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幹城與德音在家提前過了中秋節。幹城、德音、紫葲和三個兒女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轉天幹城一早出了麗正門與金川、屏山兩伯第的五百私兵會和後,直奔逐雲衛和揚威營駐地而去。來到大營,幹城與逐雲衛、揚威營以及神威火銃營的五品以上長官會麵,隨後緊鑼密鼓視察各營官兵的裝備和精神狀態。當日夜間幹城製定詳細的訓練計劃,準備在大軍出征前展開為期半年的訓練。訓練最終目的是實現各營與水軍協同作戰,不同兵種能夠緊密配合充分發揮火器和騎兵優勢。


    幹城雷厲風行,轉天組織各部隊開展體能訓練。八月十五日一早,在幹城的催促下,各營官兵哭爹喊娘來到校場集合。一位揚威營小兵向身邊的伍長抱怨道:“咱們這位蕭總兵太不近人情,過中秋也不放假。”


    伍長名作泰寧,他神情嚴肅道:“咱們的總兵大人可是收複西域的大功臣,聽說跟他出兵放馬的官兵都發了財。在西域家家有房有地,每年還能賺到銀子。咱們跟著蕭大人苦點累點,以後能發筆小財娶個媳婦也值了。”


    小兵又發牢騷道:“西域?咱們這迴是去鳥不拉屎的新羅。新羅能和西域比嗎?西域地域遼闊物產豐富,新羅地方狹窄、窮山惡水、遍地都是刁民,到哪裏去搞銀子?”


    小兵話音未落,就聽隊尾的小旗官喝道:“操練如打仗,再瞎叨叨,小心被隔了舌頭?”


    小兵連忙吐了一下舌頭,挺起身來。


    幹城在檢閱台上傳下命令:“今日中秋,全體將士上午練兵,中午會餐,下午迴營休息。今日訓練優異者賞銀二兩。”


    幹城命令一層層傳下去,眾將士無不踴躍。


    到了中午幹城帶著薑士禎、鍾伯、鄭德賢與揚威營、神威火銃營以及逐雲衛的長官一齊推杯換盞。席間幹城又給各營長官包了一個二十兩金子的紅包。眾將士紛紛起身推辭,這個紅包對於這些平日有灰色收入的將軍來說,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怎麽也值個兩、仨個月的俸祿。揚威營都指揮、黎川伯孟綰陪著笑臉起身說道:“屏山伯要我孟某往東,我絕不敢往西。這都是作下官的本分,哪裏能收大帥的紅包?”


    幹城嗬嗬笑道:“各位拋家舍業,陪著我風裏來雨裏去,實在是於心不忍啊。”


    逐雲衛指揮使成斌、神威火銃營指揮使何嶽立也起身行禮,向幹城作表態發言:“我等甘願追隨大帥風裏來雨裏去,即便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幹城看到三位長官畢恭畢敬的表態非常滿意,便招手示意請三人入座吃席。一桌人這才推杯換盞熱絡起來。一個時辰後,眾人酒足飯飽懷揣紅包向幹城告別準備迴營休息時,就見一名小校快步走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名廣聞寺的官員。眾人見狀都是一怔。


    幹城見狀連忙帶著一眾將領上前迎接。隻見打頭的一位宦官說道:“請屏山伯接旨。”


    這道旨意非常簡潔,命幹城火速還京預備參加明日的朝會。接過聖旨眾人麵麵相覷。帶隊的中官趾高氣揚道:“屏山伯還不跟咱家還京?”


    幹城正要上馬迴京時,就見鄭德賢笑嘻嘻跑上來。他塞給幹城一冊卷軸,然後說道:“姐夫,我送給您一個錦囊妙計,不到關鍵時刻切勿輕易打開。”


    幹城心事重重,不知陛下為何突然召喚自己迴京。他並沒心思搭理鄭德賢,但在一眾廣聞寺的官員麵前又不好發作。隻好接過卷軸胡亂揣入懷中直奔京師而去。


    入京後幾位廣聞寺官員將幹城一直送到家門口,這才告辭離去。幹城剛到屏門就見德音和紫葲出來迎接。幹城怕二人擔心,連忙換了臉色,笑道:“陛下降下旨意,命我迴家過一個團圓的中秋節。”


    隻見鄭德音和紫葲神情緊張,隻是跟著幹城走入二進院正房中堂。幹城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脫掉官帽就要放在手旁的案子上。忽然幹城發現案子上有一個精美的木匣。


    這時紫葲連忙上來雙手接過幹城的官帽。德音上前側身坐在右側的太師椅上,然後打開木匣。隻見木匣中是一頂精致的七梁白玉束發冠,還配著一根金簪。發簪頭上還鑲嵌著一枚形似壽桃的紅寶石。


    幹城一怔,問道:“娘子這是.....。”


    鄭德音麵帶不安道:“這是錦繡公主今日特意送來的。”


    幹城又是一怔,覺得德音今日很是反常。若是平日裏收到錦繡公主送給自己禮物,肯定會醋意大發,今日這是怎麽了?


