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老宅,後宅正房。


    許崇穿著正式得體的西裝站在門外。


    淩越站在薑伊的身後,夏虹霖和薑伊坐在病床前,看著躺在病床上行將就木的老人。


    老人那滿是老年斑的臉上浮現出笑容,用盡力氣轉頭看向一家三口人,囁嚅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仿佛拚盡全力,才從嗓子眼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


    “小夏......來了。”


    夏虹霖雙眼通紅的欠著身,雙手抓住老人的右手,低聲道:“老爺子,我來看您了。”


    老人的手指動了動,指尖輕輕打在夏虹霖的虎口上,像是在輕輕拍了拍這個晚輩的腦袋,無聲的安慰著。


    “老爺子,您是我敬重的前輩,當年您的提攜,我至今都不敢忘。”


    老人渾濁的眼睛始終落在夏虹霖的臉上,興許他已經看不清夏虹霖的樣貌,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永遠印在他的記憶中。


    “好啊,好啊,小夏這些年,幹得不錯。”


    不僅夏虹霖幾欲落淚,一旁的薑伊也都鼻子一酸,喉嚨哽咽。


    “老爺子......”


    夏虹霖想要說些什麽,但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我聽不清,小夏,我聽不清啊。”老人緊緊握著夏虹霖的手,想要夏虹霖湊近些,大聲些。


    夏虹霖上前,像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趴在老人病床邊,大聲道:


    “老爺子,我今天來是向您家提親的,我讓我兒子娶您老的孫女,小越,過來,讓老爺子看看。”


    淩越走過去,恭聲道:“俞爺爺好。”


    老人的眼睛四處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他聽到了聲音,卻看不清那個人。


    淩越手指跳躍著電弧,想要幫幫老人,但最後卻收了迴去,生命即將都到盡頭,強行續命也隻能增加老人的痛苦罷了,生機枯竭,腦細胞失去了活力,還不如就讓老人好好休息,在沒有痛苦的過程中安然睡去。


    老人沒找到哪個喊自己俞爺爺的人,隻能緊緊抓著夏虹霖的手,黝黑的皮膚掛在骨頭上,形如枯槁。


    “小夏......俞家兒孫不爭氣,求......求你......多......費心了。”


    “我會的,老爺子放心,我會的。”


    淩越看著這位很快就會辭世的老人,在彌留之際,想的還是那幫不爭氣的兒孫,心中微微一歎。


    世上終是有許多人,被先輩帶到了不屬於他們的高度,他們不思原因,還以為自己本就屬於那個位置。


    淩越退到薑伊身後,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掃了眼病床另一邊的俞家幾口人,


    俞輕言站在床尾,挪步來到淩越身側,伸手攬著淩越胳膊。


    淩越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看向俞輕言。


    俞輕言微微一笑,拉著淩越走到病床的另一邊,無視所有人,擠開俞家人,拉起爺爺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又俯下身,在爺爺耳邊輕聲說著什麽。


    老人的眼睛竟如有神一般,轉向淩越的臉上。


    淩越趕緊伸手,跟俞輕言一起握住老人的手。


    雖然老人已經無法再說話了,但從老人手上的力量,他知道,這位老人將自己疼愛的孫女托付給了自己。


    很快,醫生和護士推門進來。


    兩家人默默離開房間,淩越在最後麵,臨走之時,迴頭看了老人一眼。


    有些人,這輩子見的第一麵,就是最後一麵,我們無法改變什麽,即使有萬般情緒,也隻能默默接受。


    俞家的前院和後院完全是兩個世界,


    相比於後院的沉重的灰白色調,前院的歡快和明豔的暖色調讓淩越有種強烈的割裂感。


    淩越和許崇靠在窗邊,淩越手中端著一杯香檳麵無表情,許崇雙手環胸似笑非笑。


    “老爺子,活不了幾天了。”許崇說道。


    “嗯。”


    淩越點點頭。


    那又能怎麽辦呢?


    就像現在,晚安這個詞,已經從一句祝願變了一種具有含義的禮貌,睡不睡誰知道呢,反正話題是終止了。


    一句“我走了”,看似一句簡單告別,但還迴不迴來,誰也不知道,反正我已經走了。


    宴會廳中,


    父輩的人都聚在舅舅和舅媽身邊,極盡恭維,卻又是那麽的含蓄。


    小一輩的人都聚在俞卞宗身邊,感歎著俞卞宗這幾年的變化,用最簡潔有效的方式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你似乎並不是主角。”許崇打趣道。


    “我更想迴去跟你們打麻將,跟多穆雅和澤莉塔打遊戲,昨晚,多穆雅又跟舅媽要了15萬,充遊戲幣,我舅舅說直接把遊戲公司收購算了,還被舅媽一頓埋怨。”


    淩越淺笑著說,隨即又說道:“老許,這次大戰,我可能就迴不來了,家裏的事,你得幫我看著。”


    “你這不廢話嘛。”許崇點了支煙,又遞給淩越一支,說道:“我和蓉蓉都是因為你才活著的,我倆都欠你活命的恩情,再說了,在你家打工,配車配房高薪資,傻子才想走呢。”


    “那就行,艾莉、多穆雅和澤莉塔,你也要注意著點,我不在那天,她們要是弄些錢倒也無所謂,但要是在家裏不老實,手腳不幹淨,就算殺了。”


    “艾莉也殺?她和艾米都是喜歡你的。”


    “所以,她們要是老老實實,我保她們一生富貴,要是不老實,就送下來陪我。”


    “明白了,有一說一,淩越,你特娘的還真是狠,對喜歡自己的女人,也能下得了狠心。”


    “如果她們真的喜歡我,就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反之,我不在了,她們對我的家人出手,那就不是喜歡我,我為什麽不能狠下心?”


    “很充分的理由,這一點,我接受並讚同。”許崇吐了口煙,笑道:“你的未婚妻換完衣服來找你了。”


    淩越把酒杯放在窗台上,臉上浮現燦爛微笑,走上前去,


    “輕言,這件長裙很適合你。”


    “謝謝。”俞輕言穿著一件純酒紅色長裙,很自然的伸手挽住淩越的胳膊,輕聲道:“我大哥想認識你,卻又不敢貿然過來。”


    “明白,我去見他就是,大舅哥嘛,總是要麵子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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