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士禎這一滴眼淚化作一聲歎息穿越時空,成為中國火器發展之殤。他關於火器(即神器)研製開發、使用訓練等方麵的著作《神器譜》、《神器雜說》、《神器譜或》、《防虜車統議》隨著神州陸沉,或被束之高閣,或被焚為灰燼,或流失海外。


    再說幹城一行人來到京城中有名的鴨子樓用餐。幹城安排一眾炮手在樓下大堂用餐,帶著薑士禎上樓進入雅間。此時鍾侯與鄭德賢早已在雅間中等候多時。薑士禎見到二人十分高興,連忙搶上前去喊道:“沒想到幹城老弟把左膀右臂都帶到京師中來了。你們這是要跟著蕭大將軍去鳥不拉屎的新羅玩命嗎?”


    鍾侯與鄭德賢對視一眼。鍾侯起身笑道:“哪裏有什麽左膀右臂,我們幾個不過是朝廷的哼哈二將罷了。快快入座。”隨後眾人一番退讓,將年紀最長的薑士禎推上上座。薑士禎並不謙讓,氣定神閑坐到了上首,然後皺著眉頭道:“老蕭,是不是今日扶雲縣主扣了你的零花?”


    幹城一臉懵逼的迴答道:“薑兄此話從何說起?”


    薑士禎道:“那你為何不請我們去佛跳樓?”


    幹城嗬嗬笑道:“薑兄有所不知,鴨子樓的鴨子除了京師有,外省別無分號?”


    薑士禎頓時好奇道:“這裏的鴨子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嗎?”


    幹城道:“蘇杭二府經大運河運到京師的大米在碼頭卸船時,有不少大米漏到運河中。碼頭上的軍戶見河中的大米可惜,卻又不好撈上來食用。所以就在碼頭附近養了不少鴨子以運河中灑落的大米為食。久而久之這些鴨子肉質肥美,成為市麵上難得的食材。特別是經炭火烤製,外焦裏嫩,那味道簡直是妙不可言。”


    鄭德賢聽罷,食指大動,連忙說道:“吃大米長大的鴨子肯定錯不了。”


    薑士禎揮了揮手道:“你這話一點根據都沒有,老鼠吃大米長得又大又肥,你敢吃嗎?”


    鄭德賢被懟得啞口無言,眾人不禁一陣哄笑。


    鍾侯連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咱們老哥幾個今日湊在一起,就圖一個不醉不休。薑兄你說,今日咱們喝什麽酒?”


    薑士禎搖頭晃腦道:“酒中浮竹葉,杯上寫芙蓉。咱們今日就喝竹葉酒。”


    鄭德賢連忙湊趣道:“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


    薑士禎斜了鄭德賢一眼道:“你就好好喝酒吧。吳娃就別想了。小心你姐姐今晚罰你姐夫跪床頭。”


    眾人又是一笑,連忙勸道:“菜都上來了,薑老兄先嚐嚐。”


    霎時間幾人風卷殘雲,桌上的幾隻烤鴨都不見了蹤影。薑士禎滿嘴流油,連連誇讚烤鴨味美,再不提鴨子與耗子的關係。緊跟著又是斛光交錯,幹城將今日在校場上觀看薑士禎試炮的經曆說了一遍。鄭德賢和鍾侯目瞪口呆,薑士禎則是搖頭晃腦得意洋洋。


    鍾侯思索片刻,斟酌道:“薑兄研製的鳥銃確實好用,我們幾個在西域運用鳥銃防守,伏擊都很順手。隻是騎兵因無法在馬上給鳥銃裝彈,所以進攻和追擊時往往用不上鳥銃這等利器。很多時候明明可以擴大戰果,可惜火器跟不上,讓儒儒騎兵逃掉了。”


    薑士禎一拍桌子道:“你們為什麽不寫信向我請教呢?我們軍器局研製了一種掣電子母銃。這種火銃短小精悍便於攜帶十分適合騎兵奔襲時使用。掣電子母銃的銃管上有卡槽,並配有六支子銃管。子銃管中事先裝填有火藥和彈丸,可以直接塞入鳥銃銃管上的卡槽中,然後迅速完成射擊。不必將鳥銃豎起倒入火藥,再壓實鉛彈。”


    幹城、鄭德賢與鍾侯聽後,麵麵相覷。鄭德賢瞪著眼睛問道:“真的有麽?”