    原來今日錦繡公主早早從尚服局要來七梁束發白玉冠,中午送到幹城家中。公主來到幹城家的宅門前隻見從前景物並無變化,轉過影壁牆就見街門的門框上依舊是兩塊匾額。上邊一塊是禦筆“扶雲鄉君”,下邊一塊也是禦筆“武魁”。看門的王四牛認識公主,連忙帶著老婆跪在路邊。公主點了點頭,仍然靜靜看著街門上的牌匾,心中感歎七年來物是人非。


    由於“扶雲鄉君”的牌匾始終壓在“武魁”的牌匾上,所以幹城在京城的這處住所被京師百姓戲稱“扶雲宅”。


    此時蕭幹城已在京郊大營中,扶雲宅中除了女人就是小孩,所以並無什麽不方便的地方。於是公主沒有讓前院丫鬟通稟,信步走入院中。前院的丫鬟和王四牛匆忙衝到垂花門前,手忙腳亂去打開垂花門內側的屏門。


    青柳看到二哥青梁正和弟弟青柏在井邊玩耍,她便一蹦三跳衝了上去。青梁看到公主來訪愣了一下,然後向公主笑了笑,又躬身插手行了一個禮。青柳、青柏見狀也跟著自家哥哥向公主行禮。公主的心情大好,蓮步輕移走上前來問道:“你們的母親呢?”


    青梁輕聲說道:“家慈準備了一上午中秋的餐食。母親有些勞累便睡下了。”


    公主點了點頭,忽然看到井邊上立著三個木偶。在井台下、亭子的地麵上密密麻麻擺放了上百個泥人。公主看罷一笑,指著井台上的三個玩偶問道:“這是什麽意思?”


    青梁笑嗬嗬依次介紹道:“中間的是我母親,左邊的是胡姨娘,右邊是吳姨娘。”


    公主忍住笑意,拿起模擬鄭德音的木偶端詳了一番。最終她還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主低聲說道:“令堂如此漂亮的人。可是你的這個玩偶實在是太怪異了。”


    公主的一眾侍從聞言,也都捂著嘴偷笑。


    青梁搔了搔後腦勺,笑道:“晚輩學藝不精,讓公主殿下見笑了。”


    公主看著青梁言談舉止不卑不亢,心中不禁暗暗讚許青梁確有幹城的風采。


    公主又看了看井台下上百個奇形怪狀的泥人,各個張牙舞爪手持棍棒。她指著這些泥人,笑著問道:“這些又是什麽人?”


    青梁躬身插手,一本正經道:“請殿下將家母還給我。”


    眾人先是一怔,然後爆發出一陣壓低聲音的笑聲。青梁泰然自若接過公主手中的人偶。然後拍著井台道:“這就是輪台城。城下是兩萬儒儒精銳。當時輪台城內隻有四千守軍,家母為穩定軍心,便帶著予末小子和兩位姨娘登上輪台城南門城牆。”


    眾人聽到青梁如此說,無不肅然起敬洗耳恭聽他的解說。青柏講起話來頭頭是道,層次分明,詳略得當,將整個輪台之戰分析的十分透徹。雖然已到中午,但眾人都聽得聚精會神。說道高潮處,青梁忽然指向亭子西麵的階梯。眾人這才看到階梯下還藏有許多泥人。打頭一個木頭人橫刀躍馬。青梁說道:“家父率領兩萬精銳預先埋伏在輪台城外的大山中,待烏齒納斯率軍進攻輪台兩晝夜後突然出擊,陣斬儒儒八千餘級。”


    眾人仿佛身臨其境,得知輪台解圍,都跟著長長鬆了一口氣。


    熟料蕭青梁繼續說道:“儒儒可汗率十餘萬鐵騎來犯北庭,而北庭、輪台守軍不足四萬。敵眾我寡,然鬱律壺寧铩羽而歸,何也?”


    眾人更加聚精會神,紛紛看向青梁。青梁道:“一曰:驕兵必敗。二曰:分兵冒進。三曰:慍而至戰。四曰:上下不和。五曰:不知己不知彼。鬱律壺寧不知家慈暗中訓練一萬五千民壯,亦不知東胡各部並未真心歸附蠕蠕。此役雖敵眾我寡,然儒儒屢犯兵家大忌,焉能不敗?”


    公主帶頭鼓掌,眾人也跟著輕輕擊掌讚歎。人群中隻有公主府上領班太監穆忠眼珠來迴亂轉。


    公主將陛下賜給自己的一把柳葉刀贈送給青梁。公主稱讚道:“青梁頗有屏山伯風采,日後必有作為。本宮將這把禦賜的佩刀贈與你。望你今後戒驕戒躁,勤學苦練早日成為如你父親一般的文武全才。”


    青梁望著公主手中精美的佩刀,大喜過望。正要伸手謝恩領刀。忽然領班太監穆忠躬身趨步向公主勸諫道:“陛下禦賜之物就這麽送給一個孩子,實在不妥。”


    公主雙眉微擰,說道:“本宮自會向父皇解釋。”說罷便將柳葉刀塞入青梁懷中。


    青梁雙手握刀,向公主躬身行禮道:“予末小子謝殿下賜刀。予末小子無以為報,願為殿下演示刀法。”


