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常在,您還是請迴去歇著吧。太後娘娘正和端敏公主殿下說話呢,不得空見您。”


    “嬤嬤,我昨兒來請安,太後娘娘在陪公主殿下;怎麽今兒來,還是在陪公主殿下?”


    “等下次娘娘得空,您不如親自問問。”


    水仙瞧著這群麵上不卑不亢,暗地裏瞧不起她的老媽媽們,怒火中燒。


    皇上,已經走了整整三天。


    去哪兒,她不知道。


    從前她作為二公主身邊得臉的大宮女,想打聽消息,多有門路故交;現在當上正經主子了,反倒閉耳塞聽,一兩銀子一個字也買不到。


    這群黑了心的,集體湊起來對付她!


    可水仙不敢露出半分囂張嘴臉。


    這裏可是太後娘娘的帳篷前頭,容不得任何妃嬪放肆。


    她身後跟著的貼身宮女,原來可是皇貴妃身邊的人。


    出一點岔子,皇貴妃立馬就會知曉,然後用宮規壓死她。


    恭恭敬敬行過跪安,水仙掉頭就走。


    可一個沒瞧見,她跟身後的人撞個滿懷。


    “妹妹該死,衝撞德妃姐姐。”


    “無妨,你撞著的是胳膊,不礙事。這不是葉常在麽?”


    水仙匆忙給德妃行禮問安。


    德妃趕忙扶住。


    “不必這麽拘著規矩,難得出宮一趟。我來給太後娘娘請安,妹妹也是嗎?”


    “喲,那姐姐不巧了。端敏公主殿下在裏頭呢。”


    帶著一種近乎於報複的快感,水仙把這句話緩緩道出。


    久在宮闈,德妃立刻明白過來,打著圓場。


    “既然太後娘娘不得閑,我晌午再過來服侍。難得遇上妹妹,要不一起去我那裏坐坐,喝杯茶?”


    這麽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水仙怎能放過?


    她正愁沒處打聽皇上的消息。


    “恭敬不如從命。”


    德妃便親切地攜了她的手,往自己的帳篷走去。


    “臨出門才決定和貴妃娘娘同乘,屋裏東西七零八落的,妹妹見笑了。”


    水仙捏著個官窯燒青花白地蓮紋茶碗,小口品著鐵觀音,知道德妃此言不虛。


    這麽糙的器皿,這麽陳的茶葉,她從前當宮女的時候都看不上。


    二公主也是明裏暗裏占去三公主多少行李配額,才勉強把合用的東西帶齊全。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德妃和貴妃同乘,估計也會被排擠。


    “姐姐如此守禮,對貴妃姐姐這樣恭敬?”


    “妹妹,你若信我,還是口裏對她尊敬些。”


    德妃伸出一根水蔥般的玉指,往東邊指。


    “咱們可不配與她姐妹相稱。她的姐妹,可是鈕祜祿皇後。”


    水仙此言,固然有試探德妃是否真心的意思,暗地裏認真也有些不忿。


    大老遠跑來皇上都不叫她侍寢,貴妃眼看是失寵了。


    她也是正經的常在位份,同為嬪妃,怎麽就不能喊姐妹?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風水輪流轉。


    總有一天,要讓這群依仗著娘家的貴女知道她是誰。


    “姐姐教訓的是,妹妹再不敢了。”


    “哎喲,我來的不巧!”


    聽見熟悉的聲音,德妃趕忙起身迎接。


    “惠妃姐姐,怎麽今天高興過來坐?”


    三十五六歲的惠妃,身著杏黃色紗底繡海棠花的長袍,高個子,細脖頸,笑意盈盈地和德妃見過禮。


    “原說去給老祖宗和太後娘娘請安,結果吃了個閉門羹。橫豎大熱天的,出也出來了,就思量起你。沒成想你已經請下客了。”


    水仙早站起身,聞言上前,給惠妃請安。


    “新妹妹果然出挑,太後娘娘眼界向來高。這迴更是了。”


    三人都知道她在說宜妃姐妹,相視一笑,重新落座。


    堪堪說過幾句天氣之類的閑篇兒,話題慢慢地就轉到康熙身上去。


    惠妃飲上一口水仙瞧不上的茶,略帶著羞澀。


    “前幾日皇上也不知怎麽想起我來了。你們也知道,歲數放在這兒,宮裏多的是年紀小、像葉常在般水靈的妹妹,我早不在意侍不侍寢的。”


    “姐姐有大阿哥,當然有指望。”


    德妃說畢,不經意地瞄了下水仙身後站著的侍女。


    水仙這才後知後覺,隨便尋個由頭差事,把她們都打發出去。


    “妹妹受委屈了,要人服侍,隻管使喚我這裏的奴才。”


    “德妃姐姐言重。妹妹隻恨自己蠢笨,沒想到這一層。”


    “唉,我是真怕她。宮裏頭熬來熬去,不都是為著一兒半女的前程?我統共就四阿哥和六阿哥兩個兒子,她還抱去一個。五格格,太後娘娘好歹還三天兩頭的讓我見見,皇貴妃的承乾宮,我望見宮門就傷心……”


    惠妃趕緊撂下茶碗,遞帕子給德妃。


    “腫了眼睛可怎麽好。”


    “多謝姐姐。我這副不中用的樣子,叫妹妹見笑了。等你服侍皇上時間長些,也懷上孩子,生育過,就能明白我了。現在還遠著呢。”


    水仙慌忙站起身來答個是,肚裏憂愁。


    見不著皇上,怎麽生孩子?


    她隻承寵過一迴,按理說,男人都好新鮮,這幾日就算礙著規矩不好總是宣她,也該有些賞賜下來。


    可除過份例內那些普通物件,她什麽額外的東西都沒得。


    連住處都不是新的,隻將榮妃空出的帳篷草草收拾一番,裏麵要什麽沒什麽,就把她塞進去了。


    難道皇上,打算以後就這麽晾著她?


    入宮多年,水仙很清楚無寵又無子的低階嬪妃們過得有多淒涼。


    她當宮女時,都敢扯二公主或鍾粹宮的虎皮,在她們那裏爭點臉麵。


    就好比,太後麵前的嬤嬤,今天也敢給她臉色看那樣。


    不行!


    水仙橫下一條心,跪在惠妃和德妃麵前。


    “求兩位姐姐,給妹妹指條明路吧。”


    “哎呀,怎麽行這麽大的禮,快起來!”


    德妃和惠妃揮退了帳篷裏所有的侍從,親手扶起水仙。


    “要有什麽想知道的,你隻管問就是。”


    “惠妃姐姐明鑒,妹妹就是想知道,皇上,如今在哪兒啊?”


    德妃不動聲色地,同惠妃交換過眼神。


    上鉤了。


    真夠淺薄的。


    榮妃,當初怎麽就沒看出這丫頭如此眼高手低?


    沒有後台,竟也敢妄想當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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