    薑士禎說道:“你若不信,一會兒跟我迴軍器局。”


    鄭德賢點點頭道:“我在北庭城時,遇見一個儒儒頭領,不知從哪裏繳獲一身金盔金甲在城下耀武揚威。我們的弓箭手和鳥銃手都打不到他。用炮打又不值當。”


    薑士禎捋著山羊胡得意洋洋,笑道:“你今日算是拜對了菩薩。我研製了一種喚作九頭鳥的火銃,百丈之內所向皆透。百丈之外的人馬也可擊傷,不過就打不穿了。”


    幹城一旁聽得更是驚訝、興奮。有了如此之多的火器自然可以所向披靡。


    隨著酒杯舉起,眾人不再談論武備之事,聊起來女人。各個眉飛色舞,又不知飲下多少竹葉美酒。薑士禎忽見幹城手邊的餐碟和湯碗都十分幹淨。他啞然笑道:“幹城老弟,你這碗碟如何都似狗舔過一般。”


    幹城並不計較,笑道:“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我此生背會的第一首詩就是這首《憫農》,還是我祖父在廚房中教給我的。從小到大我從不敢浪費糧食,到是許多普通市井百姓還不如我這般節約糧食。”


    薑士禎又扭頭看向鄭德賢跟前小山似的鴨骨頭,又是一笑,說道:“你啃過的骨頭一點肉都不剩,估計狗都不願要你啃過的骨頭。”


    眾人哄然大笑,鄭德賢感歎道:“我記事時,祖父就已過世,並未得他老人家教誨。不過我小時候吃飯時,要是灑了湯飯,可少不了挨我家大哥的拳頭。就連我姐若是碗裏剩了飯,也要被家母打手。可是現在家裏的孩子就金貴嘍,我母親從沒為剩飯的事打過我的幾個兒女。”


    鍾侯也歎道:“是啊,過去還跟著祖父下水田種插秧。那種冰冷刺骨的難受勁兒,還真不如去打仗。”


    四個人紛紛感歎國朝定鼎一甲子,早已是移風易俗。以前人們純樸簡約的風氣都已改變。就連屠夫也有穿著絲履的。


    薑士禎也跟著感歎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


    眾人連忙上前向薑士禎敬酒,生怕他又溷浸。幾個人正說笑間,就聽樓下一陣吵嚷。幾個人凝神靜聽,忽然薑士禎一拍大腿道:“我得趕緊下去看看,好像是我帶來的幾個炮手不知與何人發生了爭執。”


    幾個人連忙跟隨薑士禎來到樓下,就見二十幾名炮手正與幾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爭吵。幹城等人看了一會兒,才看明白。原來這些公子哥吃飯時,竟然用荷葉餅擦口邊的鴨油。幾位炮手都是垛籍出身,沒當兵之前都是莊稼漢,最見不得別人浪費吃食。若是剩飯剩菜也就罷了,這幾位年輕公子竟然將如此鮮美精致的荷葉餅用來擦嘴實在令人唾棄。於是這些炮手不忿,便說了幾句風涼話。這幾位公子哥飛揚跋扈慣了,哪裏聽得了這些大兵的譏諷。於是便爭執了起來。


    其中帶頭的一位公子哥說道:“家父是鴻臚寺少卿李紹綱。爾等若是在這裏尋釁糾纏,家父定會命五城兵馬司將爾等鎖拿入獄。”


    眼見著薑士禎臉色不好,鄭德賢連忙上前勸道:“這位公子,常言道:一頓省一口,一年省一鬥。這幾位軍爺的話雖難聽了點,但都是好意。我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注意些就是了。”


    熟料這位公子哥斜了一眼鄭德賢,迴懟道:“莫說是一鬥糧,我家每年喂狗喂魚的精米白麵都不止百鬥。”


    登時舉坐嘩然,許多食客也紛紛指責這位公子奢侈。


    這些少爺公子看到鄭德賢被懟得啞口無言,竟然更加囂張。其中一位公子哥喝道:“爾等不許狂吠,今日若不給你們一點教訓,你們這些個窮棒子還要反了不成。”說罷竟然喚來一眾家丁手持棍棒衝入飯館。


    一眾食客見狀紛紛默不作聲,隻剩下二十多名炮手與這些公子哥怒目而視。


    這時忽聽薑士禎高聲說道:“左氏春秋有雲: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爾等今日奢侈浪費正是惡之大也。”


