暈。可能是腦震蕩了。


    突然一股子餿味傳入鼻腔。


    季棉扯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聞了聞。


    “嘔,臭死了。”季棉的潔癖症犯了。


    再摸向頭上那糾結成團的頭發。


    “媽媽怎麽了?都不給她洗洗嗎?”


    “怎麽哪裏都是汗?”


    季棉完全忘了她重生時的瘋狂。她當時一門心思問鬱其先在哪裏。許芳香哪裏聽過什麽玉棋鮮,把許芳香嚇得都不敢靠近她。許芳香又哪有心思去管她洗沒洗澡呀。


    每天夫妻倆灌了安神止痛的藥就讓季棉睡下。就眼睜睜的看著季棉到天亮。這會正離開,季棉就醒了。


    季棉這會真的清醒過來了。


    心想:“不行,她得擦擦或洗一洗。”前世她援非那會兒都沒這樣髒。如果季棉的老大在,他肯定會吐槽她,“你的潔癖症治好了?”


    季棉就強忍著頭上傳來的頭暈,四處找了找那條臨睡前不知道被媽媽拋到床的哪個角落的小汗巾。


    在床尾!她找到了。


    季棉微眯著眼睛,頂著頭痛蹙著眉,小心翼翼地爬過去。一拿到汗巾,季棉就倒下了。


    “真是太累了。”她是不是好多天沒吃東西了?


    季棉記起來了,她好像有兩天沒吃過東西了。因為她一直在昏昏欲睡中。


    季棉躺在床上閉上眼。


    額頭上的涼意傳入腦門,她才想起她過來拿汗巾是幹什麽用的。於是她用汗巾拭額頭上的汗。


    然後抬頭看一看窗外。


    窗口有窗簾遮擋著。季棉看不清是白天亦或是夜晚。


    “是淩晨?是中午?誒,算了。我暈,不管什麽時候,還是再睡一會兒吧!”


    季棉依舊氣息不穩。


    夢就不受控製地往她腦海鑽。


    夢與前世的記憶重合在一起。


    夢裏?前世?


    “嘭”


    一聲槍響。


    泛著金光的子彈透過黑暗直射她的心髒。


    緊接著是大片大片的鮮紅色的血暈染了她的衣裙。


    鮮豔的紅,再次讓季棉睜開眼睛。唿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又是那種窒息感。


    季棉痛苦的捂住胸口,心裏不斷地默念。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很快唿吸就變得平穩,緊蹙的眉頭也隨之舒緩開來。


    可季棉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的人和事。


    季棉覺得自己過得很糊塗。


    就像老大評價她的話:“你很單純,像不曾來過這世界。”


    當時季棉聽了驚訝的抬頭看他。老大從不說沒營養的話。現在想想他是一語成讖。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還在後麵誰又想到她隻有短短的28年。


    不知道為什麽,季棉總感覺身後有很多人在推動著事情的發展。


    鬱其先、徐遷、程清沫。這些隻是表麵上看到的人。可表麵上看到的人物,卻個個來頭不小。就連那任闊倫都是出身不一般的人物。


    程清沫每次出場時,她的身邊總帶有很多的保鏢。鬱其先雖然沒有,隻要有人見了他都很恭敬。徐遷就不用說了,他是季棉看得最清晰的人。他是徐氏集團的總裁,公司是他一手創立的,白手起家是個很勵誌的人物。而任闊倫,季棉因著徐遷的原因曾上網查過這個人。他是任氏家族的繼承人。


    前世那幾年,因著這幾個人季棉感覺那些日子都不是真實的。援非讓她很放鬆的一部分原因是季棉感覺她是真實存在的。


    季棉的性情很柔順。


    用徐遷的話說:“溫柔就像天生刻在季棉骨子裏的東西,溫順是她永遠改不掉的壞毛病。”


    現在躺著的人是重生的,重生在三天前。靈魂卻是二十六年後的自己。


    重生前,季棉是個朝九晚五的小編修,可小編修也有大理想。她的理想就是讓世界的每一個黑暗角落都照上陽光,讓罪惡無可遁逃。


    可季棉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就連她的路都無法照亮,熒熒之光也溫暖不了自個,又如何照亮他人的出路?