    公主滿眼讚許,頻頻含笑點頭。青梁向後躍出一步,連續挽了兩個刀花,然後上躥下跳,將刀法中常見的劈、砍、劀、截、挑、撩、推、紮、托、切、抹、斬、掛、帶、攔、掃等招式流暢的演示一番。隨後青梁將手中的柳葉長刀越舞越快,竟然將瘦長的身形淹沒在一片刀光中。


    待青梁演示完畢,公主又是一番讚許,然後又抓來一把金瓜子賞賜給青柳、青柏。


    公主見青梁兄弟又開始玩耍,便信步走到正房的廊簷下。隻見廊簷下斜放著一把竹躺椅,竹躺椅旁邊放著一把帶靠背的竹椅子。竹椅子左手一個凳子上放著一個裝針線的笸籮。公主猜到,竹躺椅想必是幹城平日休息時用的。一旁的竹椅子是德音的座位。她緩緩坐在德音的座位上。靜靜欣賞這滿園秋色。隻見院中四角分別種著一棵石榴樹,石榴雖然已經被摘掉不少,但石榴樹仍然枝葉繁茂。繁茂青綠的枝葉隨著陣陣秋風柔和的搖曳晃動,發出好聽的“沙沙聲”。又見幾隻麻雀在庭院中飛來飛去,時不時落在地上覓食。


    公主正看得入神,穆忠又過來問道:“殿下,咱們在外麵幹等著也不是事。要不先讓青梁去把扶雲縣主喚醒?”


    公主正在興頭上,轉臉瞪了穆公公一眼。公主不怒自威,眼神淩厲,雖然什麽都沒說,但穆公公被嚇得連忙後退。公主見穆公公退下,便信手掀開蓋在針線笸籮的藏藍花布。隻見笸籮中除了針線和布頭,還有一方沒有繡好的手帕。


    公主展開手帕,原來上麵繡得是花好月圓的樣子。公主興之所至,便挑出幾種顏色的繡線,將還沒有繡完的月亮繡了上去。待月亮繡好,公主又來迴看了看,似乎還是有些不滿意,便在花枝上繡上兩隻翠鳥的背影。兩隻翠鳥相互依偎,麵對麵似乎在相互傾訴衷腸。公主看著自己繡好的樣子不禁癡了,這兩隻比翼雙飛的翠鳥不就是幹城與德音嗎?這些年來幹城一直把德音捧在手心裏,德音也跟著幹城風裏來雨裏去,甚至是陪著他出生入死。公主打心眼裏羨慕德音,心中不免自怨自艾起來。


    忽然一陣窸窣腳步聲傳來,公主並沒抬頭,一直欣賞著手中的帕子。忽然聽到“撲通”一聲,一位妝容精致的貴婦人跪在自己麵前,雙眼含淚。


    公主這才注意到,來人正是紫葲。看著看著公主也落下淚來,她略帶羨慕說道:“外邊都傳屏山伯最寵愛你。看來此言不虛。你如今氣色這般的好,首飾衣著都是上等,真是令人羨慕。”


    紫葲連忙向公主扣頭,跪直身子一邊抹淚,一邊陪笑著說道:“承蒙殿下謬讚。不過屏山伯最寵愛的是我家大娘子。”


    公主點點頭,撫摸了幾下紫葲的秀發,這才說道:“紫葲,坐下來說話吧。”


    紫葲這才站起身來,扭頭衝院子裏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連忙搬來一個板凳過來。兩個人這才坐下來說起私房話。公主與紫葲雖是主仆關係,但紫葲陪公主一起長大,兩人關係中自然又多了一層閨蜜般的親密。兩個人迴憶起兒時與少年時代的場景,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德音這幾日忙著操持一大家子過中秋,又為幹城置辦行李,至今日中午覺得十分疲乏,竟然睡沉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忽然聽到兩隻鳥兒在窗前鳴叫,聲音還特別舒緩婉轉。德音便側耳傾聽,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竟然能聽懂兩隻鳥兒說話。隻聽一隻鳥兒說道:“當年我們兩個坐在宮殿須彌座的台階上看著夕陽。你說夕陽好美!”


    “是啊!那天的落日紅彤彤的,把天邊的雲彩都映襯成粉紅色。”另一隻小鳥說道。


    “我就說天邊粉紅的雲彩好像女兒身上的嫁衣。可是你卻跟我說,出嫁時是穿大紅色的金龍百子衣。給別人作小妾才穿粉色的衣裙。”


    說罷兩隻鳥兒笑了一陣兒。


    “我當時說不管是作正妻,還是作妾,隻要贏得丈夫的寵愛就好。如今你看我說的對不對?”一隻鳥兒繼續說道。


    忽然傳來一聲歎息,另一隻鳥說道:“奴婢雖與主人恩愛,但我家老爺最寵愛的還是大娘子。”


    德音聽罷,心中頓感驚奇,怎麽鳥的世界中也有妻妾之分?便聚精會神聽了下去。


    “那也比老死深宮強多了。都說宮裏是錦衣玉食,可是每次選秀誰願意入宮?不過是一些官迷,把自己的女兒姐妹送進來。在外邊的生活多自在。可以逛街、騎馬、吃席、聽戲、還可以去昆明湖踏春。”


