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城轉天一早又溜溜達達來到文淵閣摸魚。熟料昨日宮中又發生了一件與他有關的桃色話題,不過這次大家對幹城充滿同情,不再像之前那般羨慕嫉妒恨和調侃。


    原來昨日中午,錦繡殿下至文華殿送完茶果後就到集義殿小睡片刻。不料一位小太監送來一封寄給幹城的信。說是東安門守衛收到的。錦繡殿下看信封沒封死,便順手扯開信封掏出信看了起來。她一看這封信不由得一愣。怎麽幹城自己給自己寫信呢?原來這封信的字跡與幹城十分相像。仔細一看內容,郡主才知道這信是前幾日出宮時遇到的王小姐寫的。


    這封信一共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主要是感謝金川伯夫婦在沚熙、湄熙二人最困難時施以援手。並迴憶了許多兒時趣事,雖然其中沒有直接寫出沚熙與幹城的初戀。但字裏行間總能體會到王沚熙對當年純真美好情感的眷戀。


    第二部分,主要寫湄熙之死,這也是這封信的高潮。原來湄熙一開始嫁給西涼公世子十分開心。本以為未來可以成為風光無限的公爵夫人。結果公爵世子新鮮了兩日就不再搭理湄熙。湄熙的婆婆又日日指桑罵槐,嫌她不能延續香火。世子的寵妾美姬也漸漸開始在她麵前頤指氣使。湄熙的娘家因為剛剛發還家產,所以沒有給湄熙準備多少嫁妝。既然沒錢,那自然用不上恩威並施的手段。更兼湄熙出身侯爵之家,在公爵家裏自然抬不起頭來。就這樣湄熙在公爵府中日日煎熬,終於病倒。


    湄熙的婆婆竟將她移出世子正房,送到丫鬟的房裏養病。湄熙給祖父寫信哀求迴娘家養病。靜寧侯卻置若罔聞,直到沚熙聞訊,才將湄熙帶迴夫家照料。湄熙在沚熙的照料下又挺了一年多。到了湄熙彌留之際,忽然一日湄熙精神煥發,還與沚熙傾訴了一番。她說道:姐姐,對不起。


    沚熙看妹妹精神好,隻當她的病要好轉,就說道:“你好好休息養病。咱們姐兩個不說什麽見外的話。”


    湄熙說道:“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攪散你和幹城哥哥。金川伯和高河鄉君待咱們姐妹那麽好,比咱們的親祖父還要好。咱們的祖父隻把咱們當做攀附聯姻的工具。還是姐姐聰明,知道下嫁比上嫁好,要嫁就嫁喜歡自己的人。可我當年就信了父母信裏說的話,一門心思要迴京師做王公夫人。姐姐我好蠢。不僅害了自己,還耽誤了你和幹城哥哥。幹城哥哥現在都是文解元、武狀元、雲州之役首功之臣了。姐姐我好蠢。姐姐,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沚熙此時在妹妹一遍又一遍的唿喚下,早已泣不成聲。


    湄熙又說道:“當年我好可笑。離開金川伯第時,什麽都想拿走。結果帶走的那些東西,現如今都做了別人的嫁衣。姐姐,如果我還能迴到過去,再遇到三姐來給你送金簪,我也要拿一支。姐姐來做幹城哥哥的正房夫人,我做幹城哥哥的如夫人。到時候我們兩個先給他生兩個女兒,嚇嚇金川伯和高河鄉君。他們一定把家裏的寶物都給咱兩個,求咱倆給幹城哥哥生兒子。姐姐,我好悔。”


    沚熙這才意識到,湄熙這是迴光返照。於是一個勁地安慰她,說道:“妹妹待你病好了。咱兩個一起迴玉州。”


    湄熙搖搖頭,說道:“姐姐,我陪不了你了。我也沒臉迴去了。三姐恨死我了。我把金川伯第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你若能迴玉州,一定要陪高河鄉君大人去看戲。玉州的戲院、茶樓、酒肆真好,那裏好多人送我禮物,有漂亮的頭麵、好玩的玩意、還有好看的衣服……。還有河陽侯第的女紅學堂,那裏還有我好多同伴……。還有玉州的米真好吃……。姐姐……。”湄熙忽然沒了力氣,栽倒在床上,昏迷了兩日便香消玉殞了。


    第三部分,沚熙問自己的祖父,當年為何要聯合禦史台言官揪著庫部司遺失鎧甲兩副案不放。一開始靜寧侯沉默不答。沚熙問了多次,靜寧侯才說道:“這叫事嗎?”


