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媳婦現在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向門外,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幾個丫鬟也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以前金川伯家幾房兒媳婦都是麵和心不和,暗地裏較勁,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火爆、正麵硬扛。


    最先迴過味的還是老太太,衝著老三媳婦喊了一嗓子:“你還傻站著幹什麽?”


    陳氏一激靈才迴過神,趕緊向母親行禮說道:“母親大人,這……這……這太欺負人了!”


    陳氏還要再說什麽。隻聽老太太說道:“你平時挺機靈的一個人人,怎麽今日說話這般不注意。”陳氏氣得麵紅耳赤,正待辯解幾句。隻聽老太太歎了口氣又說道:“你以後當著蕭懋媳婦的麵休要再提‘先來後到''。她是繼室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陳氏頓時恍然大悟,這迴是急得滿臉通紅,一跺腳說道:“娘,兒媳婦真不是那個意思。兒媳婦在您跟前伺候這麽多年了,您還不清楚兒媳婦是什麽人嗎?”


    老太太說道:“我當然知道,你就是一時疏忽。但人家會這麽想嗎?”忽然間老太太發現幾個侍女都聚精會神豎著耳朵在旁邊偷聽,頓時氣得大喊:“還不都給我滾出去。”


    陳氏呆若木雞不知所措。老太太沉著臉說道:“我沒說你。”然後示意陳氏坐下,繼續說道:“今天這個事還需你自己化解。你先去給你二哥道個歉,然後讓老二帶媳婦乘坐你父親的車去看她的姑祖母。然後你再坐我的車去看你姨母。”


    陳氏連忙說道:“這可怎麽是好?這不是因為兒媳婦的小事,耽誤您今天看戲了嗎?”


    老太太冷笑道:“你覺得我今天看戲還沒看夠嗎?”


    陳氏臉一紅,連忙感謝母親,轉身去找二哥。


    蕭懋其實倒沒什麽,反而安慰了陳氏幾句。然後領過對牌,就讓陳氏趕緊去看望姨母。蕭懋迴房又是一頓好哄,小後媽總算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帶著奉茶丫鬟,坐著伯爵的大車去看自己姑祖母去了。


    果然伯爵的車就是氣場強大,一路上很多百姓都望車生畏,紛紛站在路兩邊行禮。蕭懋看到後坐立不安,生怕被人彈劾逾製僭越,但小後媽非常開心,根本不知道怕。到了小後媽姑祖母的家以後,全家人也是嘖嘖稱歎,但凡是和小後媽沾親的都過來攀附。在姑祖母家吃過午飯,姑祖母一家和各種分不清的親戚又給小後媽帶了不少土特產。周圍七裏八鄉的百姓也來看熱鬧。小後媽又給姑祖母一家塞了二百兩銀子。哪知村裏的裏長看到伯爵馬車後,早已經快騾加鞭通報梅縣縣令。縣令接報後,連滾帶爬趕到梅林鎮恭送上官。好在蕭懋是正五品還壓得住場子,說了幾句官話,若有若無的暗示縣令:“伯爵大人年邁,令我夫婦二人代替他來探望親戚。此事對外不可宣揚,一切從簡。”縣令當然領會,於是又是一番非常全麵的馬屁,惠及金川伯全家。


    蕭懋夫婦前腳剛走,縣令又贈給小後媽姑祖母白銀百兩,托他務必在伯爵大人麵前為自己說幾句好話。看熱鬧的老鄉有羨慕的、有嫉妒的,當然還有罵街的。但是更多的是想,自己為什麽就沒有攤上這樣一門好親戚,隻要來串個門,十好幾年的開銷都有了。


    到了當日申時一刻,金川伯第一大家子都到宴賓樓吃晚飯。按規矩男人們一桌,女人們一桌。四房兒媳婦和未出嫁的七個孫女眾星捧月般圍坐在老太太兩邊。由於蕭懋兩口子早起去了梅林鎮,到現在還沒有迴來。老太太和金川伯為了安撫小後媽,於是讓各房先等一等蕭懋兩口子再開飯,隻先上了幾味點心和茶、酒。


    此時已經年底,大家也不願喝悶酒,於是閑聊起來。在女人們的這一桌上,老四媳婦說起最近鬧狼的事。她說這些狼沿著太行山禍害直隸和山西兩省境內牲口,甚至屢屢傷人,叼走不少小孩。老五媳婦問道:“官府不管管嗎?”老四媳婦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皺著眉頭,說道:“怎麽可能不管?官府又派官兵又派獵戶輪番上山捕狼。但太行山這麽大,現在已經是大雪封山,哪裏尋得到?”


