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公主不待宣召,直接闖入乾清宮見到陛下後,直接下跪大聲說道:“臣妹向皇兄請罪。”


    此時太子、常山王、廣聞寺寺正以及兵部尚書蒲路正在與陛下議事,見狀都不知所措。還是皇帝反應快,連忙命常山王帶領所有外臣退出寢宮,又將不相幹的太監轟走。又趕緊讓太子扶蓬萊公主就坐。這才問道:“咱們兄妹之間有話就說嘛,何至於此?”


    蓬萊公主抽泣道:“臣妹確實有罪。我朝不許後宮女子幹政,但今日臣妹為社稷安危不得不向陛下進言。”


    的確後宮不許幹政是一條鐵律,但是看蓬萊公主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麽大事,於是陛下說道:“我朝準許邊關士卒向朝廷進言,也允許普通百姓擊登聞鼓向天子鳴冤。朝廷若有失德之處,皇妹但說無妨。”


    熟料皇上話音剛落,蓬萊公主就開始背誦論語,隻聽她誦道:“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


    曰:‘去兵。''


    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


    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


    蓬萊公主抽噎了一下繼續說道:“陛下,按照聖人之言,朝廷失信於民,天下就要動蕩。如今朝廷剛剛頒布的《商稅則例》明確規定歲入不足四十兩的坐商不收稅。然而就在天子腳下,京城鬧市之中竟有兇惡不法之徒冒充官吏向這些小商人索要錢物,公開說是收稅。小商販如若不肯交出財物,這些兇徒就當街行兇,昨日已有一小商販被當街毆打致死。京兆府也不敢對這些兇暴之徒窮治其罪。臣妹試問這天子腳下還有王法嗎?朝廷的律令又如何能取信於民?”


    皇帝和太子聽罷是目瞪口呆。隨即陛下震怒,大吼道:“傳廣聞寺寺正劉吉慶。”一個小太監見狀慌忙飛也似的奔了出去。


    在小太監去找劉吉慶的過程中,蓬萊公主又將昨日蕭幹城見義勇為的事說了一遍。又將自己與幹城的對話也複述了一遍。


    陛下聽後十分感慨,不禁說道:“蕭幹城真乃純臣也。”


    蓬萊公主這時已經收住了淚水,重新梳理秀發,穿上鞋襪道:“既然陛下對蕭幹城評價如此之高,又如何隻給他一個六品武散官?”


    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太子說道:“是否重用,還是看太子的意思吧。”


    蓬萊公主心中頓時明了,也不再多言,起身隨太子出了寢宮。忽然蓬萊公主向太子深施一禮。


    太子慌忙說道:“姑母這是何故?”


    蓬萊公主眼中含淚道:“太子殿下,我所說的那位被不法之徒當街打死的小商販,他的妻子和兒子孤苦無依。還請殿下幫助他們找個營生,若是缺錢糧,就從我宮中的費用裏扣掉就是了。”


    太子歎了一口氣說道:“天子腳下竟有如此暴行,都是我們這些為政者的失德,我一定將這母子二人料理好。絕不勞煩姑母費心。”蓬萊公主又向太子行禮後,這才放心迴宮。


    再說幹城交完牙牌頓時無比輕鬆,又開始衙門中百無聊賴的一天。他收拾了一上午檔案,到了午飯時,幾個各部衙門的官員拉他一起去附近的酒樓喝點小酒。熟料一出門就看到廣聞寺的緹騎四出,似乎是要捉拿要犯。聽說是廣聞寺要拿人,幹城等人生怕招惹是非,連忙折返迴兵部大院。他們哪裏知道,這些廣聞寺官差就是來捉拿賴氏兄弟的。


    說來十分奇怪,本來賴氏三兄弟抬著大哥的屍體在京兆府門前鬧事。忽然來了一個酒店小夥計模樣的人,也不知跟三個人說了一些什麽,幾人立刻拋下賴大的屍體作鳥獸散。待廣聞寺緝捕司的一眾高手趕到京兆府門前,賴氏兄弟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帶隊的百戶一麵派人通報寺正劉公公,一麵派人趕緊堵住京城各處城門,嚴格盤查出城人員。又過了半個時辰,劉吉慶親自帶人前往京兆府,然後直接將京兆府知府拿下,又關閉了京城各處城門,就這樣搜索了一日都也未曾尋到賴氏三兄弟。


    劉吉慶心中大駭。這京城中遍布廣聞寺的眼線,就連京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家中也都有廣聞寺布下的密探。如果找不到這三個人,那他們除非已經在封城前逃離。但賴氏兄弟逃跑時連老婆孩子都帶走了,這時間怎麽算怎麽來不及。劉吉慶和廣聞寺的指揮使、指揮同知商議後得出一個可怕的結果,要說京中高官誰家裏沒有廣聞寺的密探,那隻有各位出嫁的公主和周王、陳留王府中沒有安插密探。太子的兩個嫡子常山王和恆山王年紀尚小還都在皇宮裏居住。那這夥賊人莫非藏到了周王或者陳留王府上,還是哪位公主府上?


    劉吉慶等人橫下一條心,既然牽涉到王爺和公主,那這個黑鍋還是讓京兆府知府來背。於是幾個人連夜拷問京兆府知府為何將賴氏兄弟釋放。知府招架不住虎狼般的拷問,於是指認是吏部右侍郎袁大人家的管家派人打過招唿讓放人的。待廣聞寺的一眾人馬趕到袁侍郎家中時,袁大人已經畏罪服毒自盡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將所有罪名扣在袁侍郎腦袋上結案。


    過了兩日廣聞寺總算向陛下交了差,雖然陛下不滿意,但確實找不到賴氏兄弟也隻得草草結案。將賴氏兄弟家中庫存的銀兩都發還給被欺淩的小商販。賴氏兄弟失蹤,京兆府知府被罷官,總算平息了京師百姓的不滿。過了不久百姓們得知事情經過,又開始頌揚天子英明,蓬萊公主仁慈。劉吉慶知道後,又慌忙將百姓的讚譽迴饋給陛下。陛下聽到百姓的讚美自然十分滿意,便將之前的不快扔到爪哇國去了。隻是所有人又忘記了幹城俠肝義膽、不畏強暴出手製止賴氏兄弟行兇的事跡。不過幹城樂得被大家遺忘,畢竟人在仕途一定要低調。但是他不知道是,此時已經有一雙陰鷙的眼睛盯向了他。


    幹城作為辦案小能手,當然看出賴氏大稅一案的蹊蹺。明明犯人沒拿到,卻揪出幾個所謂幕後黑手就算結案了。幹城在官場上混跡多年,自然推斷出賴氏兄弟背後肯定還有更大的依仗,同時他更清楚打蛇不死反被咬的道理。幹城於是細細推演這個案件,他覺得賴氏兄弟隻要沒有被滅口,就一定會在結案後出城暫避風頭。於是本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他找來定遠鏢行的石青鋒,請他為自己探查賴氏兄弟在京郊有無田莊。


    果然過了十天以後,石青鋒通知幹城,賴氏兄弟在京師西便門外五裏處西王莊村中有一座二進小院。最近兩日總見有人給院裏送飯菜,但從不見院裏出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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