    另一隻鳥竟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有一個聲音說道:“從外邊送進宮的,至少還有過自由的生活。如我這般從宮裏長大的從來不知道外邊的生活有這般美好。若不是他帶我出了一次宮,這輩子過得真是沒趣。”


    “若是在富貴和自由之間,我更願意選擇自由。做一個村婦,與丈夫終老。”


    “是呀是呀,家裏有十幾畝良田。種上十畝糧食,再種上兩畝桑樹,還要有一小片菜地,最後留出一塊空地養幾隻雞下蛋。”


    伴隨著一陣輕盈的笑聲,又傳來一聲歎息。一隻鳥說道:“可是苛政猛於虎。田賦還好,咱們娘們平日裏幹體力活少,少吃幾頓就挺過去了。若是官府把自己家裏的男人派去邊疆服徭役,隻怕此生就成了勞燕分飛了。”


    “那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怎麽一迴事?王獻之乘興而來,盡興而返又算什麽?”


    “陶淵明祖上不比東晉門閥差多少,王獻之更是出自東晉權臣王敦、王導家。人家說是歸隱,其實不過是門閥子弟遊戲人間罷了,地方官吏誰又敢去招惹?”


    “這世上就沒有咱們女子的活路了嗎?”


    “您是公主怕什麽?您到時也可以假扮村姑遊戲人間啊!到時候我陪著您扮成一個傻大姐。”


    說罷兩隻鳥兒又歡笑了起來。


    德音心中更加驚訝,怎麽鳥兒的世界中也有稅吏和徭役?忽然她反應過來,說話的不是鳥兒,是兩位女子在自己的窗前聊天。她的腦海中忽然崩出一個詞“公主”!窗前說話的人莫非是錦繡公主?


    她連忙衝到梳妝台,整理好儀容快步走到院子中,果然看到公主和紫葲正坐在一起聊天。紫葲連忙起身,德音趨步向前向公主行禮,說道:“臣妾迎駕遲晚,請殿下責罰。”


    公主笑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見外。”


    德音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命院中丫鬟陪同公主隨侍人員前往倒座房休息。當然給太監宮女的紅包是不能少的。


    公主說道:“且慢。”她一招手,隻見兩名小宦官走上來。一個手捧精致木匣,另一個手捧一件行蟒花衣。德音見狀驚疑不定。


    公主笑道:“姐姐,前幾日多虧蕭將軍救護。要不然本宮恐怕已遭遇不測。”鄭德音更加狐疑。


    公主料定幹城迴家後沒跟德音說攔驚馬救下自己一事。她於是大大方方給德音講了一遍當日的情形,末了說道:“屏山伯為攔驚馬,弄丟了束發冠,又弄破了外袍。今日我特來扶雲宅還禮。”


    鄭德音雖然心中的醋壇子又打翻了幾個,但還是笑著說起了場麵話:“我家那口子吃著朝廷的飯,保護殿下都是應盡的本分。”


    公主猜出德音的心事,但不點破,隻是與德音繼續寒暄。待寒暄過後,公主笑道:“我好不容易來一次,姐姐就帶我看看你家的花園吧。”


    德音滿臉堆笑,上前引著公主去了花園。二人在湖邊遊廊中漫步,不一會兒便登上湖心亭。此時周圍已無侍從和扶雲宅的仆人。公主連忙低聲說道:“今日我來,還有一件事要與姐姐商量。”


    德音見公主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不由心中一驚。緩過神來,她連忙躬身行禮道:“妾就是公主的臣屬,不敢與公主商量。公主有事就請吩咐,妾定當盡心竭力。”


    錦繡公主問道:“姐姐可知道前幾日鄭德賢將軍與武麗嬪弟弟在瓊京書會鬥富之事?”


    德音登時就蒙了,過了會兒才搖了搖頭。公主看著德音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真不知道弟弟惹了禍。公主便將二人鬥富,又大打出手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將京師百姓網暴武麗嬪全家的事也說了一遍。


    德音又驚又怕,渾身哆嗦的說道:“妾一定將那個不成器的家夥綁來,送到陛下麵前謝罪。”


    公主搖了搖頭道:“這倒是不用。不過鄭將軍告訴武家少爺,有事找屏山伯算賬。”


    “什麽?”德音被氣得暴跳如雷。有坑爹的,沒想到還有誠心坑姐夫的。


    公主眼看著德音要發怒,連忙勸道:“父皇今日說了,明日朝會時父皇自會處置武麗嬪的弟弟和鴻臚寺少卿。”


    德音連忙說道:“妾的弟弟冒犯皇親國戚,應當重罰。”


    公主笑道:“父皇說鄭家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這迴就不罰了,但以後切記不要招惹是非。”


    鄭德音冷汗都流了下來,連忙擠出兩行眼淚說道:“陛下對臣妾娘家恩重如山,妾與夫君今後赴湯蹈火以報陛下萬一。”


    公主挽起鄭德音的手臂說道:“好了,你也不必著急。父皇說了,到時候朝會上屏山伯認個錯就是了。其餘的事陛下自會處理。”


    幹城聽完德音的敘述,皺著眉問道:“皇後什麽意思?”


