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未等跪在地上的侍衛迴答。


    又是一名衛兵急速跑進帳內,直接被台階絆倒,摔了個狗吃屎,掙紮起身滿臉慌亂似是見了鬼。


    “報!京城來的差爺把王公子削成了人棍,被林楓從圍牆扔了出去,活著喂了異軍……”


    在場眾人麵色大變,連一向沉穩的張恆也是一驚,臉上的表情更是複雜豐富。


    可這一次平靜並未持續多久,陳十五麵露不善的與台上的張恆對了下眼神,便扭頭低聲與副官吩咐著什麽。


    在場的每個人心裏都在打鼓。


    在他們看來,京城過來的差爺很大幾率是來問責,況且連王寬和他的侍衛都被輕易斬殺,這事就變得十分棘手。


    起初的慌亂與驚恐逐漸得到壓製,都是在末日裏活下來的狠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營地內。


    林楓帶著李昊然來到了依靠在崖邊的中軍大帳。


    這座大帳氣派異常。


    四根約摸五丈高的原木梁子在頂部交叉,撐起了整個大帳的前廳區域。


    前廳後接著一根橫梁吊腳,直插崖壁,吊起一處如庭院般大小的正廳。


    前廳門簾厚實的白色麻布上用黑線繡著兩頭猛虎撲食,門前兩列火盆搭配六名帶刀侍衛顯得派頭十足。


    此刻早已有衛兵在前廳玄關處候著,看清來人後慌忙迎接,恭恭敬敬的在前麵帶路。


    由前廳進入內殿後,視野頓時開闊了許多。


    兩側一排十盞青銅材質的燈架上火光搖曳,將內殿照的通明。


    池中舞女胡璿,彩紗紛飛,任由宮商角徵羽演奏出曼妙旋律。


    往前十步,越過一處巨大屏風。


    地台上燭光通明,兩側每隔三米一台木質矮桌上,擺滿了食物酒盞。


    俄頃,整個殿內氣氛詭異,所有人沉默不語,見李昊然進來,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似是狼群鎖定獵物。


    見此情景,李昊然絲毫不怵,自己可是躺過棺材淌過血池的狠人,怎會被這一屋子活人嚇住。


    隻見正對麵的高台上,坐著一個如山般的肥胖身影。


    約摸四十來歲,肥頭大耳一臉淫像,兩撇八字胡直接從鼻孔探出,厚實的嘴唇沾滿食物殘渣,湯汁則順著三五層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緩緩滴落,直接落入仰躺在他腿彎處的一名婦人嘴裏。


    這肥豬一般的男人,頭戴一頂明顯小了幾號的官帽,帽簷方正,冒頂半圓。


    身穿一件果綠色官員常服,胸前團繪製著兩隻飛禽小獸,看不清是鵪鶉還是黃鸝,一身官服被他撐的直接從腋下開叉。


    看到眼前一幕,李昊然心中越過無數草泥馬。


    “這外麵正鬧喪屍呢,營地裏竟然還喂著豬……”


    腹誹之餘,再瞧身邊主位。


    滿臉橫肉帶著眼罩的指定是陳十五。


    而那位外表看似嫻靜,實則明顯是個練家子的,白淨中年人,應該就是萬金商會的劉掌櫃。


    為了打破尷尬,張恆雙手抱拳,喘著粗氣向著李昊然作了一揖。


    “大聖公子不遠萬裏從京城下榻我長安縣城,小地真是蓬蓽生輝啊,怎奈公務纏身,未曾遠迎,望請見諒,不知公子此行有何貴幹?我張某人隻要能做得到的,一定鼎力支持。”


    李昊然此時才認識到自己起的馬甲有些怪怪的,尷尬的撇了撇嘴,雙手抱拳拱手。


    “那先謝過張大人,此次進入徽州是為了去順天辦事,路過此地偶遇臨行,便想著來營地裏轉轉,過些天便會離開。”


    李昊然來時便已想好,先不與他們過多糾纏。


    隻要擺出一副我就是個過客,過兩天我就拍拍屁股走了,先看看他們如何應對。


    在座眾人聽聞這位京城來的差爺隻是路過,瞬間如蒙大赦,方才緊張的氣氛頃刻間緩解。


    張恆反應最快,剛才營地內的事情似是沒有發生一般,連忙招唿李昊然在主賓坐下,隨後便招唿後廚趕緊出菜。


    大殿內,鶯歌燕舞馬上恢複,隻有陳十五一直陰沉著臉,目光一直盯著眼前少年,不曾離開分毫。


    看著侍女一盤盤盛上的酒菜,聯想到在商會門前碰到的那一幕,李昊然頓覺胃裏酸水上湧,眉間不由得皺起。


    此時的他才開始打量大帳內的情況。


    李昊然耳廓微動,被一旁演奏的樂師吸引,心中隱隱感覺這樂器發出的聲音似乎有哪裏不對。


    心神一凝,仔細看去,李昊然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應該懸掛編鍾的木架上,掛著兩排森白可怖的頭骨。


    頭骨中空,為了區分音階,最小的一看就是剛出生的嬰孩。


    一名琴師一襲紅裙,眼神呆滯,懷裏抱著的琵琶卻十分詭異。


    中間用來固定琴弦的不是別的,正是一根被挖去骨髓的大腿骨。


    邊緣還殘留毛發的幾隻人皮鼓,小臂掏空製成的骨笛。


    李昊然看著這些從活人身上拆下來的陰間樂器,一瞬間怒火上湧,睚眥欲裂。


    恰巧此時有一名兵卒跑了進來,與陳十五耳語了幾句。


    一股子純粹的殺意,激的李昊然腦袋裏警鈴炸響。


    強壓心頭憤怒,使用精神力探查周圍,李昊然發現,此刻的大帳外,已經聚集了至少二百名刀斧手。


    隻見陳十五手持酒盞,緩緩起身,和張恆換了個眼色。


    主位上的張恆滿是褶子的臉上堆滿微笑,小眼一咪便改了主意。


    “那個王寬著實可惡,仗著其父在徽州軍隊任職,一直欺壓百姓,奸淫幼女,我等也早就看他不順。”


    “今日大聖為人仗義替天行道,真乃我輩楷模。”


    這兩句一出口,便把大義的帽子先給李昊然扣上。


    張恆臨時變卦的這一出,倒是看懵了已經起身的陳十五。


    “如今異軍壓境,百姓百不存一。”


    “眼看便要入冬,營地裏更是缺吃少穿。”


    “如果不早做打算,難民們怕是要全部凍死了。”


    張恆繼續賣慘,實則做了兩手準備。


    就算這少年察覺到了危險,可這是他陳十五安排的,和他張恆有什麽關係。


    如果麵前這個少年能夠為他所用,那區區一個王公子,折了,便折了。


    營地內則再也沒人是他的對手。


    “周邊農舍已經早已被我們搜刮幹淨,隻有內城還未搜索,怎奈城內被大股異軍占領。”


    “如果大聖願意多留幾日,助我們收複內城,我等必將……”


    “這有何難?……”


    不等張恆說完,李昊然輕蔑一笑,直接開口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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