    話還沒說完,對麵一位公子哥將桌上的盤子撿起來扔向薑士禎。薑士禎眼疾手快,身子一矮躲了過去,站在身後的鍾侯眼疾手快,一腳將盤子踢迴了桌上。頓時湯湯水水濺撒了這些公子哥一身。頓時這些公子哥惱羞成怒,與站在前邊的薑士禎和鄭德賢扭打起來。


    眼見對方帶來的家丁也要動手,幹城衝一眾炮手喝道:“給我打,出了事,我兜著。”


    這些家丁和公子哪裏打得過這些練家子,瞬間就被打得奄奄一息。幹城給老板扔下二十兩銀子,便與薑士禎等人揚長而去,奔軍器局去了。


    半路上,薑士禎問幹城道:“今日打了鴻臚寺少卿家的公子,不會給你找麻煩吧?”


    幹城笑道:“什麽鴻臚寺少卿家的公子。我看他最多是鴻臚寺少卿家庶出的子弟。若是高官顯貴家的嫡派子孫,哪裏會坐在大堂裏用餐。”


    薑士禎說道:“打狗看主人。”


    幹城歎道:“我如今在京城中,守規矩不行,不守規矩也不行。我看還是不要太守規矩的好。”


    眾人聽罷不禁陷入沉默。在場眾人都清楚,當今陛下對太宗朝將領既用且防的態度。太守規矩必然遭到猜忌,非常不守規矩又會受到製裁。隻有表現出胸無大誌,天天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方能過關。


    沉默良久,忽然鍾侯問道:“咱們的孩子以後也會變得如此驕縱奢侈嗎?”


    薑士禎道:“那得看你老婆。自古慈母多敗兒。今日孩子剩半碗粥不管,明日就敢扔一個饅頭,再到後麵就是揮金如土、日日眠花宿柳,再大的家業也要被揮霍幹淨。”


    幹城笑道:“老薑,你管得住你老婆嗎?”


    薑士禎“啪”的一甩袍袖道:“得了吧,咱們這些人中,你最沒資格說這話。”


    眾人聞言頓時捧腹大笑,然後直奔軍器局。


    到了夜裏幹城美滋滋拎著一根掣電銃迴到家中。德音見到幹城的樣子罵道:“死鬼,怎麽拎著麽個東西迴家。不怕傷著孩子們?”


    幹城隨手將掣電銃放在中堂門後,並將裝填好的六支子銃也掛在銃身上。這才與德音述說起今日在軍器局所見所聞,德音根本聽不進去,便打斷幹城的話頭,說道:“我已經與蓬萊公主、錦繡公主約好明日去太液池遊玩。不知夫君是否與妾一同去看望那位女弟子?”


    幹城連忙笑道:“不去了,不去了。明日我還有事。”


    德音笑道:“郭駙馬、陳駙馬也一同過去遊玩。你真的不去?”


    幹城稍一猶豫道:“明日真的有事,我還要去一趟廣聞寺查閱關於扶餘、白吉藩、新羅和倭國的地理、氣候以及武備等情況。”


    德音聽罷先是一怔,然後說道:“劉公公素來貪婪,你若找他要東西,隻拿千八百兩銀子恐怕難以滿足他的胃口。”


    幹城苦笑道:“征戰一事,敵情、後勤和精兵缺一不可。我作為主將若是不了解敵情,恐怕要重蹈曹文覆轍。”


    德音不忿道:“咱們明明是替朝廷打仗,到頭來還要咱家倒貼。”


    幹城歎息一聲道:“如今不是太宗朝了。眼下朝廷百官視公器為謀求升遷致富的資源。什麽都要真金白銀來衡量。”


    德音也歎了一口氣道:“你出去可不許說這些話了。”


    幹城忽然想到了什麽,便將今日在鴨子樓毆打鴻臚寺少卿一事說與德音。


    德音埋怨道:“你都要領軍出征了,為何還要惹出這些事端。你就不怕鴻臚寺少卿聯絡其他官員參你一本。”


    幹城笑道:“正好老子不去援救新羅了。”


    德音啐道:“呸,想得美。等你率軍迴來,陛下新賬、老賬一起與你算。”