    德音搓著手道:“妾哪裏敢問。”


    幹城低頭思索片刻,這才平淡的說道:“好了,我明白了。既然好不容易迴來,咱麽就一起過中秋。”


    德音鬆了一口氣,連忙帶著紫葲去布置晚宴。德音並不把區區鴻臚寺少卿放在眼中,但自己弟弟招惹陛下寵妾的弟弟,這著實讓她受驚不小。眼見幹城默認背鍋,她這才放下心來。


    不過幹城並不打算按照公主的吩咐行事。眼看自己要率領大軍遠赴海外作戰,若是滿朝文武覺得自己好拿捏,趁自己不在肆意誹謗豈不是麻煩透頂。明日朝會定要殺雞駭猴以儆效尤。至於公主得知自己不按她的吩咐行事,自然會失望至極,甚至以後會與自己漸漸疏遠。還有皇後知道自己硬剛武麗嬪,自然會對自己滿意。如此一舉三得的好事如何不做?不過幹城並沒有透露自己的計劃,省得德音和紫葲在自己耳邊叨叨。


    轉天一早幹城來到承天典參加朝會。幹城作為伯爵立於公、侯、駙馬之後。也不知今日是宮裏的太監誠心還是故意,竟然讓幹城站在陳駙馬身後。幹城蜂腰猿背身形高大,陳駙馬立刻被幹城的身形所淹沒。陳駙馬感覺到身後如山嶽般的氣勢時,立刻挺胸拔背,然而沒過多久他的身體在不知不覺中駝了下去。陳駙馬倔強地再次挺直了身子,卻又在毫無知覺中駝下背。反複幾次掙紮後,陳駙馬終於死了心順其自然。


    在大殿中的幾位領班太監將陳駙馬暗中較勁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禁暗暗搖頭。


    陛下在禦座之上將階下文武百官盡收眼底,自然也將幹城與陳梅生比較一番。隨後文物大臣開始商議國家大事,幹城仔細觀察。發現如今朝廷六部九卿大概分成三派。一派自然是自己的恩師蒲路,依舊凡事隻論原則。另一派是不太重要的禮部和刑部官員全力附和當今聖上。再有一派就是以戶部和兵部為首的官員在秦源等人的帶領下傾向附和太子。其他衙門也暗中選邊站隊。雖然秦源等人隱藏很深,但還是逃不過幹城這等混派高手的觀察。


    幹城正饒有興致觀看朝堂之上各方勢力或較量或扯皮或推卸責任。忽然陛下終止各位臣子的爭論,點名道:“屏山伯今日來了嗎?”這顯然是明知故問,瞬間大殿中鴉雀無聲,大家其實心裏清楚,今日其他是小,還是屏山伯打架的事是焦點。


    幹城立刻換了一副姿態,立刻恭下身子小步快跑來到禦座階下,然後跪倒在地眼含熱淚激動地大聲說道:“臣蕭幹城拜見陛下。”


    陛下對幹城的態度很滿意,於是慰問道:“蕭將軍從軍營趕迴京師辛苦了。”


    幹城一個深唿吸擠出幾滴眼淚,說道:“陛下宵衣旰食日理萬機,臣這一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麽?臣能為陛下效力甘之如飴。微臣隻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和子孫能夠世代沐浴陛下聖恩。”


    在幹城臭不要臉的馬屁下,群臣也被迫跟著高喊萬歲。


    陛下捋著胡須更加滿意,又溫聲撫慰了幹城一番,這才問道:“近來風聞蕭愛卿與鴻臚寺少卿家的公子起了衝突,可有此事啊?”


    幹城連忙稱是,然後將頭埋入雙肩,仿佛一個犯錯的小學生。陛下笑道:“蕭將軍這沒有什麽,以後不再犯就是了。”


    幹城脫下頭上官帽放在大殿金磚之上,然後沉痛地說道:“臣為江山社稷,懇請陛下嚴懲鴻臚寺少卿。”


    大殿之中瞬間再次變得鴉雀無聲。陛下頗感驚訝,心中暗想不是舜華提前與屏山伯說好了麽?而且幹城不是最買舜華的麵子嗎?幾個反應過來的文官開始斥責幹城無理取鬧、小題大作。


    幹城俯身向陛下三扣首,然後鄭重說道:“陛下從諫如流,方有如今盛世。臣為國進諫,卻被小人誣陷無理取鬧,小題大做。臣請陛下嚴懲阻塞言路的奸臣。”幹城舌燦蓮花,轉瞬間給剛才指責自己的文官扣上一頂“阻塞言路”的大帽子。


    幾個斥責幹城小題大作的文臣氣急敗壞,指責幹城蒙蔽聖聰玩弄輿論。陛下一揮手,大殿中再次恢複平靜。陛下冷笑道:“屏山伯倒是說說為何要嚴懲鴻臚寺少卿?”


