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北京,正是乍暖還寒時候。


    一會兒寒流來襲,天氣冷的要死,屋裏得放火盆暖著。一會兒天氣轉好,不冷不熱的涼爽天,讓人覺得十分舒服。


    十月是打獵的好季節,過冬前的獵物最是肥美。南苑開始舉行數次小規的狩獵活動。


    騎射是滿人立國之根本,他們將圍獵活動作為軍隊訓練的一種特別方式,從上到下,對狩獵俱是十分熱衷。南苑位處京師,無論占地的規模,還是獵物的豐富,都無法與東北的圍場相比較,但是做為小範圍的躍馬彎弓還是活動得開。


    陳旭日是第一次參加,此時他騎馬已然似模似樣。


    他於騎射一道上隻能說初初入門,這有賴於兩位好師傅的指導。布日固德已然離京遠上,另一位少年師傅費揚古倒是策馬跟在他身邊。


    草長樹茂,周圍時不時傳來興奮的唿聲喊聲,間雜著馬匹的嘶鳴聲,弓箭離弦的聲音,獵物的奔跑聲……聽著就覺得十分帶勁,恨不能立刻催馬上前,參與其中,大展威風。


    陳旭日情緒被帶動起來了,卻是很有自知之明,忍著沒往前衝。他呀,馬兒跑動時,騰出一隻手來,稍微做些動作勉強倒也使得,談到彎弓獵取奔跑中的活物,卻是遠遠不及。


    望望左右,別人已經分散著進入林中狩獵,不由得有些心急,催促道:“小師傅,不用在意我,我呀,就是湊個熱鬧,騎馬在邊上溜達溜達,就我現在這兩手本事,離騎馬打獵還差的遠哪。你別管我了,快去顯顯真本事,我這還等著你多打點獵物迴來,一道沾個光,混點好東西來吃。”


    今日裏參與狩獵的,大半是各家府裏的少爺,以未成年十多歲的居多。


    少年人爭強好勝之心最強。無不憋著勁想要射個大地野物。至不濟。也些收獲顯擺一下本事。空手而迴最是丟臉。


    若論騎射地真本事。費揚古實是其中拔尖地。不過他沒有丁點張揚之心。更無意逞能。聞言迴頭笑著道:“不急。時間足夠充裕。咱們總不會落地兩手空空。既然得你叫我一聲小師傅。我就得對你負責到底呀。平時練箭。對著地是固定地子。這會兒才是動真格地。你別在一邊隻瞧著別人盡興。自個兒動手射上幾箭試試。我在一旁盯著。有些姿勢也能趁機給你提點提點。”


    陳旭日輕催馬蹬。馭馬向前小跑著跟上他。“那感情好。嗬嗬。我也正有些手癢。”


    “刀箭無眼。注意著些。別被誤傷……”


    陳旭日嘴裏答應著。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控馬。一邊用眼睛往四下尋摸。開始尋找獵物。


    草叢間偶爾跳起受驚地野兔。連蹦帶跳一溜小跑找隱蔽地安全之地藏身。陳旭日數次舉弓。都不得不遺憾地放下。不行。兔子跑地太快了。他又騎在馬背上。很難找到準到。也試著射出了一箭。離目標太遠。不是射兔子。根本就是嚇兔子呢。


    “開弓靠弦,雖有一定之規,同樣因人而異。最要緊是根據自個兒的身體和使力習慣,找到最恰當地推弓勾弦之點……”


    費揚古給他做示範,“你看,要這樣做——”拉滿弓,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鬆弦,箭矢刺破空氣,正正釘在一隻灰色野兔的脖子上,力道不減,直把它釘到了地上去。


    陳旭日受教,開始試著左一箭,右一箭的往外射,總不得目標,而費揚古那邊,隻偶爾動動手,就已經收獲了兩隻野兔和一隻野雞,心裏漸漸也有些著急。


    “哈哈,射中了!”


    終於,有一箭射中了一隻野兔子的屁股,許是力盡的關係,許是未中傷要害,野兔未能斃命,掙紮著往林子深處逃去。


    陳旭日當然不肯放棄好容易射中地獵物,策馬跟著追下去。


    “等等——”費揚古突然叫出聲。


    前麵樹叢中傳來晰晰簌簌的響動,須臾,裏麵竟然鑽出一頭雄鹿,頭頂著略有些分叉的支角,體型勁瘦。這一頭不知是經驗不足,還是被人追著逃到這裏,一時昏了頭,見到他們,竟立在原地呆呆停了一停,溫潤的色大眼好像兩顆光滑的玻璃珠子。


    片刻後便掉轉頭,往另一邊疾馳。費揚古已經彎弓待射,卻是不知為何,頓了一頓,又放下手,隻是望著雄鹿三跳兩躍,活潑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叢林深處。


    陳旭日不禁扼腕,眼巴巴瞅著它跑遠,“小師傅,你怎麽不動手?”


