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海楓叫阿香收拾好行裝,便吹燈睡下了。


    心裏有事,她睡得很淺:按七阿哥的性子,主動開口估計沒戲;要是她去問呢,又顯得舒泰上趕著。這事不好辦。等明天,舒泰平靜下來,願意溝通時,再好好跟她商量一次。


    海楓打算做兩手準備。舒泰大好年華,何必在猶猶豫豫的七阿哥身上虛擲。就看這兩個人,感情到底已經走到了哪一步吧。


    半夢半醒間,海楓恍惚聽見,外麵有女人在哭似的。


    “阿香,你聽見什麽動靜沒有?”


    “主子也聽見了?奴才還以為聽錯了。這就去看看。”


    她一開門不要緊,引得翊坤宮外站著的一個宮女,幾乎要和守宮的太監們拚命。


    “阿香姑姑,我是太子妃娘娘身邊的綠茹呀!放我進去!”


    當值的太監不敢放人,阿香提燈過去,認出確實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


    “這都什麽時辰了,你還一個人出來,不怕慎刑司的規矩嗎?”


    “姑姑,太子妃娘娘叫我來求四公主,千萬過去一趟!”


    這麽大動靜,連宜妃都驚動了,派人出來問消息。阿香認識太子妃將近十年,知道她向來穩重,如此行事,定是了不得的變故,做主帶綠茹進來。


    “請宜妃娘娘歇下吧,公主殿下明日自會去解釋。”


    綠茹平時常來翊坤宮給海楓送東西、問事情,不用阿香帶路,急匆匆往裏頭衝。海楓剛披衣坐起,猛然間看見她哭哭啼啼撞進來,吃驚不小。


    “奴才給四公主請安。”


    “行了,這些虛禮大可不必,說吧,毓慶宮怎麽了?”


    “公主,主子求您快去看看,太子爺要殺人呢!”


    海楓沒有浪費時間在唇舌上,讓阿香把富察嬤嬤叫起來,即刻出門。


    “不用轎,他們準備好,追上來就是。隻咱們四個走,路上再問緣由。”


    綠茹幫海楓換衣服,嘴上不停,描述剛才的突變。


    “十三爺迴來,捎帶著皇上批完的折子、幾封信。爺本來想明日再看,今天就陪著娘娘和小格格。娘娘就勸爺,還是看看吧。於是奴才幾個伺候著,搬了一張書案在裏屋。結果不知怎麽的,爺看完一小半,忽然生了大氣,叫毓慶宮上下,有一個算一個,全站出來受審。爺拎著劍,說要是找出賊來,當場砍了!”


    “賊?”


    “是啊,可宮裏沒聽見丟東西。”


    海楓嚴嚴實實裹了銀鼠鬥篷,富察嬤嬤和阿香把燈籠、手爐都備好,她們便出了翊坤宮。


    一路上,綠茹又補充不少細節,海楓逐漸猜出端倪。


    石氏進宮,海楓把在毓慶宮的眼線,撤得幹幹淨淨。這是對太子妃應有的尊重,同時,她也不想和太子綁定太深。索額圖總把她當假想敵,時不時找茬。


    現在看來,這一步走得太急。


    等她們趕到,毓慶宮的院子裏,跪著二十多個太監宮女,全嚇得隻剩下哭。海楓沒有過多停留,一直小跑著往裏頭去,終於看見在砸門的太子妃。


    “蓉妹妹,別急,我來了!”


    石氏抱著剛落地三天的女兒,六神無主。小女孩兒哭得撕心裂肺,乳母們又不敢上前哄,哭聲迴蕩在夜裏,分外紮心。


    “四妹妹,我就知道,你心善,一定會來。咱們一起進去,勸勸他。”


    “好,我都知道。太子哥哥也是的,才哪兒到哪兒啊,竟氣到這個地步。”


    海楓不像石氏那樣關心則亂,喊兩個壯實的太監過來,硬把門撞開。太子提著劍出來,發現是她,氣憤轉為羞愧,哐啷一聲,把武器丟在地上。


    “深更半夜的,勞動你了。”


    “折子呢?哥哥能否給我看看?”


    “案上呢,你自己找找吧,我去看看孩子,怕不是,把她嚇壞了。”


    海楓在淩亂的筆墨紙硯間,總算找到那封皺巴巴的折子,和康熙斥責太子的密信。


    毓慶宮膳房的花喇、額楚,茶房的雅頭,還有哈哈珠子德柱,於太子監國期間,公然打著太子的名頭招搖過市,受賄行騙。上諭,除罪行較輕的額楚終身圈禁,其餘三人,全部處死。


    康熙的信,措辭冰冷,警告太子約束好下人,絕不能再犯。


    太子向來不在奴才的管理上留心。從前幾年,毓慶宮的仆從,都是海楓在遴選、監視,好在沒出過大差錯。這迴,恐怕是太子妃孕期專心保養,疏於提防,叫居心叵測的外人,趁機滲透進來。


    想奪嫡的幾個皇子,誰都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阿香領著太子妃身邊的人,進來收拾滿室狼藉。等陳設都恢複完畢,海楓親手把太子妃安置在床上休息,哄睡了孩子後,坐下來幫太子分析情勢,勸他冷靜。


    “汗阿瑪,信雖然寫得口氣兇些,我看還是信哥哥的。不然,侄女的滿月,汗阿瑪不會管怎麽張羅。眼前頭一樣要緊的,得先查清,還有沒有漏掉的。再把毓慶宮裏的人,仔細篩一遍。平日裏,他們都跟誰走動得親密?若抓住同夥,太子哥哥把人往慎刑司一交,汗阿瑪還疑心什麽呢?”


    太子陰沉著臉出去審問。


    石氏躺不住,坐起來跟海楓說私房話。


    “都怪我。太醫說孕中不宜多思,對孩子不好,這兩三個月,我就沒怎麽管過下人們。要是我還跟從前一樣盯著……”


    海楓覺得,太子妃再這麽自責下去,非產後抑鬱不可。


    “不是!我的嫂子,你就差睡覺都睜一隻眼了。趁這迴出事,讓太子哥哥學著怎麽分辨手下吧!從前還能說他年輕不經事,今年都二十三歲了,兒女雙全的。怨不得汗阿瑪出手重。”


    阿香進來,說翊坤宮的轎輦剛到了。石氏連忙請海楓迴去。


    “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四妹妹快迴去睡吧。等盤查完毓慶宮,我親自登門道謝。”


    迴去一路上,海楓的臉色都極難看。阿香重新收拾完床鋪,請她就寢。


    “主子心疼太子妃嗎?”


    “不全是。我更心疼小格格。她有什麽錯。好好的洗三禮,全給毀了。”


    出手的人,真是夠狠。


    太子本來逐漸被康熙冷落,全靠太子妃周旋,又緩過一口氣。所以,他就挑這個時機發難,太子妃再含糊一點,都會被擊倒。


    海楓隱隱覺察出,紫禁城的儲位之爭中,出現了一位不容小覷的選手。


    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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