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蕭幹城還遠在輪台城,並不知道自己成為伯爵,祖母和老婆全麵大晉升的喜事。更不清楚大伯母挑唆五嬸娘將家裏攪得翻天地覆的事情。他現在全力以赴處理西戎王室資產。


    首先是輪台城大王子宮殿中的各種財寶,幹城一律登記造冊,然後將宮殿徹底封閉。


    其次幹城讓鍾侯帶領金川伯家的兩百私兵找到西戎在山中隱藏的寶庫。這座寶庫就是原來西戎設在高昌的國庫,後來被大王子藏到了輪台城外的群山中。西戎立國近百年,地處絲路必經之地,往來商賈不絕於道,所以西戎王室擁有相當可觀的財富。西戎寶庫儲存各種金銀珠寶總價接近四百萬兩白銀。幹城將庫中所藏全部七萬兩黃金和總價約十萬兩白銀的珠寶都悄悄轉移。然後對西戎寶庫中剩餘的白銀和珠寶進行登記造冊。


    之後就是清點大王子的王家馬場和軍馬場。大王子的王家馬場真是讓蕭幹城手舞足蹈。其中汗血寶馬就有三千多匹,上等的昳麗馬五千多匹。在經過最初的興奮後,幹城發現汗血寶馬無論耐力還是速度確實是其他馬所不能望其項背的。不過汗血寶馬由於體型的原因不能馱貨。這對於在廣闊的高原上進行遠程武裝奔襲十分不利。最後幹城從大王子的王室草場中順走了兩千多匹上等昳麗馬和一百多匹汗血寶馬。其餘的王室馬場和軍馬場中的馬一律登記造冊。


    如此一番操作,幹城手中有了明暗兩本賬或者說是公私兩本賬。明麵上的賬本都是要交給朝廷的,暗地裏的賬本是幹城個人掌握的財富。本著財散人聚,財聚人散的原則,幹城拿出兩萬兩黃金賞賜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一千餘名騎兵。眾人無不為幹城的出手闊綽而癲狂。此時隨著海外白銀的大量湧入,黃金對白銀的比例已高達一比十四。這一千名騎兵中最不濟的也獲得了十五兩黃金的賞賜。這筆財富幾乎是許多人一生都賺不到的。就憑這十五兩黃金拿到玉州,這些士兵都可以過上白家二哥一般的小康生活。


    為此這些精銳騎兵更加忠誠於蕭幹城,幾近於誓死扞衛的程度。


    但是鍾侯不無擔憂的詢問幹城:“你私藏七萬兩黃金、價值近十萬兩白銀的珠寶和兩千五百匹西戎戰馬,一旦事發恐怕也要落得元真圭那般的下場。”


    幹城滿不在乎的笑道:“鍾侯老兄,你把心擱肚子裏。我和元真圭不一樣,元真圭他們是貪汙皇家的錢糧。而我作為前線賣命的將軍,隻不過是多拿點戰利品而已。遠了不說,就說太祖皇帝麾下的各家勳貴老臣,誰家裏沒點壓箱底的戰利品?”


    鍾侯不禁歎道:“確實是這麽個道理,但這次的戰利品實在是多了些。”


    幹城還是耐心解釋道:“西戎是我朝大患。若是這次咱們打輸了,朝廷消耗的錢糧就是十座西戎寶庫也填不平。咱們這迴打了這麽大的勝仗,一舉蕩平為禍百年的西戎,私分一點戰利品,陛下是不會追究的。若是朝廷如此小氣,以後誰還會賣命打仗?”


    鍾侯還是憂慮地說道:“如今你就是這輪台城裏的土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若是明年開了春,劉公公和李總兵帶著大軍來到輪台城,咱們怎麽辦?”


    幹城嘿嘿笑道:“你可聽說過陛下給劉公公下達的旨意?”


    鍾侯滿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幹城笑道:“陛下讓劉公公少幹預前線指揮,將士有異心者殺、掘人祖墳者殺、殺降者殺、騷擾百姓者殺,還有就是要注意維護軍紀。陛下對劉公公交代的這些條條框框中並沒有強調不許前線將士搜繳戰利品。”


    鍾侯還是問道:“劉公公要是對賬呢?”


    幹城拍拍鍾侯的肩頭道:“我不會隻給你一千兩黃金,劉公公和李承訓那份我也準備了。”


    鍾侯更加不解道:“元真圭給李總兵送禮,李總兵都不敢收。你送他就收?”