    幹城嗬嗬一笑,拉起德音去臥室就寢。


    轉天一早,幹城與德音正在似醒非醒時,就聽到“碰、碰、碰”幾聲。幹城與德音瞬間被驚醒。幹城怒吼一聲,從床上衝了出去。果然中堂門後的掣電銃已不見蹤影。幹城急忙衝出正房,左右張望一番,連忙轉入花園中。隻見蕭青梁在水榭的露台上得意洋洋扛著掣電銃,銃口還冒著幾縷青煙。青柳和紫葲的兒子青柏正各自拎著兩隻麻雀咯咯笑個不停。


    幹城劍眉倒豎,衝上前一把奪過火銃。隻見掣電銃的卡槽中壓著一支子銃。另外五支子銃都散落在地上。幹城心細如發衝青梁吼道:“你真是個敗家子!這裏不是玉州鄉下!這裏是京師!你在這裏私放火銃是要坐牢的!你打了五支子銃,這裏隻有四隻麻雀,還有一支子銃你打了什麽?”


    青柳並不以為然,笑道:“父親,二哥的槍法好準,把對麵的酒幌子打掉了。”


    幹城扭頭看向對麵,果然街對麵的酒幌子不見蹤影。幹城指著青梁罵道:“逆子,你的鉛彈雖然打掉了酒幌,但若是彈飛到別處傷了人可是大麻煩,若是傷了別人的性命就要償命!”


    蕭青梁這才知道害怕,說話也開始不利搜。青柏一把抱住幹城道:“父親,您可要想辦法救救二哥哥。”


    正說話間又傳來一陣喧鬧,原來五城兵馬司和廣聞寺的人聽到火銃聲響,已然來到幹城的宅院前。鄭德音此時早已梳洗打扮好,來到門前將幾位帶隊軍官讓進倒坐房的客廳中。德音好一番打點,這些軍官才按照火銃走火了事。家裏的管家也連忙帶著銀子去對麵的酒家賠禮道歉。一番手忙腳亂後,才確認青梁打斷酒幌那枚鉛彈沒有傷到人,隻是打在了酒家二樓的窗框上。全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一家人草草吃過早飯這才各奔東西。幹城帶著駿馬和金銀直奔廣聞寺衙門。德音則帶著青梁、青柳、青柏和紫葲直奔皇城而去。到了太液池北端的碼頭,蓬萊公主、錦繡公主與扶雲縣主相聚。三個人手拉著手,圍成一圈,淚眼婆娑。三位女子已近七年未見。蓬萊公主年紀最長已經是三十九歲,德音也有三十五歲。隻有錦繡公主年芳二十三歲,正是大好韶華。


    蓬萊公主首先說道:“日子過得好快。你若再不來,我們恐怕就要暮年相見了。”此時人們的壽命並不比當代,過了四十歲便可以說是暮年。


    德音略帶傷感說道:“當初我們是四個在太液池泛舟。如今隻有我們三個來相會。也不知雲夢郡主現在怎麽樣了?”


    錦繡公主擦了擦眼淚道:“雲夢郡主與我年齡相仿,如今早已出嫁。當地的官府將她許配給一位木匠。婚後授予雲夢郡主的儀賓巡檢之職。”


    德音聽罷心中驚訝不已。雖然朝廷為防外戚篡權,經常將皇家兒女許配給普通軍民。但嫁給一個匠籍中人,實在是故意作踐雲夢郡主。德音也算舊曆宦海自然曉得這是因周王當初與陛下爭儲失敗,所以地方官才會揣摩上意故意惡心周王一家。德音連忙說道:“巡檢也沒生麽。隻要人厚道能好好過日子,不比什麽強?我家那位過去也當過巡檢。”


    蓬萊公主與錦繡郡主也隻好接受德音的安慰。忽然三個人中鑽進一個半大的男孩,還衝兩位公主拌了一個鬼臉。德音先是一驚,然後一脖溜拍了過去,卻被他跑掉了。德音轉身吼道:“你個混帳東西,竟然敢衝撞二位公主!”


    蓬萊公主連忙拽住德音道:“好啦,小孩子調皮也是難免。這是你家老幾?”


    德音連忙說道:“這是我家老二青梁。”


    蓬萊公主連忙喚來郭青楠,笑道:“青楠快來看看,你還認識青梁弟弟麽?”