    幹城從容道:“太宗皇帝將寶鈔與糧食掛鉤,如此才緩解我朝通貨(貨幣)不足之困。然太宗皇帝晚年疊興大役,天下苦於徭役,百姓失於農時。我朝又恰逢盛世,人口日繁,米價由一兩銀子兩石米升至一兩銀子一石米。京師各庫糧米以前可供京師軍、匠、百官近二十年食用,而近來卻不足供應十年。若長此以往,天下偶遇災荒,百姓持寶鈔不能從官府糧庫兌換糧食,恐怕我朝寶鈔製度將毀於一旦。若寶鈔不存,便隻能仰仗海外流入金銀。若海外金銀枯竭,天下又突逢災變,則我朝將萬劫不複矣。臣以為鴻臚寺少卿用荷葉餅擦嘴是小,但天下百官萬姓競相仿效,恐怕不出幾年朝廷的庫糧就要見底,寶鈔製度也會隨之瓦解。臣望陛下以天下計,嚴懲鴻臚寺少卿,以儆效尤。”


    聽完幹城的話,陛下陷入沉思。幹城說的句句在理,如今朝廷發行了兩千多萬貫寶鈔,依據的就是國庫中數千萬石糧食。若是糧食見底,再遭百姓持寶鈔擠兌,寶鈔體係就要瓦解。寶鈔若是瓦解光靠海外流入的金銀確實有重大風險。想到此處陛下竟然一臉肅穆、點了點頭。


    鴻臚寺少卿頓時傻了眼,連忙看向禮部尚書和刑部尚書。兩位大員立刻躲避開鴻臚寺少卿的求助眼神。鴻臚寺少卿眼見沒有指望,嚇得立刻癱軟在地。


    任何王朝立國之本都是糧食,若是糧食出現了問題肯定是要國將不國、君不君、臣不臣。幹城從道德的角度對鴻臚寺少卿提出批評,又將鴻臚寺少卿家浪費糧食的行為與貨幣製度掛鉤,循循善誘誘導陛下嚴懲鴻臚寺少卿。


    果然陛下神情嚴肅,捋了幾下胡須,這才說道:“六部是什麽意見?”


    吏部尚書蒲路立刻閃出班中,高聲道:“臣以為屏山伯所言句句是謀國之道,謀萬世之良言。”


    既然六部之首的吏部有了意見,秦源等人也表示支持嚴懲鴻臚寺少卿奢侈浪費之事。畢竟鴻臚寺少卿並不重要,丟了就丟了。


    最後輪到禮部和刑部尚書表態。二位老油條自然是順著陛下的意思說,於是乎朝堂上的形勢被逆轉。之前幾個斥責幹城小題大做的文臣嚇得麵如土色。


    不過浪費糧食畢竟是殺人放火,並不足以下獄殺頭。於是陛下與眾臣商議決定罷免鴻臚寺少卿的官職為天下作示範。這個決定猶如晴空炸雷,那些想算計幹城的大臣如同草灘上的狐狸和老鼠,被嚇得紛紛鑽入地下巢穴不敢動彈。陳駙馬看著幹城身上的蟒袍和頭上的白玉七梁束發冠,氣得咬牙切齒。陳駙馬心中暗暗冷笑,別看你現在得意,待一會兒陛下查問起鄭德賢毆打武麗嬪弟弟一事時,我看你怎麽過關!


    待鴻臚寺少卿被罷官一事結束,陛下又問道:“朕聽坊間傳聞屏山伯與京兆府知府同知武廉之子也發生過衝突,可有此事啊?”


    幹城連忙向陛下扣頭,然後沉痛說道:“臣約束下屬和家丁不嚴,以致冒犯武知府。臣願承擔一切罪責,請陛下治罪。”


    陛下和眾臣頓時都蒙了,剛才幹城氣勢如虹分分鍾鍾將鴻臚寺少卿幹翻,為何現在突然就服軟了?有幾個言官摩拳擦掌,準備迎合聖意痛打落水狗。不過他們的上司見識過幹城的手段,生怕幹城這是引蛇出洞,然後關門打狗。於是禦史台的長官連忙給屬下使眼色。


    於是整個大殿又重迴沉寂。陛下正猶豫間,就見太仆寺卿鄭德言上前說道:“陛下,此次冒犯京兆府知府同知家公子的人是臣的弟弟鄭德賢,與屏山伯並無關係。臣請陛下嚴懲臣弟。”


    不等陛下反應,西海侯、大都督府簽事鄭德先也上前說道:“我等作為兄長沒有管教好自家的幼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臣特向陛下請罪。”


    鄭德言連忙說道:“我是德賢的長兄,還請陛下責罰我吧。”


    幹城也跟著插嘴道:“鄭德賢一直是臣的屬下。屬下有罪,臣作為上官理應受到嚴懲。”


    於是乎三個人在陛下麵前你掙我奪,請求陛下治罪。別的官員一時都插不上話。


    這下輪到陛下不好意思了,其實這幾日皇上早就從通政司等衙門看到國子監學生投遞的檢舉奏折。陛下也派廣聞寺前去調查核實。確認武麗嬪的弟弟與鄭德賢鬥富失敗,然後二人大打出手的經過。其實這個事要說是武麗嬪的弟弟責任更大,畢竟是他主動挑起鬥富,然後又先動的手。可是蕭幹城若是咬死不認錯,自己作為君主的威嚴何在?但是現在不但蕭幹城誠懇“認罪”,連鄭家人也跑來搶著“認罪”。眼下若是隻處罰屏山伯和鄭家三兄弟,難免會引發朝野上下對自己的非議。反而會更加影響皇家的顏麵。


