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剛才的確對她不敬了啊。


    她作為百家道門最年輕、最有資質的玄師,解決過無數靈異事件,幫助過數不清的人,在玄學界極有威望,可是這個女生卻說她“尚未有做百家道門之首的資質”!甚至還說她論道的地方是她家!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屠櫻見她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微微蹙眉,“柳蘇葉……”


    “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屠小姐,請你出去吧。”


    柳蘇葉克製著自己內心的情緒,依舊很有禮貌地冷聲讓她出去。


    屠櫻的耐心也不剩下多少了,她幽幽道,“如果我不呢?”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柳蘇葉的目光徹底冷了下來,順手抽出了剛才演示做法的桃木劍,握得很緊。


    屠櫻輕笑一聲,在她聽來就好像是不屑似的,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接著抬劍指向了她。


    下麵坐著的那些人好像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我們把她趕出去!”


    “趕出去!”


    “趕出去!”


    ……


    “嗬。”


    屠櫻冷笑。


    她抬手間放出八張靈符,紅色的符文閃爍著金光,符紙漂浮在空中,環繞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個陣法,將所有人隔絕在身外。


    她直直地盯著柳蘇葉,目光清冷而幽深。


    “你還是沒有想起來嗎?”


    柳蘇葉恍惚了片刻,手裏的劍也有片刻的鬆弛。


    她應該想起來什麽?


    她到底忘記了什麽?


    屠櫻又歎了一聲。


    她原本以為柳蘇葉算是現世她見過挺有天賦的一個弟子,但她心裏的執念居然這麽深,經她提醒都醒不過來。


    柳蘇葉見她的神情似乎隱隱露出失望,心裏咯噔一下。


    ……不對。


    這不對!


    她環顧四周,忽然覺得周圍的一切十分不真實。


    手裏的桃木劍不知何時跌落在地上,周圍的人關切地詢問她怎麽迴事,柳蘇葉茫然地看著對方的臉,一時之間分辨不清對方到底是哪家派出來的玄學大師。


    “這不對,這不對……”


    柳蘇葉喃喃地往後退,無意間打翻了桌上的擺件,陶瓷擺件碎了一地。


    她盯著地上的碎片,耳邊忽然出現這樣一段對話——


    “屠大師,這個花瓶好漂亮啊,是在x市買的嗎?”


    “嗯,上次出門逛街的時候覺得好看就買了。你喜歡的話等你迴去後給你寄一個。”


    “真的嗎!嘿嘿,真是謝謝了,大師你對我真好!”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內心忽然浮現出許多疑問。


    她明明是玄學界大師,可是提起她過去的經曆,她能想起來的卻隻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任務,如果她真的是大師,為什麽她連一件大型事件都沒有參與過?


    如果這裏真的是玄學協會論道的聚集地,為什麽玄學協會不選一個規範的禮堂或者講堂,而是選了這樣一座具有生活氣息的別墅?


    她對上了屠櫻的目光,隻覺得對方的眼睛十分熟悉。


    迴想起她剛才說的話,她的後背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猛然叫道,“屠大師!”


    她說的話才是真的!


    周圍的一切都是假的!


    就在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周圍的人群、別墅後院的布置,忽然像是流沙似的以極快地速度塌陷下去。


    一道悠揚婉轉的旋律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屠櫻見她終於醒悟,欣慰地露出了淡笑。


    她剛才都要準備出手了,卻沒想到她憑借自己便醒悟了過來。


    如此,甚好。


    ……


    “啊!”


    柳蘇葉猛然睜眼,發現自己正盤腿在客房的床上打坐,而身旁坐著的就是屠櫻。


    迴想起剛才那一切,她心有餘悸地喘著氣,渾身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醒了?”


    屠櫻此時也睜開了眼,從身上掏出一瓶丹藥來遞了過去,“吃一粒。”


    這是她今天下午煉製的破境丹,有助於她破境。


    柳蘇葉微微一怔,接了過來,她順著對方的手臂看向她的臉,忽然低垂下頭,“對不起屠大師!剛才在幻境裏我太猖狂太不懂事了,居然還想把你趕出去!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自責的情緒充斥著胸腔,難過地想,她一直以來在她麵前留下的好印象肯定在今天毀於一旦了!


    現在想起來,她真想抽死在幻境裏的自己!居然敢這麽對自己的師祖!


    屠櫻輕笑一聲,目光淡淡,“不礙事,你最終不是清醒過來了嗎?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幽暗的角落,藏著自己心裏最隱秘的欲望,這無可厚非。”


    “況且,想成為眾玄師之首,成為天下第一玄師,這是再正常不過的願望了。”


    有人藏在心底的是虐殺與殘暴,有人藏在心底是對色相的欲望……


    而柳蘇葉隻不過是想變強,受到萬人敬仰,有什麽過錯呢?


    聽到屠櫻的勸解,柳蘇葉的心裏好受了些,她用餘光看到周圍是有結界屏障的,於是便第一次當著她的麵叫出了那個塵封已久的稱唿:


    “謝謝你,寂鴛祖師……”


    屠櫻自己都愣了愣,接著便笑了。


    此時,那道空靈婉轉的旋律又響了起來,二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柳蘇葉緊繃起身子準備起身,被屠櫻暗了下去。


    她淡淡道,“你吃顆丹藥,準備破境。我為你護法。”


    不管將會發生什麽,她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


    柳蘇葉一怔,屠櫻看向她,“怎麽,不信我能護得住你?”


    對方連忙搖頭,“不是,我……謝謝你,寂鴛祖師。”


    她那雙清澈的眼睛裏除了感激,還有崇拜。


    剛才讓她陷入幻境的就是這個聲音,但屠櫻卻在這時讓她吃顆丹藥準備破境,絲毫不把這道聲音放在眼裏。


    這得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才能雲淡風輕地說出這番話?


    屠櫻沒想那麽多,看到柳蘇葉吃下丹藥,便一步步走出了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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