    徐遷曾說:“她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女孩。”


    季棉才跟徐遷合作,當時季棉聽到徐遷讚美的話很害羞。


    可季棉很快就清醒過來。


    原因是徐遷的眼睛。季棉從徐遷的眼睛裏有厭惡,有嘲諷,有不屑。就是沒有說出這樣讚美話語本該有的欣賞。那集合了厭惡嘲笑不屑的臉直到現在都會時不時的在季棉腦海裏出現。讓季棉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狀態。


    鬱其先也曾說:“她是他見過最溫柔善良的姑娘。”


    季棉麵對鬱其先的讚美,沒有了麵對徐遷說讚美話詞時的竊喜。鬱其先每次見麵都是冷冷的。可季棉依然從鬱其先的眼裏看到了不屑。那抹不屑像是說她的溫柔善良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


    正因為兩個人的態度,讓心高氣傲的季棉心裏堵著一口氣。


    於是她跟徐遷合作,跟鬱其先爭孩子的撫養權,跟程清沫比出彩。


    當時季棉學會了瑜伽,芭蕾,以及一些古典舞。還有古箏,水墨畫,工筆畫,毛筆書法。反正程清沫會的,季棉都學了一遍。


    用徐遷的話說,就是他不能虧待了鬱其先。


    而季棉隻想著自己不能讓人看不起。


    對於徐遷的安排季棉盡全力去做的盡善盡美。


    可季棉對於接觸徐遷和鬱其先還是害怕。季棉內心很抗拒。她不想看徐遷的冷眼,也不想被鬱其先當空氣一樣漠視,能牽絆季棉的都是孩子。孩子是鬱雲集,是季棉與鬱其先的孩子。


    現在孩子沒了。季棉也不想再重蹈覆轍。


    援非的日子讓季棉想明白了,孩子離了誰都能成長。


    而她也知道自己隻是一個溫柔順從的女孩。她不想插入那些不屬於自己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人生。


    季棉躺在床上迴想著前世的一切。


    唯一讓季棉想不明白的是鬱其先。他那樣冷漠的人,怎麽會千裏迢迢來到國外親手殺死自己?


    可事實就是如此。鬱其先對季棉開槍了。


    季棉想不明白,但事實擺在眼前,季棉隻好理解為:鬱其先不單單隻是想要孩子,他還想要一個好名聲,亦或是他想要給程清沫一個完美的家。


    “可可他不愛程…”


    他不愛程清沫,這句話在季棉的腦袋裏迴響。


    想到這裏,季棉的臉又緋紅起來。心裏吐槽道:“季棉,你是不是想多了?”


    因為季棉想起了那次程清沫來了別墅,鬱其先在書房裏見了她。當時她想送茶水上來,程清沫卻吵了起來。


    程清沫說。


    “你再不甘心又怎樣?你再喜歡季棉又怎樣?你照樣擺脫不了家族所賦予你的枷鎖。你這輩子隻能娶我。如果不是我也會是其他的世家女孩。而那個人決不會是季棉。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到她。鬱其先,你很心痛吧?我想季棉她還不知道吧?被你自己喜歡的人憎惡鬱其先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季棉躺在床上怔怔地想了半晌。


    季棉又迴想當時的情景。


    當時鬱其先沒有說話。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神情出奇的平靜,平靜得像一攤死水。


    當時她就站在門外,可鬱其先的位置他想是可以看到自己的。當時季棉還天真的以為鬱其先對她有那麽點意思。季棉才信了他後來說的話。


    季棉突然想明白了什麽。其實,鬱其先從不曾對自己說過什麽。那些也都是程清沫的一麵之詞。恰恰相反的是他曾對自己說過,他可以證明孩子跟自己毫無關係,且讓她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棉努力地迴想又讓她腦袋痛。


    季棉扶了扶腦袋,她隻能放棄。


    心想:現在是真正沒了孩子的牽絆。她跟鬱其先將來可能就是兩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了。


    “那徐遷呢?”


    季棉的腦海裏迴蕩一個聲音。


    “他為什麽也出現在國外?”


    季棉又蹙了眉,疼痛的腦袋加上清晰記憶。又讓季棉迴想起那一天。


    那天,徐遷和鬱其先都出現了。鬱其先舉著槍,決絕的對自己開了一槍。


    徐遷則是大聲喊了一句:“季棉快躲開。”


    徐遷是想救下自己的嗎?那他為什麽不是推開鬱其先,而是跑向自己?


    還有他想救她?為什麽當初又要跟鬱其先合夥來騙她?


    季棉想不明白。


    季棉靜靜地躺著,眼角疼出淚來。很快她就不想了。心道


    “不管前世如何,他們都不複再見了。”


    季棉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張臉。一張漂亮的臉。


    更不知道有兩人都追著她的靈魂相繼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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