    幹城略顯不耐煩道:“你怎麽不明白呢?元真圭送李承訓的禮品花得是皇上的錢糧,我送李承訓的財寶是西戎大王子的,這能一樣嗎?而且不論李承訓還是老劉,他們也不能白辛苦一趟,他們兩個也要拿著真金白銀迴京打點。尤其是老劉,他們這些個太監都有自己的主子。主子讓他出來,他能空著手迴去見主子麽?”


    鍾侯已然有些上道,但還是試探道:“莫非陛下也有一份?”


    幹城得意一笑:“豈止陛下有一份?宮裏和朝中的各位貴人都有。大家忙活一場都等著關銀子呢!若是一五一十登記造冊,最後全部沒入戶部的老庫,大家不恨死李承訓不懂事?”


    經過幹城一番歪理邪說的忽悠,鍾侯這才略微放下心來。


    至於陳準收到一千兩黃金的賞賜後,急得滿世界找珠寶店要給傅頌雪作一頂朱翠冠送迴去。以陳準此次所立戰功,傅頌雪獲封誥命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他並沒有似鍾侯那般,拿了大把的金子還憂心忡忡。他認為自己就是一個小千戶,出了事自然有金川伯家的公子蕭幹城頂著。


    說話間就到了來年二月,幹城派快馬趕到哈密向李承訓報告了已經攻陷輪台城,並俘獲西戎偽公主馬清麗等人的情況。三月剛過,李承訓和劉曠率領齊裝滿員的六衛兵馬來到輪台。幹城得到消息自然早早跑到城外二十多裏處迎接。幹城見到李承訓和劉曠後立刻將清查大王子財產的賬本奉上。幹城說道:“卑職攻入輪台城後,迅速將大王子的宮殿封鎖,宮中寶物一律登記造冊。卑職還費盡千辛萬苦尋到西戎國庫,也都一一清點造冊,並派人看守。”


    李承訓與劉曠看到賬冊上的巨量財富,也不禁一陣陣眩暈。不過幹城已經清點登記便不好下手。李承訓歎道:“蕭僉事一心為國,實在令本官敬佩。”


    不過老劉還是看出賬冊中的端倪,於是問道:“怎麽西戎國庫中隻有黃金三百兩?本監軍聽說,西域以西諸國盛產黃金。西戎國庫中不可能隻有這點黃金吧?”


    幹城笑道:“這卑職就不清楚了,不過大王子宮殿中有不少金器。想必西戎國庫中的金子都被大王子熔了煉製成金器了。”說罷幹城衝老劉擠了擠眼,然後又衝李承訓笑了笑。


    李承訓與劉曠也不傻,連忙都點了點頭,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後幹城將李承訓和劉曠引入城中,好酒好肉為二人接風洗塵,當然美姬歌舞自是免不了。享受了一番人間天堂般的服務後,二位長官自然十分滿意。劉曠略帶醉意,向幹城等人傳達了陛下的旨意。


    幹城授封屏山伯,賜流沙河沿岸三十三萬畝草場。又命幹城為輪台從二品守備,負責北庭、輪台直至焉耆、龜茲之間的防務。陳準作為攻陷四十裏台和輪台的首功之臣,被授予正三品北庭指揮使世職。傅頌雪也跟著水漲船高被賜予誥命,成為三品舒人。至於鍾侯與鄭德賢也被授予正四品僉事的世職。不過在眾人看來鍾侯顯然是被陛下拉來與鄭德賢陪綁的。


    老牌特工馮憑因為賺開輪台城門,也被授予正五品千戶。還有負責帶路的禿發兄弟也被分別授予六品百戶之職。當然李承訓與老劉因為馭軍有方也得到了晉升和賞賜。總之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麵。


    隻有蕭幹城暗暗長舒一口氣。本來他偷拿西戎國庫財物還有些愧疚,但聽說朝廷再次壓低自己的爵位,他心中不再有半點歉意。陛下如今還偏向鄭家人,若是以後太子登基,恐怕自己再拚命也不會有什麽好處,還不如現在趁機撈一筆。下麵要做的就是堵住太子一家的嘴。


    下午蕭幹城帶著李承訓與劉曠來到西戎大王子的馬場。李承訓和劉曠這迴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二人騎在汗血馬上竟然舍不得下馬。


    到了夜裏,幹城帶著二十匹馬馱著禮物來到李承訓的大營。李承訓見狀不禁板著臉訓斥道:“蕭守備,你這是做什麽?”


