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之中,趙傳喜坐在茶樓一層的角落裏,一邊品著茶,一邊聽眾人議論近日新聞。


    從去年開始,茶樓裏的話題就沒換過,都是圍繞華興人展開,即便是有些別的新聞,最後也能轉到華興人的作為上來。


    稍微有些錢財的主,大部分都在二樓端坐,一樓盡是些隨從、家人之類的人物,或者像趙傳喜這樣的窮鬼,蹭半張桌子,就著茶水吃個餅子,便是極佳的享受了,圖的其實就是個熱鬧。


    聽不到二樓的言語,聽聽下人們的議論,也能稍稍了解些州城動態。


    今日的新聞,說的是三亞大戶譚家之事,譚家老二舉家進城,幾乎把華興人比作惡鬼一般,話說的極為難聽。


    坐在他對麵的,就是譚家的一名夥計,口中說起華興人搶奪田地、誅殺二位公子的事來,表現的格外衝動,強買之事本就過分,居然因為公子無心之失,便奪了其性命,當真是無法無天,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你等盲目前往,怕是銀子沒掙到幾個,小命卻先丟了。


    說到譚家,這夥計一臉憤懣,大爺、三爺兩家為了錢財,直接將主持正義的二爺趕出家門,明麵上讓出州城商鋪,暗地裏,卻將華興人的好處盡數吞下。


    說一千,到一萬,都是那該死的華興人,不給老爺們活路,害的他們這些下人,再也蹭不到點滴油水。


    聽那夥計在那裏呱噪,趙傳喜便有些不耐煩,忍不住迴了一句“燒死的母子倆就不是人了嗎?”


    現場安靜一瞬,那夥計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一般,大聲嚷嚷起來。


    公子並非有意,那家人自己睡的沉,不及跑出,豈能全怪到別人身上?


    往日出些銀錢便能擺平之事,如今卻需四人以命相抵,荒唐之極,荒唐至極。


    說著話,看向趙傳喜的眼神中,平白生出許多怨恨。


    見身邊眾人神色不善,趙傳喜端起碗中茶水,一飲而盡,隨即起身離開,不去與那人爭辯。


    ......


    趙傳喜是趙武族伯,年輕時靠賣苦力過活,也曾受苟崇善照拂,做過一段官府雜役,如今年紀大了,身邊亦無親人,幹脆留在苟家管事,算是出一份力,順便混口飯吃。


    當日黎亂時,族弟身亡,母子倆進入苟家,趙傳喜也主動跟著幫忙,算是盡一番親族義務,一來二去,倒幫著苟崇善管起了家事,雖無主仆名份,卻有主仆之實。


    趙武返家,向母親通報苟崇善近況,並說出華興首長即將入城的消息,讓家裏人想辦法,務必確保首長安全。


    事情落在趙傳喜頭上,卻讓老頭一籌莫展,自己可沒苟巡檢的本事,哪能操作如此大事?


    想不出辦法,趙傳喜便在街上溜達,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也好有所參考。


    從茶館出來,趙傳喜心情極為鬱悶,這幫老爺、仆傭咋這麽沒良心,人家華興首長又不是不給錢,憑啥你們奪得別人,別人卻奪不得你們?


    對於世事百態,趙傳喜自問早已看的通透。


    走到東門時,趙傳喜靈機一動,邁步上了城牆,找到相熟之人,問起城門開閉情況。


    據城牆上的兵丁言說,此時東、西兩門仍舊關閉,百姓若想進城,隻能繞道南門。


    年前在城外駐守的樂安狼兵,如今已盡數入城,將南門的守衛任務接了下來,他們這些人,隻需在東、西兩門巡查、觀望即可。


    反正東門、西門正對的都是連綿山嶺,若是華興來犯,大軍根本無法展開。


    所謂守城之兵,大多也會幹些苦力活,用以補貼家用,而像趙傳喜這種幹苦力出身的,有時候到城樓上充充數,更是常事,大家你來我往,互相幫襯著過活,倒也積累下不少情誼。


    趙傳喜在城樓上聊了會兒天,又慢慢沿著城牆轉了轉,這才往迴走去。


    ......


    陳覺受知州張素邀請入城,陳繼統的壓力陡然減輕,終於不用日日守在城頭,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相比沈植、楊天意城外殞命,孫惟彥被押入府城大牢,陳繼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不僅毫發無損,還白得了許多錢財,真是沒處說理去?


    總之,整個年節期間,陳千戶的心情好的不得了。


    自己運氣好,也不能不顧及別人,除了給進城狼兵準備糧草、酒肉之外,更是在醉紅樓長期包房,邀請陳覺日日飲宴,隻求讓這位守備大人過個歡樂祥和的春節,最好能樂不思蜀,替自己一直把州城守下去。


    州城裏邊事事和諧,州城外邊的華興人卻是極不省心,一說是要將崖東土地盡數買斷,一說是要行土司之權,個個都是要人命的大事。


    待陳豐歸來,又說那華興首長,居然要進城議事,顯然對和談進展多有不滿。


    最令陳繼統意外的是,知州張素猶疑多日,竟然將麵談之事答應下來,至於如何操作,卻遲遲沒找自己商議。


    關鍵是這種事情,自己也不能上門去問呀。


    偏院之中,陳繼統坐在樹蔭下的石凳上品茶,陳豐則站立一旁,躬身聽取大伯教誨。


    從保安團軍營迴來之後,陳豐的任務隻有一項,那就是確保孔傑安全往返。


    要完成這項任務,自然少不了大伯出力。


    思慮許久,陳繼統讓陳豐去找苟家商量,而自己這邊,爭取能將護衛州衙的任務接下來,一旦事情有變,至少能保證華興人不會血濺當場。


    現在這世道,無論是知州張素,還是華興大佬,哪一個都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


    至於苟家那邊,既然苟崇善已經投靠華興,輪到出力、背鍋的時候,哪能任其袖手旁觀?


    若是一切順利,陳家就當無事發生,若是出現波折,陳繼統能起的作用,便是盡力讓事態可控,不至於走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說到買地一事上,陳繼統讓侄兒不必操心,他這邊已經安排老大陳昂著手處理,反正有銀子拿,不就是寧遠河東岸的兩、三百畝地嘛,送給華興又能如何?


    麵對華興人的強勢作風,陳繼統決定當個老實人,能退讓,就絕不對抗。


    陳家從大燕朝開國之初,便在崖州駐守,其家族綿延,到如今已有兩百餘年,若是沒有點生存智慧,早就灰飛煙滅了。


    待陳豐離開,陳繼統又略坐片刻,見日色西斜,才匆匆離家而去。


    ......


    孔傑還未進城,州城內的知情人士,已經開始陸續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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