    郭青楠已不像之前懵懂無知,見到自己曾經的養母竟然有些害羞,但眼神中掩飾不住的欣喜。德音與錦繡公主連忙盛情誇讚郭青楠聰慧漂亮,儀態端莊,又贈送了禮物這才讓青楠與青梁等人去玩耍。


    蓬萊公主笑道:“我們家的孩子都跟著青楠名字,中間有個青字。”


    德音一怔,笑道:“妾身當時就是一時興起,給青楠起了這麽個名字。公主這麽給孩子起名,郭駙馬不生氣嗎?”


    不料錦繡公主插嘴道:“萬物初始皆為青色。這青字十分的好,我家孩子的名字中也都有一個青字。”


    鄭德音聽錦繡郡主這麽一說,不禁尷尬一笑。今日錦繡郡主也領來一位四歲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是替錦繡公主與陳梅生駙馬試婚的宮女所誕。錦繡公主為此女取名陳青環,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德音問道:“二位駙馬爺就不按照家譜給孩子取名?”


    蓬萊公主打趣道:“他們是尚公主。咱們娘們兒想給孩子怎麽取名就怎麽取。若不是孔夫子管著,跟咱們娘家姓,他們也不敢吭一聲。”


    幾位女子頓時笑了起來。隨即三位女子帶著八個大小不等的孩子踏著沾滿露水的青草一起登上木船。錦繡公主瞥見路邊花叢中一朵金燦燦的野菊花,她輕輕彎下腰,摘下這朵野菊花帶在青環的發髻上。青環頓時喜上眉梢,歡快地叫嚷起來。


    來到木船的觀景台幾位女子圍著一個木桌坐下。德音招唿兩位公主和一眾孩子吃點心。蓬萊公主吃過德音的麵點後,心滿意足道:“唉,好久沒吃你親手做的點心嘍。”


    錦繡郡主也誇讚道:“我還記得那年七夕,姨媽為我們做的牡丹麵果十分好吃。我後來把姨媽的配方交給宮裏的麵點師傅,可是他們做的牡丹麵果都沒姨媽好吃。”


    德音聽罷嗬嗬一笑,說道:“這迴我要在京師長住,改日將牡丹麵果送給二位公主品嚐。不過今日點心不要多吃,咱們中午包蟹肉餃子吃。”說罷德音指向船尾拖著的一簍河螃蟹。此時已近中秋正是河蟹最為肥美多子的時節。


    蓬萊公主拍手笑道:“跟你出來就是好,總能吃到好吃的。”


    錦繡公主笑道:“我會包餃子,一會兒為姨媽幫廚。”


    德音略微驚訝,但很快略帶惆悵的說道:“此船還是當年那隻,隻是沒了七彩綢緞。如今人不但少了,還都老了。”


    蓬萊公主也跟著說道:“是啊,錦繡公主還是青春年少,我們倆個真的是要老了。”


    錦繡公主也一手托腮,略帶憂鬱地看著滔滔太液池水,緩緩說道:“也不知雲夢姐姐過得如何?當年咱們四個一起在船上奏樂跳舞,是多麽的快活。無奈白雲蒼狗,其中多少愛恨離別,唯有浩渺太液,依舊亂煙籠碧,靜觀人間愁苦。”


    德音與蓬萊公主被錦繡公主的一番頗有詩意的話所打動,竟然也跟著看向煙波浩渺的太液池發呆。


    忽然一陣略帶傷感卻又蕩氣迴腸的笛聲傳入三位女子耳中。原來正是蕭青梁一行幾個孩子趴到船頂看風景。青梁從未見過如此壯闊的景色,便掏出笛子吹奏起來。熟料這笛聲恰好暗合幾位女子的。心境。


    蓬萊公主看向船頂,隻見幾個孩子都圍坐在青梁周圍聽笛子,便點點頭繼續靜觀太液池上的風景。德音看到船頂有太監隨行保護,便扭迴頭靜靜地發呆。錦繡公主不禁多看了幾眼船頂的青梁。錦繡公主隻覺青梁雖然頑皮,卻頗為聰慧,實在是與幹城相似。


    當然在德音心目中最偏愛的也是老二青梁。


    不知從何處飛來幾隻喜鵲落在船頂,也跟著青梁的笛聲喳喳叫了起來。青梁心情大好,便換了一個歡快的曲子。隨著樂曲變得歡快起來,三位女子心情大好。德音一手一個拉起蓬萊公主和錦繡公主翩翩起舞。