    幹城連忙躬身拱手道:“李大人,卑職不過是送幾匹馬和一些西域的核桃和棗子罷了。”說罷幹城一揮手,手下私兵便將一箱禮品卸下。幹城打開箱子蓋果然是核桃和棗子。不過李承訓從戎多年,一眼便看出箱子的分量不對。不過他沒有點破。收下下禮物,二人就來到李承訓的住處說話。


    二人落座後,李承訓笑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待在輪台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了吧?”


    幹城連忙躬身叉手道:“卑職還請李大人指點一二。”


    李承訓笑道:“你我如今都是伯爵,你就別總是一口一個李大人了,就稱我老李就好。”


    幹城笑著點了點頭。李承訓笑道:“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不知蕭郎君想先聽哪一個啊?”


    幹城笑道:“還是先聽個好消息吧。”


    李承訓笑道:“去年咱們收複西域時,蠕蠕內部發生了變亂。西戎可汗被他的長子鬱律壺寧殺了。”


    幹城不禁脫口而出:“此時不出兵蠕蠕更待何時?”


    李承訓搖搖頭道:“你著什麽急?我不是還有個壞消息沒說嗎?”


    幹城連忙點點頭道:“您請說。”


    李承訓歎道:“鬱律壺寧不是個簡單人物。他弑父自立後蠕蠕內部人心浮動,還不等朝廷發難,遼東北麵的東胡人就派使者向鬱律壺寧索要蠕蠕寶馬千匹。”


    幹城插嘴道:“那蠕蠕人豈不是要和東胡人打起來?”


    李承訓說道:“你還真猜錯了。蠕蠕不少大臣紛紛表示要拒絕東胡。可是鬱律壺寧說:‘與鄰國交好,豈能在乎幾匹馬?''竟然將一千匹寶馬如數送給東胡。”


    幹城聽罷不禁搖頭,覺得蠕蠕真是要走下坡路了。


    李承訓繼續說道:“可是東胡人得寸進尺,又向蠕蠕索要鬱律壺寧最寵愛的閼氏。蠕蠕所有大臣義憤填膺,認為東胡人膽大妄為竟敢欺辱可汗,必須開戰。可是鬱律壺寧卻說:‘與鄰國較好,豈能在乎一個美人。''竟然將他最寵愛的閼氏送與東胡。”


    幹城聽罷不禁動容,說道:“鬱律壺寧心機深沉,忍辱負重,可比越王勾踐。朝廷若不聯合東胡早除鬱律壺寧,今後此子必成朝廷心頭大患。”


    李承訓聽罷點點頭,繼續說道:“東胡見鬱律壺寧軟弱可欺,便又派使臣向鬱律壺寧索要蠕蠕與東胡之間的無人之地。這次蠕蠕大臣大部分沒有反對,一小部分讚成將此處荒地割讓給東胡。但鬱律壺寧當場翻臉,將所有讚成割讓土地的大臣全部斬殺。他說:‘蠕蠕的領土都是先輩們用血換來的,是蠕蠕立國的根本,怎能輕易割讓?凡讚同割讓蠕蠕領土者,吾必殺之!''隨後鬱律壺寧率領蠕蠕鐵騎一舉殺入東胡境內。東胡人毫無防備,被鬱律壺寧打得措手不及。不久之後東胡竟然被蠕蠕吞並了。”


    “什麽?”幹城大驚失色。他沉思良久才說道:“蠕蠕吞並東胡後實力大增。眼下蠕蠕要麽率軍南下威逼京師,要麽趁我軍立足未穩來爭奪西域。”


    李承訓道:“你分析的十分在理。現在朝廷命河陽侯鄭懷古率領遼東各部向蠕蠕發動進攻。朝廷是想用遼東拖住和消耗蠕蠕的主力。不過蠕蠕要是真來爭奪西域,你以為鬱律壺寧會怎麽個打法?”


    幹城道:“上策是奪取哈密,切斷朝廷與西域的聯係,然後關門打狗殲滅我朝在西域的駐軍。中策是攻占高昌,將我軍在西域的部署一分為二,然後各個擊破。下策是趁我軍立足未穩補給線太長,先奪取輪台,然後步步為營奪取高昌和哈密。”


    李承訓道:“你以為鬱律壺寧會用上中下哪一策?”