    老大媳婦說道:“那可不得了,咱們珍珠鎮就緊鄰著太行山,而且家祠就在山裏。”


    老太太接過話頭說道:“老大媳婦說的是,這幾天是要注意。明天一早老三媳婦傳我的話,派幾名護衛結伴上山,通知家祠裏麵的莊戶不得單獨在山裏撿柴采藥。需要撿柴采藥就由各家輪流派壯丁攜帶樸刀和棍棒再去林子裏。夜裏各家要早早落鎖,最好派壯丁值夜。”然後又囑咐了一番。


    不待老三媳婦應答,老四媳婦又說道:“我看我家當家的來信說,可以用白灰在牆上畫白圈,入夜了狼自個兒就往圈裏撞。”


    忽然一聲淒厲的狼叫,嚇了大家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雲華笑嘻嘻的學狼叫,頓時被自家姐姐拍了一巴掌。幾個膽小的妹妹們都已經嚇得不敢動彈,索性挪了挪凳子和三姐擠在一起。眼下金川伯家大姐、二姐都已出嫁,三姐成了家裏姐妹中的老大。三姐並不會安慰人,說道:“姐妹們不用害怕,狼來了也要先吃山裏家祠那幾戶。”


    老大媳婦差點沒被自己這個愣頭青閨女給氣暈過去。瞟了一眼,隻見老太太已然臉上掛了一層霜。還是老三家的跟著老太太身邊時間長,知道家裏的各種秘密,於是趕緊岔開話題,避免尷尬。這一岔開話題可不要緊,竟然七拐八拐到今天早起,老三媳婦和小後媽吵架一事上去了。老三家的深知老太太的脾氣秉性,知道她老人家一直致力於維護一大家子的安定團結。於是她作沉痛狀,趕緊三言兩語說了事情原委,並做自我檢討。老三媳婦正準備岔開話題。老太太卻攔住話題,她點點幾房兒媳婦說道:“你們幾個一會見到老二家的媳婦,千萬別再提她是繼室的事,關聯詞也不許有。”幾房兒媳婦臉色鐵青的點了點頭。可是說者無心聽著有意,幾個小孩覺得小後媽實在是蠻橫無理。另外這幾個小妹妹很是崇拜大哥幹城,平時跟著幹城學了不少寫字,彈琴的本領,於是對這位小後媽更是憤憤不平。幾個人竟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到了申時七刻,蕭懋夫婦才趕迴來。落座後大家都是把酒言歡,也不再提之前的不愉快。女人們的桌上,四房兒媳婦為了老太太高興,都陪著笑臉哄著小後媽。酒至半酣,老大媳婦用胳膊肘頂了頂自家愣頭青姑娘,示意三姐敬小後媽一杯酒,也算挽迴剛才失言的麵子。三姐端起一杯酒,連忙來到小後媽跟前,然後兩人互讚對方姿色,倒是十分愉快融洽。


    老三媳婦當仁不讓,也要挽迴早起在老太太跟前的丟分,於是示意兩個女兒去敬酒。兩個女兒憋著一肚子火上前敬酒。小後媽也是得理不饒人,看到兩個姐妹低頭紅著臉什麽也沒叫,於是她笑著說道:“兩個漂亮侄女來敬酒,也不喊聲伯母嗎?”場麵瞬間尷尬無比。隻好老太太親自來救場,說道:“小孩子臉皮薄不會說話,你做長輩的還是不要計較為好。”小後媽一心討好老太太,所以也不再咄咄逼人。本來事情到此為止。


    卻不成想口無遮攔的雲華發難了,喊道:“你有什麽了不起,就是我二伯父的一個姨娘。竟然這麽擠兌我兩個姐姐。”這迴自家姐姐也沒出手製止雲華,也用挑釁的小眼神看著小後媽。老四媳婦看到兩個女兒如此大膽,驚的說不出話來。這對小後媽無異是雙倍暴擊,本來被人稱作繼室她都不願意,這一下被雲華降維打擊成了蕭懋的小妾。老四媳婦此時緩過神來,趕緊給小後媽賠不是,並訓斥雲華。老三媳婦也趕緊教訓起自己兩個女兒。本來局麵開始得到控製。誰知家裏最小的九妹妹紅紅衝著小後媽來了一句:“你和我三姐歲數差不多大,不是我二伯父的姨娘,那是什麽?”又一次重重的暴擊,小後媽痛哭流涕撲倒在老太太懷裏說道:“她們都欺負我。您看看她們背地裏都跟孩子們怎麽說的。”