    隨行的紫葲見三位公主跳得開心,便跟著抱起琵琶演奏。也不知三人跳了多久,蓬萊公主有些累了,一不小心踩到了德音的留仙裙。德音驚唿一聲倒向船頭,但失去平衡時拽住了蓬萊公主的衣袖,蓬萊公主也拉住錦繡公主一同摔倒在船頭。倒在船頭的三位女子對望一眼不禁咯咯笑了起來。


    蓬萊公主的發簪滑落,一頭細密烏黑的秀發散落下來。德音上前摸了摸笑道:“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說罷又拾起蓬萊公主金鑲寶的簪子,果然簪子上刻著“蓬萊二字”。


    德音將簪子在蓬萊公主麵前一晃,嘿嘿一笑。蓬萊公主臉登時紅了,情知自己當年給幹城扔簪子一事被德音發現。她連忙起身去奪,卻被德音別到身後。德音笑道:“今日我們幾個也像那些個醃臢的男人一般,盡情放浪形骸。說罷披散開一頭秀發,迎風飄蕩。”


    三位女人披散著頭發任憑濕潤清甜的柔風吹打在自己的麵龐和發梢上,無比自由和享受。


    蓬萊公主撫摸著德音的白皙柔滑的脖頸道:“縣主的皮膚為何跟未出嫁的少女一般?臉上沒有褶子也就罷了,如何脖子上都沒有一絲褶皺?你有什麽秘方快快說來。”


    “公主的秀發保養得為何這般好,趕緊快快說來。”德音反問道。


    蓬萊公主笑道:“你的頭發保養的這般好,有什麽秘方,快說。”


    兩個人竟然像小女孩一般撒起嬌來。


    錦繡公主在一旁笑道:“好了,別爭了。咱們就從上往下說。”


    蓬萊公主笑道:“其實也沒什麽。無非是多吃黑桑葚,再用淘米水洗發。”


    錦繡公主問道:“桑仁和淘米水都是尋常之物,但桑葚並不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啊?”


    蓬萊公主笑道:“把桑葚曬得又糯又粘時,將桑葚裝入布袋放入冰窖,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甘美的桑葚。桑椹最好是四川山中野生的最佳。”


    德音不禁拍手稱妙。這才說出自己的護膚秘方。原來德音將人參、珍珠、白芷、白芍、白術、杏仁、當歸、薏仁研磨成粉末再放入香料。到了夜裏將配置好的香粉塗在臉上、脖頸和肩部,睡醒之後再用清水洗淨。長年累月皮膚自然新鮮如初。


    蓬萊公主滿臉嬌笑,問道:“你渾身塗的都是粉。若是被你家男人誤食了怎麽辦?”


    三個女人聽罷笑成一團,錦繡公主雖然覺得好笑,但滿臉通紅。德音笑過之後,說道:“吃了就吃了,正好給他們滋陰壯陽。”


    錦繡公主聽德音說得這麽大膽,臉更加得紅了。


    德音又扭身誇讚錦繡公主道:“再怎麽保養也不如渾然天成。還是錦繡公主天生的青絲如瀑,膚如凝脂。”說著德音伸手撫摸著錦繡公主的秀發,不由自主捏住了錦繡公主的下巴。德音見公主的一雙桃花眼如秋水橫波般美麗,不禁心生恨意。想必自己的丈夫與錦繡公主初見時,就被這一雙美若秋水的眼睛勾走了魂魄。幹城與自己婚後,隻為眼前這個女子與自己發過脾氣,雖然隻有一次。至於自己平時訓斥、責罰紫葲等人,幹城從不在意,連一句勸解的話都沒說過。想著想著德音手下竟然逐漸發力,眼神中也多了一絲兇狠。


    不過錦繡公主隻是雙手撐地仰望著眼前的德音。縱使錦繡公主千嬌百媚,也未曾撼動幹城對德音的一片心意。錦繡公主心中不禁一陣苦楚。天爺!我倒底比扶雲縣主差在哪裏?那個魂牽夢繞的翩翩公子心中為何隻有她一個!


    蓬萊公主連忙喚道:“你們兩個怎麽了?好似一對癡男怨女般看對了眼?”


    德音連忙鬆開錦繡公主,錦繡公主也連忙偏過頭去,不過錦繡公主的下巴上留下一道德音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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