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場訂婚,還兼有為多布父親衝喜的意思,除開圓房,樣樣都得按正式的婚禮走一遍。


    多布由幾名堂弟陪著,進入新娘子的帳篷,大公主帶舅媽們象征性地為難了幾個問題,告訴了新名字,就由濟蘭給海楓蓋上蓋頭。丈母娘準備的十幾個荷包,多布高高興興地,都佩戴在身上,恭敬地行過禮,伸手牽了心心念念的妻,一齊走出去。


    在巴林王帶頭的祝福歌聲中,多布扶海楓上了那匹白色小母馬。查蘇今天放假。新郎倌要騎新娘家陪送的嫁妝。


    大阿哥把一匹通身呈暗紅色的高頭大馬,牽過來交給他。


    “汗阿瑪下旨搜尋來的。汗血寶馬如今是有價無市,這匹據說血統十分地近。鞍子、籠頭,都是禦用的。”


    不僅多布,連察琿大汗都過來謝恩。新郎翻身上馬,大公主由丈夫扶著,也跟著上馬,手裏牽住海楓那一匹的韁繩,給妹妹指引方向。送親的隊伍浩浩蕩蕩,於朝霞中出發。


    兩邊的營地相距不過二三裏,所以隻象征性地走出去沒多遠便到了。白馬宴早已設下,兩匹健壯的白公馬,站在為新人準備的帳篷兩邊。門口一張白氈子,上頭珠瑪術斯、茶磚、白綢等物俱全。蒙古包由嶄新的白色羊氈製成,清晨的微風拂過,羊絨蓬鬆潔白,仿佛天上飄浮著的雲朵。


    土謝圖汗部三四輩的親戚,都趕來觀禮,再加上其他賓客,烏泱泱站了近二百人。


    而重頭戲,自然是新娘過火堆。


    蒙古包東南方,兩堆篝火正熊熊燃燒。大公主下馬,牽著海楓的坐騎走過去,心裏有點忐忑,叫人把丈夫喊過來詢問。


    “這可難得很,妹夫不會失手吧?我聽說,好些蒙古貴族娶親時,都叫手下騎術精明的人代勞。硬逞能,在這許多人麵前折麵子,不是玩兒的。”


    般迪對多布的本事心中有數,叫妻子不必擔心。大公主便用韁繩,打好一個大大的空心結,向等在火堆對麵的多布招手示意。


    多布揚鞭催馬向前,大公主同時將空心結高高拋入空中。說時遲,那時快,多布的馬鞭子已瞬間穿過空心結的正中央,手腕一翻,新郎的鞭子和新娘的韁繩,緊緊糾纏在一起。小白馬被韁繩牽引著,馱著新娘穩穩從兩堆篝火中間穿過,觀禮人群中,感概和喝彩,此起彼伏。


    大把的食鹽與香柏木被賓客投入火堆中,激發出濃煙滾滾,氣氛被逐漸推向高潮。


    大阿哥、五阿哥帶著海楓的九位舅舅一齊動手,從裝嫁妝的大車上拖下十幾張小羊羔皮,鋪在新娘進帳篷的路上。大公主扶著妹妹下馬,新娘一落腳便踩在這些羊皮上。海楓心想,這跟現代的新娘走紅毯,不過就是換個顏色的差異。


    多布等在帳篷門口,一接到她,就在耳邊低聲問道:


    “累不累?給阿布敬完茶,就能歇一會兒了。”


    海楓別的還好,隻是那套沉重的寶石頭麵壓得脖子難受,微笑著示意自己沒事。


    可當進了帳篷,看見久違的公公時,她差點沒忍住要哭出來,抓著多布的那隻手猛地用力,指甲差點劃到他。


    “怎麽,傷得這樣重嗎?”


    在海楓的記憶中,公公比康熙更像個好父親。樂觀,積極,愛開玩笑,沒有酒不吃飯,每頓飯少說一斤肉,結實地像座山丘。可如今,那些厚實的脂肪、肌肉都消失不見,皮膚鬆垮地掛在骨架上,麵色雖然還紅潤,但明顯是靠補藥提出來的氣色,內裏都空著呢。


    多布感受到她的悲傷,也隻能強顏歡笑。


    “給阿布燒碗茶吧。”


    海楓這才如夢初醒,從他手中接過用具,先將火撐下麵的舊灰掃盡,重新點火,煎一壺新茶。


    察琿諸多妻子中年齡居長的一位,端著一盤子奶食,上頭壓著一截羊脖子。海楓把盤子接下,她便用黃油和鮮奶,在海楓手上抹過,再把係著哈達、沾有黃油的一把大勺子,遞給新婦。


    海楓就用這柄勺子盛一碗茶,奉與躺在榻上的公公。


    噶勒丹想站起來接,被多布和海楓雙雙攔下,他隻好欠身接過這碗兒媳婦的茶,按傳統說了幾句客套話,既不親熱,也不顯疏遠。


    如此客氣,甚至有些疏離的態度,海楓真是感慨萬千:公公從前拿她當女兒一樣在養,每次小夫妻鬧口角生氣,公公都先罵多布,問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麽不能吃點虧,為什麽不體諒公主遠嫁,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


    此時此刻,他們卻是剛見第一麵的陌生人。


    海楓趕緊叫等在外麵的舅媽們,把她親手繡的煙荷包等見麵禮送進來。


    噶勒丹小心接過那些繡品,鼻尖忽然飄來一絲熟悉的香氣。他把煙荷包仔細地聞了兩遍,確信自己沒有弄錯。


    “四公主好厲害,連我喜歡抽什麽樣的煙絲,都一清二楚。”


    海楓想快些找迴公公對她的喜愛,所以在荷包裏放了他常抽的煙葉。前世她經常給噶勒丹點煙、洗煙袋鍋,對他的喜好記憶猶新。


    “阿布喜歡就好。這是多布告訴我的。”


    “哦。這樣啊。”


    噶勒丹看向兒子,發現他沒有打算反駁,而是默認,心中更加疑竇叢生。


    “公主殿下,可否與我單獨聊聊呢?”


    “阿布說哪裏話。自然可以的。”


    於是多布便帶著眾人出去吃白馬席,隻留海楓一人同父親說話。


    噶勒丹絕不相信,多布知道他抽什麽煙絲。因為兒子不喜歡煙草的味道,從來沒有摸過旱煙杆子。每次他在旁邊抽,還要遠遠地避開。


    “好孩子,你仔細聽我說。”


    聽見公公語氣中,多了她熟悉的味道,海楓強忍著淚意,答應下來。


    “是,阿布,楓兒聽著呢。”


    “你跟多布,是不是,一樣的啊?”


    “啊?”


    “你若是跟他一樣,就該知道自己犯錯。多布可是不抽煙的。”


    被公公那雙堅定的眼睛盯著,海楓意識到這個忙中疏漏,輕易無法搪塞過去。


    “阿布說的,是,是哪一樣呢?”


    噶勒丹攥緊那個精巧的煙荷包,生怕外麵有人在偷聽,使出渾身力氣,靠近兒媳的耳邊問道:


    “你,跟他,一起轉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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