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然用力一扯,想要李梅兒護在身後,卻連帶從帳篷中扯出一具全身幹癟滿臉汙垢的女人。


    女人手臂形同骷髏,身前像是貼了兩片放氣的皮球,眼球外突蓬頭垢麵,聲音撕裂似是被堵在脖嗆,被扯出後便一個勁磕起頭來。


    很明顯,她想要討口吃喝,否則她可能活不過今晚。


    看著如此悲慘的女人,小蘿莉皺起眉頭表情複雜的望了李昊然一眼。


    後者輕歎一聲淡淡搖頭,隨後朝著林楓使了個眼色示意先離開這裏。


    林楓會意,上前用力踩在那女人的手腕,趴在地上的女人如同被毒蛇咬到,迅速抽迴了手,連滾帶爬的重新鑽迴帳篷,嘶啞絕望的嗚咽起來。


    三人走出這片營地,李昊然矮著身子,故意壓低聲音。


    “剛才那個女人所處的環境,不管給她什麽,都隻能加速她的死亡。”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能落到這種下場,一定另有原因,這麽多難民,救不完的。”


    李昊然這句話看似是在與小蘿莉解釋,實則是在向林楓提出疑問。


    林楓自然聽懂了話中含義,長長吐了一口肺中濁氣,講起此中緣由。


    這一片散在圍牆內的垃圾場被營地中的幸存者稱為死地。


    那些沒有特長又不願出門的膽小鬼就會被編入賤籍,在榨幹最後一絲價值後驅逐到這片死地,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想要活命就隻能參與一些圍牆的修繕工作,換取一些最基本的口糧,甚至會在戰時將他們從城牆扔進屍群,用來緩解異軍攻城的速度。


    林楓說的這些,李昊然自然了解。


    末世裏一旦失去價值,就會像垃圾一樣被丟掉,活的不如蛆蟲。


    “剛剛那個女人,是縣令的大女兒,也是長安縣第一美人……”


    聽到林楓的話,李昊然心中一驚,可依舊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示意林楓繼續說下去。


    故事老套,卻透著無限淒涼。


    營地內縣丞政變,霸占了縣令配妻,而自己的兩個女兒就落在了百夫長陳十五的手裏。


    起初陳十五還耐著性子軟磨硬泡了一段沒能得手,隨後,營地裏就傳言陳超用強時被戳瞎眼睛的床幃之事。


    “大小姐被當眾打斷了雙腿扔進了死地,為了確保她不會被男人弄死,還規定每日與她歡好的人數不能超過十個,否則便會被淩遲處死。”


    “那些死地的男人見是大小姐,便瘋了一般將她拖入帳篷淩辱。”


    李昊然眉頭皺的更緊,不解問道:


    “一個寧折不彎的女子為何能活到現在?”


    林峰像是猜到他要這麽問,苦笑道:


    “最初的那批人是陳十五的親信,在淩辱時,所有人都以血為誓,要幫大小姐報殺父之仇,給她一絲希望,防止她自殺。”


    “直到她受盡這麽後,再告訴她真相。”


    “長安縣第一美人最後被虐待成整日以精穢為食,連死地的垃圾都不願多看一眼。”


    聽到此處,李昊然腦袋似是被天雷劈開,一股燥熱在周身經脈中亂竄,整個人都處於爆發邊緣。


    深唿吸讓自己保持冷靜,一些最初的想法似是有些動搖。


    下一刻,一道精神力從李昊然體內射出,直指死地中那處破爛低矮的帳篷。


    女人全身一緊,渾身便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血淚從眼角流出,順著臉頰流進口鼻,。


    她瘋狂大笑,狀若瘋魔,笑聲如寒冬淩風,讓人不寒而栗。


    “砰”的一聲,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栽倒在地,雙眸焦距消失,像是兩朵花兒綻放。


    就在方才,她腦中同時出現了兩句話。


    “仇,我幫你報。”


    散開的瞳孔依舊望著天邊紅霞,一生過往猶如幻燈片般在眼前閃過。


    在那個與母親廟裏還願的閑暇午後,熙攘的人群中一位身著白衣的亭亭公子將手中紙扇對折,朝她躬身作揖。


    一句問候便十分神奇的直接映入她的腦海。


    公子想要結實,小女羞怯難當,稍作遲疑間便被不知情的母親拉走,一段情緣便被熙攘的人群吞沒。


    與府中父親談及此事,她還記得當時父親扼腕歎息的模樣:


    “隔空傳音,那是修煉突破三品後才能達到的境界,這樣一位高手來到此地,卻沒能拜會,哎,真是失禮了……”


    此後,那一次的感覺夾雜著情竇初開的嬌羞便被她鎖在了心底。


    “兩位三品高手,爹爹的仇應該是能報了吧……”


    熙攘的人群中,那位少女用力的著手,朝著白衣公子疾步而去。


    最後一念飄過,眼皮緩緩落下,血淚幹涸。


    殘破的帳篷陷入死一般的沉靜,靜的能夠聽到周圍帳篷內男人的唿吸聲。


    伴隨一陣淅淅梭梭的聲音傳來,逐漸向著這麵帳篷湧來。


    十幾名瘦骨嶙峋的男人似野狗一般爬向劉玲兒的帳篷。


    木片,殘瓦,破布,爭搶他們能夠看到所有資源。


    最終雙眼赤紅的男人將目光聚焦在剛剛失去溫度的屍體上。


    接著一擁而上,互相低吼威脅,拳腳相加,另一麵則用力拉拽撕扯屍體,將骨肉分離,生怕自己吃虧。


    半刻鍾的時間,爭搶平息,帳篷區再次陷入平靜,隻是原先劉玲兒的那片帳篷,已經成了一塊空地。


    空地上,一朵血花暈染大地,塵歸塵,土歸土。


    李昊然站在原地用精神力感知了這一切。


    人在沒了文明,道德,底線,認知的約束,其本質和野獸也沒有什麽不同。


    起初的他是暴怒的,手中斷刃早已出鞘,可當他看完一切後卻又愣住。


    這一幕如此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


    記憶深處,一副畫麵閃過。


    孤兒院內小朋友圍坐在電視機旁,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節目。


    不知誰在作怪,頻道切換,一副血腥畫麵出現在屏幕上。


    一隻野牛被十幾隻鬣狗一擁而上,群攻,掏襠,鎖喉,迂迴無所不用其極,場麵血腥無比甚是駭人。


    直到阿姨從一群哭聲中找到遙控器,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李昊然清楚記得,畫麵中那幾個大字《動物世界》。


    “切,我這個朝不保夕的炮灰在這共情個什麽玩意兒……真是滑稽……”


    李昊然咬緊牙關苦笑搖頭,一個念頭卻在腦袋裏悄悄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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