    費揚古拍拍馬鞍旁的獵物袋,“這些夠咱倆吃的啦,那隻鹿太大,我也未必能行,就算僥幸得手,帶著也是累贅。你不想再往前走走,親手射一隻獵物啦?”今日主要的狩獵區尚算是


    安全區,進林子前,他們把隨待地侍從留在外麵。


    這時候那隻受傷的兔子早不知道藏到什麽地方去了。陳旭日穩穩神,平複了因狩獵而起的興奮心情,“有道理,我現在還真有種感覺,覺得我肯定能親手射殺一隻獵物。”


    他嘴上雖然笑的開心,心裏卻是微微點頭。


    這費揚古,果然是大將之才,生性沉穩,沒有一般滿族少年的任意縱橫之意氣。單以謹慎而論,與其姐董鄂妃不愧是同胞之親。


    “馬上就入冬了,再過不久就該穿冬衣了。我想射隻白狐,給四阿哥做個祅領,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運氣。”隆興被冊立為太子,又是順治最心愛的兒子,想要什麽樣的皮毛自是應有盡有。隻是他做舅舅的,總是想親自盡一分微薄之力。


    “林子裏倒是有狐狸,”陳旭日仔細迴想著,他跟布日固德在一塊時,曾經多次往林子裏走,不止一次遇見過狐狸的影子,“一定要白狐麽?那就不容易遇上,真得看運氣了。其實火狐狸也錯啦,太子爺皮膚白,紅色的毛領襯托著,一定很好看,冬天嘛,紅色透著喜氣,看上去就覺得暖和。”


    費揚古喜歡白色,一直覺得冬天地夾祅,邊上滾著一圈白色的狐狸皮毛最是相宜。不過聽陳旭日一說,在腦子想一下那畫麵,覺得十分有道理。遂點頭道:“火狐狸也不比白狐狸容易遇見,遇上哪個是哪個,看咱們的運氣吧。”


    這兩個人不急不徐的在林子裏轉悠,中間遇到過幾撥人,相互打個招唿,也就分開了。


    陳旭日對各府裏來的世子少爺們認得地沒幾個,沒有人專門在一旁提醒,他連對方是哪個府裏出來的都認不得。


    努爾哈赤光兒子就有十三個,天生天養地,個個都活到成年,兒子再生兒子,子子孫孫繁衍,到現在宗族愈發龐大,人數眾多,雖不是個頂個爵高位顯,單是宗室的出身,就非常人可比。十來歲地少年郎不乏其人,不用劃拉就有一堆。


    費揚古倒是認得大半,他在旁邊給陳旭日做介紹,陳旭日也記不大住,什麽誰的孫子誰地兒子的,匆匆點個頭,錯身而過就是。


    倒是一些人聽說是他,都露出幾分好奇的意思。陳旭日隱隱約約還聽得有個習慣高揚著下巴斜眼看人的少年,跟身邊的人嘀咕,大意是他們統共就打了那麽兩件獵物,真是不嫌寒磣,以前總聽人誇費揚古如何精於騎射,原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傳言實在過於誇張了……旁邊的人卻是迴道,說不定被那個姓陳的給帶累了,他隻怕連馬都騎不大好,笨手笨腳的,都把獵物給驚跑了,雲雲。


    到最後,陳旭日終於收獲了一隻野雞。他不貪心,已經心滿意足了,倒是費揚古想要的狐狸一直都沒影兒,不管是白狐狸還是紅狐狸,大的沒碰上,小的也不見一隻。


    “看來,咱們今天的運氣不怎麽好。


    ”費揚古有些失望,勒住馬道:“迴去吧,看下迴有沒有機會再說。”


    “聽說這狐狸最是狡猾,大概也最難獵到吧?”陳旭日安慰他,一邊馭馬,一邊猶不死心的往四下裏張望。


    眼角餘光,突然瞅見一個火紅的影子往這邊跑來,“啊,火狐狸?”他有些驚喜的叫出聲。果然是一隻紅色的狐狸,瞅見他們,拐了個彎,斜刺裏插進去繼續往前跑。


    聲音未落,費揚古已經一踢馬腹,往那邊追過去了。未幾,從火狐狸跑過來的方向,傳出了雜亂的馬蹄聲,一個孩童頗清脆的聲音叫道:“往那邊去了,快追……”


    費揚古取箭在手,馬兒奔馳中,已經瞄準了獵物。陳旭日落後他一個馬身,看得清楚,這迴他極其認真,動作雖是從容流暢,可是弓滿欲發的瞬間,那種含而不吐的壓迫感,竟如洪流將瀉泰嶽立崩,能把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伺機良久,終於弦動。


    當他被身後的馬蹄聲引得迴頭張望,再迴過頭來時,費揚古已經把獵物拾到手中,反複檢視一番,臉上露出了十分的歡喜道:“狐皮沒有受損。”


    陳旭日接過手一瞧,果然好箭法,箭是從紅狐狸的雙眼間射入,隻流出不多一點血漬,皮毛絲毫無損。


    “喂,那是我的獵物——”


    追過來的一行人中,一個十歲左右很是精神的少年有些不滿的叫道:“我們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一隻紅狐狸,我答應要送給三阿哥……”


    陳旭日輕聲問費場古:“他是誰?”


    “耿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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