    幹城又是沉思片刻後說道:“鬱律壺寧應該采用下策。”


    李承訓向前探出身子,很感興趣地問道:“為什麽?”


    幹城道:“若是采取上策需要的兵力比較多,至少要比我朝在西域的駐軍要多。蠕蠕即便吞並東胡,其兵力也不會對我朝在西域的駐軍形成較大的優勢。因此蠕蠕采取上策的可能性不大。采取中策則需要較強的攻堅能力,但是蠕蠕擅長野戰而不擅長攻城。如果蠕蠕圍攻高昌時間過長,就會引來我軍在輪台和哈密的駐軍。到時候蠕蠕恐怕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所以依我看鬱律壺寧采取下策進攻輪台的可能性更大。”


    李承訓又問道:“輪台城牆雖然比高昌城要低矮,但即便是我軍強攻此城也不可能短時間拿下。你剛才說蠕蠕長於野戰而不擅長攻堅,那麽鬱律壺寧為何還會來強攻輪台?”


    幹城道:“第一是有充足進攻和撤退的時間。如果我軍主力得知輪台遭襲派大軍前來支援,大軍集結和準備糧草恐怕最快也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抵達輪台。有如此長的時間,蠕蠕軍在一擊之下不能得手,完全可以從容撤退。第二是有更廣闊的周旋空間。蠕蠕完全可以一邊圍困輪台,一邊分兵伏擊增援大軍,或者是奪取補給物資,然後再來圍困輪台。第三是北庭城北麵沙漠的北緣在漢代被稱為金薇山,此地有充沛的水源和草場。蠕蠕據有此地便進可攻輪台和北庭,退可以在金薇山周圍的草場河流休整補充。”


    李承訓哈哈大笑,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難得這麽短時間,你就能把這麽多事想明白。不過你想到的朝廷也想到了,所以才派我和老劉給你送來六衛兵馬和三個月的糧草。不過你也要組織這些衛所自行解決一部分糧草。”


    幹城又是沉思片刻後說道:“解決糧草問題不大,但朝廷要為我準備種子和農具。”


    老劉拍拍了椅子扶手道:“都帶過來了。”


    幹城又說道:“卑職還想請朝廷將這些將士的家屬也送過來。”


    “什麽?”這迴輪到李承訓吃驚了。他說道:“你這是想幹什麽?”


    幹城笑道:“《孫臏兵法》雲:‘兵有客之分,有主人之分。客之分眾,主人之分少。客倍主人半,然可敵也。''如今李大人所率六衛官兵的家屬和土地都在內地。他們無不視輪台為戰場而非家園,一旦遭遇惡戰大戰難免會畏縮逃亡。這樣的部隊與客兵無異,發揮不出‘主人安地撫勢以胥''的優勢。


    若能將眾將士的家屬遷入輪台周圍,我軍必定會拚命種地守城。我軍反客為主,變客兵為主兵,方能有把握以三萬將士與蠕蠕十萬鐵騎決戰。”


    李承訓搓著下巴想了想,說道:“確實是這麽個理。不過這麽多人過來,朝廷又要轉運不少物資過來。還有你把將士們的家屬都弄過來,你家扶雲鄉君來不來?”


    幹城笑道:“那是自然要來。我這幾日已經派人給家裏送信了。鄭德賢和鍾侯也都往家裏寄信了。這迴不但要讓扶雲鄉君來輪台,還要讓我的四位姨娘和新生的一對兒女都來。”


    李承訓不禁點點頭讚道:“蕭將軍果然有魄力。不過此事還要容我向朝廷稟報商議。”


    兩個人既然已經商量完,幹城就告辭而去。


    李承訓命隨身的家丁搬來兩箱幹城送來的土特產。幾個人打開箱子扒開上麵一層核桃和棗,就發現箱子下麵有暗格。打開暗格幾個人都發出一聲驚唿。原來暗格中全是整齊碼放的金錠。又打開幾個箱子都是如此。李承訓心中粗略估算一番,發現幹城送來的黃金竟然足有七千兩。如果將這些金錠折算成銀子,大約是十萬兩。李承訓看著腳下隨意擺放的幾個箱子不由得產生了幻覺,他隻覺這些箱子中裝得是磚頭而不是金錠。不過他很快意識到,這筆巨量財富自己並不能獨吞。思考半晌,他下定決心要將一半金子送給老劉。老劉必然會向東宮奉上這些金子。想到此處李承訓不禁長籲一口氣。


    這正是:唯有綁架上級,下級方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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