    於是陛下輕輕歎了口氣,沒有深究此事,隻是下旨武廉教子不嚴罰奉一年,幹城約束下屬不嚴罰奉半年。陛下以極高的姿態表示自己絕無袒護寵妾家人之嫌。幹城和鄭家二兄弟瞅準時機作感激涕零狀,高唿陛下聖明、仁愛,真乃萬世罕有之聖主明君。在如此節奏下剛才想痛打落水狗的諸位言官也隻好跟著頌聖。


    陳駙馬看得是牙根癢癢,心中恨恨說道:好手段、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屏山伯竟然以退為進,拖著武家人一齊蹚渾水。不過他並不清楚,幹城還有後手。


    待散朝後幹城沒有走,單獨向陛下陳奏軍機要務。待軍務說得差不多了,幹城從懷中掏出一冊卷軸獻給陛下。皇上問道:“這是什麽?”


    幹城說道:“臣的妻弟給臣一份證詞。臣以為這份證詞荒誕不經,但若流入別有用心之人手中恐怕對武知府不利。”


    陛下皺著眉頭展開鄭德賢的證詞。看了一遍就隨手放在禦書案頭。待幹城走後,陛下衝甘評說道:“這份證詞收起來罷。”


    甘評接過證詞看了一遍,忽然湊到陛下身邊,指著一句話給皇上看。陛下看過之後勃然大怒。這句話是武麗嬪弟弟說的,原話是:“如今在京師中,誰的爹有我爹厲害?”


    本來對於陛下來說,自己寵妾的弟弟受到欺負就等於藐視自己。即便自己寵妾的弟弟不占理,反擊的人也要賠禮道歉。但是放眼天下最厲害的隻有“朕”一人,更何況是在京師、天子腳下。武麗嬪弟弟的狂言是對天子權威的挑釁。這徹底觸怒了陛下的逆鱗。如果放任不管,自己還如何駕馭百官?朝廷的政令如何能夠暢通?說白了大晏朝不許有“二皇帝”。


    轉天一早幹城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急匆匆趕往兵營,而是睡了個懶覺。德音以為幹城昨日主動為自己弟弟背鍋,所以心懷歉疚,便沒有如往常一般一巴掌拍醒幹城。到了日上三竿幹城才睡眼惺忪起了床。德音和紫葲伺候幹城穿衣吃過早膳,德音這才問道:“夫君今日打算何時啟程?”


    幹城端著茶杯一臉嚴肅說道:“不著急。再等等。”


    德音和紫葲也不敢多問,不知幹城要等什麽。


    幹城一上午教兩個兒子練習刀劍和圍棋,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可是德音愈發惴惴不安。


    到了中午鄭德先急匆匆趕到扶雲宅。見到幹城劈頭蓋臉問道:“你昨日單獨謁見陛下時都說了什麽?”


    幹城一臉風輕雲淡,一子落下幫助青柏擴張聲勢。幹城這才得意地說道:“妙哉、妙哉,今日真是妙手偶得。”


    鄭德先上前一步,哄走青梁和青柏,又問起昨日單獨謁見陛下之事。幹城微微一笑,說道:“鄭德賢與武麗嬪弟弟打完架讓堂會中的看客們為他寫了一份證詞。我為了防止這份證詞外泄對陛下不利,就上繳給天子了。”


    鄭德賢與鄭德音兄妹大驚失色。鄭德先急忙問道:“上麵都寫了一些什麽?”


    幹城笑嗬嗬一揮手,讓中堂前的丫鬟們都退下。這才說道:“也沒什麽。武麗嬪的弟弟無非是說他爹很厲害。全京城沒有比他爹更厲害的。”


    鄭德音此時大腦一片空白,鄭德賢立刻體味中其中奧妙。他急切的說道:“妹夫,武麗嬪是陛下寵妾。你這般步步緊逼不,怕給蕭、鄭兩家招惹禍事?”


    幹城拍拍手中灰塵道:“我哪裏招惹過武麗嬪?都是武家少爺嘴不把門。大晏的天下隻有陛下最大,什麽時候輪到武家少爺說了算?我這是為朝廷著想,如何會招惹禍事?”


    鄭德先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呆愣在原地。鄭德音終於反應過來,顫聲問道:“你這麽做可是駁了錦繡公主的麵子。以後她若是再也不理我們怎麽辦?”


    幹城又是嗬嗬一笑,說道:“她一生氣,再不來找我,正好平了這筆風流債。”


    這迴鄭德先和鄭德音兩兄妹都呆愣在原地,什麽也說不出來。德音這才發現,其實公主人挺好,每次自己家處於麻煩纏身時,她都會及時伸出援手。雖然公主與幹城的關係有點曖昧,但這與一大家子幾十口人的榮辱安危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麽?