    聽到哭鬧聲,金川伯幾個兒子都過來拉走自家的媳婦。金川伯命幹城把六個妹妹先帶到自己院子裏玩一會。幹城讓廚房做了幾味點心,和幾個妹妹圍坐在自己的屋裏玩遊戲,倒很是熱鬧。三姐自然不甘落後,也跟來要一起玩。結果被幾個妹妹說是奸細,又是鬧了一場,才被幹城哄住。到了亥時,事態才得到控製,各房叔母才來幹城房裏把妹妹們接走。最後金川伯來到幹城屋裏交代,從明天早起開始,每餐都由幹城負責帶著姐妹們單獨在宴賓樓二樓開一桌飯,不得再和長輩們一桌。一夜無話,各自迴房休息。


    轉天早、中午飯大家都吃的很安穩,再未發生衝突。但不成想昨日三姐被妹妹們指為奸細後心裏很不高興,就把此事告訴了自己的母親。老大媳婦聽後十分不爽,不過轉念一想計上心來。於是午飯後趁著小後媽去湖心亭玩耍時,老大媳婦孫氏也假裝去散步,故意製造偶遇小後媽的假象。兩人在湖心亭落座後又是一通互讚,然後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家長裏短。老大媳婦又對昨晚的事表示歉意,說自己作為長房媳婦沒有管好自己的各位侄女實在是有辱門風。說著說著,老大媳婦話鋒一轉說道:“其實我的幾個弟妹都是老實人,沒有什麽的。我的幾個侄女才多大點,懂個什麽?你看今天跟著她們的哥哥什麽事都沒有。你可千萬不要在意。”老大媳婦孫氏顯然話裏有話。


    對於小後媽來說,話裏沒話都能自行腦補。孫氏的話對於她來說自然聯想到是蕭幹城這小子暗中挑唆各房妹妹出來鬧事。孫氏看到小後媽眼珠來迴轉悠,就說道:“幹城這孩子也是極聰明的,過個兩、三年考中進士也是可能的。”說完就起身道別。這就是孫氏的老辣之處,她隻說幹城聰明,但並不說幹城老實厚道。


    小後媽遊玩過後就徑直迴房找蕭懋複盤昨晚的事。其實蕭懋也有點懷疑是幹城暗中挑唆,但又覺得他天天上學練功,並無時間去聯絡各房姐妹。但小後媽這麽一說,倒是加重了他的懷疑。正好到了晚飯時間,蕭懋並沒有去父親兄弟那屋吃飯,而是直上二樓。上樓就問:“幹城,昨天是不是你挑唆妹妹們刁難你的母親。”本來這事倒是好解釋,幹城無非說明自己近幾天的行蹤就可以證明自己沒有時間串通各房妹妹。但幾個妹妹昨晚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被自己母親訓斥完,又被老太太說了一頓。現在二伯父又來興師問罪。這迴老三媳婦家的兩個女兒率先爆發,不待幹城開口解釋,就跳起來說:“二伯父你也太寵信姨娘了,竟然冤枉哥哥。”


    蕭懋氣得指著兩姐妹,喊道:“你們……。”


    老四、老五房裏的總共四個妹妹群起而攻之,有的說:“寧要討飯的娘,不跟做官的爹。”還有的說:“後娘的板子,早晚躲不過。”幾房姐妹越說越難聽。


    蕭懋順手拿起一個碗砸向幹城,怒喝道:“逆子都是你教唆的。”說著就要過來毆打幹城。


    雲華見狀,連忙指揮幾個姐妹抱腰的抱腰,拽腿的拽腿,不讓二伯父打自己的哥哥。


    蕭懋怒火中燒,但又怕傷了幾個侄女,便不敢用力硬闖,隻得在二樓包房不停怒罵。這時金川伯聽到動靜,連忙帶著幾個兒子上樓拉架。幹城還待解釋,隻聽金川伯喊了一嗓子:“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幹城會意,推開宴賓樓的窗戶一躍而出,從二樓跳落地麵。幹城覺得地上有點滑,抬頭一看天上竟然飄散起雪花。心想,母親,這是您的在天之靈嗎,這是您的淚水嗎?我的父親真是變了!這時宴賓樓二樓又傳來幾個妹妹的哭聲。


    金川伯第竟被小後媽攪得七葷八素。當然這其中也有老大媳婦的一份“功勞”。不過現在最鬱悶的就是金川伯家的世孫蕭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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