    沚熙驚訝地追問道:“可是金川伯對咱家有恩啊。金川伯因此案蒙冤,被貶三級!”


    靜寧侯不屑的笑道:“金川伯冤枉?實在好笑。當年太祖皇帝整肅軍紀,糾察奸細,殺了好多人。這些被殺的人中也有好多是冤死的,金川伯不過降了三級,這算個事嗎?”


    沚熙認為自己的祖父是老糊塗了。但幹城既然問了自己,就要如實轉告。隻覺自己今後沒臉再見幹城。


    沚熙的文筆非常好,錦繡殿下看後一會笑、一會垂淚,一會滿臉怒氣。她將這封信看了放下,又撿起重看。發現雖然沚熙的字跡與幹城相似,但還是有許多差別。幹城的字筆鋒外露,字體飄逸剛勁。沚熙的字筆鋒內斂,字體飄逸柔和。郡主正沉浸其中不可自拔時,忽然手中的信被一把奪走。錦繡殿下正待發怒,一看奪信的人竟是自己的母親。


    太子妃一看這封信頓時勃然大怒,喝道:“好個蕭幹城,真是色膽包天,竟然敢勾引郡主。”


    郡主眼含熱淚,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母親!你冤枉孩兒與儀衛副了。這信不是他寫的。”


    太子妃怒道:“不是他寫的是誰寫的?”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看了看信上的內容。一看之下,也沉浸其中難以自拔。太子妃早就察覺自己女兒對蕭幹城暗生情愫。她一直認為幹城有意勾引自己女兒。可是無論是問自己兩個兒子,還是問郡主身邊的太監和宮女,都無跡可尋。當然幹城之前要不是出手大方,弄不好也有曲意迎奉太子妃的。今日有太監報告太子妃,說錦繡郡主在反複看一封信。而且看信之時,時而開心、時而垂淚、時而憤怒。太子妃以為這封信八九不離十是蕭幹城寫的,所以趕來抓現行。


    但這封信寫得實在太好了,無論文筆還是內容,絕對遠超一般言情話本。本來宮裏的女人就沒什麽樂趣,今日能看到如此文章,自然愛不釋手。太子妃就要將此信帶到後宮細細欣賞。錦繡殿下連忙阻止,說道:“孩兒私看儀衛副的信件已是不對。母妃扣押臣子的信件更是不對。此事若傳出去,豈不失了皇家的體麵。”


    太子妃給自己女兒陪笑道:“你這兩日先不要與儀衛副說此事。待本宮將信謄錄下來,你再還給他。”


    “母親!你若謄錄,就謄錄兩份。孩兒也要一份。”郡主急切的說道。


    太子妃嘿嘿一笑,拿著信就要開溜。錦繡郡主又拽住母親的袖子,在太子妃耳邊悄聲說道:“母妃,謄錄時要隱去信中的人名。要是讓皇爺爺看到了……。”


    太子妃點頭道:“還是我兒聰慧。難怪皇爺爺疼你。”


    太子妃找人謄錄信件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她還是將這封信的原件看了好幾遍,腦補自由戀愛和青梅竹馬的各種畫麵。尤其是幹城不厭其煩教王沚熙書法的畫麵被她腦補了很多遍。王沚熙學書法時到底坐在哪裏?幹城是手把手教她寫字嗎?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時,忽有宮務請她裁決。太子妃無奈,隻好當啷著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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