    鄭德賢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走。幹城連忙拉住鄭德先道:“如今陛下是怎麽處置的武家父子?”


    鄭德先真是拿幹城沒辦法,便憤憤說道:“昨日你出宮之後,陛下盛怒之下突然下旨將武廉從正四品的京兆府知府同知貶為正五品的文散官。若不是因為武麗嬪,恐怕武家上下就要吃牢飯。”


    幹城得意一笑,拉住德音的手說道:“原本我就擔心,若是我率軍離京,朝中官員有動歪心思找你們母子麻煩的。如今算是後顧無憂矣。”


    鄭德先一跺腳,說道:“如今太宗皇帝不在了,鄭家和蕭家都是富貴以極慮生死。你今日不是把我們鄭家架在火上烤嗎?再者若是以後陛下以為是你故意用這句話激怒他,你又當如何自處?”


    幹城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嗬嗬大笑。笑罷,方才說道:“我自有妙計解除陛下的猜忌。”


    鄭德先聲色俱厲道:“幹城,你的確是個聰明人,昨日寥寥數語便讓陛下態度逆轉,百官為之噤聲。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害。我勸你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百戰百勝,不如一忍。蕭、鄭兩家富貴以極,如今守成未上,不宜四處出擊,得罪百僚。難道你不知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


    幹城聽過鄭德先的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幹城思索片刻道:“昨日之事,我不得已為之。我實在是怕率軍離京後,朝堂上有人心懷叵測無中生有誹謗於我。今後我聽二舅哥的就是了。”


    鄭德先惡狠狠一點頭,說道:“你知道就好,再不要做逞強之事。”


    幹城和德音送走鄭德先後,德音問道:“夫君今日是否還要迴營?”


    幹城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等陛下派人送我迴營吧。”


    德音眉頭微皺看向幹城,但什麽也沒問。幹城為給老婆寬心,於是貼到德音耳邊嘀咕了幾句。德音思索片刻,方才歎道:“也隻有如此,方能使陛下釋懷。”


    眼看著就到了八月十八日,果然甘評親自登門拜訪幹城。幹城與甘評寒暄過後,又送給甘評黃金一千兩作為潤嘴費,請甘公公在陛下和皇後麵前為自己多說幾句好話。


    甘評唯恐幹城又節外生枝,一路將他送到京郊大營。到了大營門口甘評正要向幹城辭行,忽然被幹城握住手腕。甘評一驚,略帶慍色道:“將軍這是何意?”


    幹城笑道:“公公好不容易來了,不如隨我進去看看。”


    甘評知道幹城神力無敵,隻好跟著他來到帥帳之中。本來各營將士見幹城突然被召迴京師,都以為他兇多吉少。後來眾人逐漸得知,幹城竟然在朝堂之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陛下因為屏山伯先後拿下京兆府知府同知和鴻臚寺兩位高官。全軍上下對屏山伯無不心懷敬畏。


    幹城下令全軍集結。甘評被嚇得麵如土色,不知他要做什麽?幹城與甘評聯袂走上檢閱台,忽然幹城衝身邊的宿衛說道:“把鄭德賢綁來。”


    幹城說的風輕雲淡,但甘評心中有些慌亂。鄭德賢哇哇大叫:“姐夫,姐夫,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幹城冷笑道:“早幹什麽去了?”


    幹城麵容嚴峻,問一旁的軍法官道:“營中官兵與民人私鬥,該當何罪?”


    軍法官顫聲迴稟道:“啟稟將軍,私鬥者仗二十。”


    幹城一揮手道:“行刑。”


    說罷,幾個彪形大漢將鄭德賢按到在地,一陣亂棍拍下去。鄭德賢竟然疼得昏死過去。


    此時此刻,三萬多人的校場上落針可聞。對於這些官兵來說鄭德賢是什麽?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王孫!開國第一功臣西海王家的孫子。連他外出打架都被打了二十軍棍,若是自己不聽軍令惹出事端,恐怕小命就沒了。


    幹城見行刑完畢,這才起身向甘評賠笑道:“我家妻弟不懂事。今日下官依照軍令嚴懲不貸。勞煩公公代為向陛下陳奏今日之事。”


    甘評先是楞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剛才一見麵幹城就送了他黃金一千兩。他連忙笑臉相迎道:“將軍治軍嚴正,咱家定會向陛下稟明。陛下肯定會高興的。”


    兩人這才有說有笑走下帥台。待甘評返京的路上,隨行的宦官不忿道:“蕭幹城這小子太狂了,誰都敢打!”


    甘評冷笑道:“你們知道什麽?蕭幹城好手段。借鄭德賢的屁股打消了陛下的疑慮,又給下麵各營官兵立威。揚威營的都指揮也是個伯爵,這迴估計是徹底怕了幹城。他真是精明的可怕,一點虧都不吃。”


    然而正如鄭德先所說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害。幹城打了鄭德賢二十軍棍的確平息了陛下的猜忌,但也樹立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先例:原來開國第一勳貴鄭家的人也不是不能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扶雲錦繡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月聽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月聽濤並收藏扶雲錦繡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