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的一聲,毛驤左手短刀旋成刀牆向後推出將醉劍莫有德來劍彈開,可身子卻是前探,右手長刀加緊前攻,刷刷刷三刀直出,竟是上點頭下點腳,還有一刀竟是點向空中,攻向那飛迴的遊魚軟劍,這三刀幅度之大讓人看得咋舌,若非親見,實難相信會有如此蕩氣迴腸、大開大合的刀法,可左手短刀卻是淒淒婉婉,一旋一迴頭,像是那不舍夫君離家的妻子,這長短刀法舞至極致之時,連那毛驤口中都不禁念道:“無人來往冷清清,叫他不應天怎聞?不忍聽,不美聽,聽得疏鍾山外兩三聲。”


    這毛驤此刻在這生死搏殺之際,口中所念的竟是那元曲《拜月亭》中的淒美曲詞,不禁讓人感到一絲幽怨和不舍,這《拜月亭》曲中所講的是一書生和一女子在戰亂中均與家人失散,兩人相遇共度患難,日久生情,私定終身,結為夫妻,可後來卻為父母所阻,幾經磨難,才最終夫妻團聚,有情人終成眷屬。便如那子母鴛鴦刀,長刀似那書生,短刀似那女子,書生誌在遠方,女子不離不棄,尤其在這前攻後守之時,兩刀分離最遠,思念之情便是最甚,也是這刀法最為淒美淩厲之時。


    那書生劍莫有才見這長刀攻勢淩厲,竟連飛身接劍的機會都不得,隻是這長刀一上一下攻頭攻腳,中路便是大開破綻,料想是對手認為自己手中無劍無法突擊,便將本是攻向中路的那一刀甩向空中,阻擋自己去接那遊魚軟劍,自也就不怕這刀法的中路空虛為人利用了。


    書生劍莫有才見此情形,便是牙關緊咬,心一橫,不再想著去接那遊魚軟劍,而幹脆化自己肉身為劍,也不再退,突的腳下發力,向前飛出,伸出右臂,探出二指,一招白虹貫日,直殺向那毛驤胸腹之空當。


    那毛驤不禁一驚,隻道這書生劍莫有才必會想盡辦法接那軟劍,再與他師兄一前一後夾擊自己,便是勝算大大的提升,卻不想在這般夾攻轉勝的大好形勢之下,書生劍莫有才竟會選擇冒險以肉身化劍奮力一搏,實是出人意料,便要收迴短刀,斬向那書生右臂。可此時那醉劍莫有德業已從身後殺來,用的是那華山劍法中的旭日三劍,第一劍:日出東山,劍尖由下向上撩起,若是不防便會被這一劍劈為兩半,這一前一後同時攻來,都是取命之殺招,轉瞬之間,這毛驤也陷入了那決死之地。


    “哈哈哈哈……”隻見這毛驤突的大笑,向前斬向那書生劍莫有才右臂的短刀並不迴收,而是向前更甚,如那女子不顧自己安危,隻顧前護心愛的郎君一般,雖為短刀,卻是用的攻殺之招,而那長刀則是猛的向後化弧,擋在身後,似那男子不忍妻子受到傷害,挺身擋在愛妻身前,為其避開刀劍,用的卻是那防護之招,這一前一後,長刀短刀相錯,轉瞬間又要分離,便是嚶嚶嗡嗡響個不停,好似那哭泣之聲,便也激得這刀勢更為淩厲,毛驤口中不禁念唱道:“你靠欄檻臨台榭,我準備名香爇,心事悠悠憑誰說?”


    書生劍莫有才見這短刀來的兇悍,若再不收招這右臂便是沒了,不過此時長刀已撤,剛好迴身接那遊魚軟劍,便猛的在空中來了個橫翻,手一點地,身子向後彈出,避開這短刀,同時接了那空中飛來的遊魚軟劍。


    醉劍莫有德見那長刀劃來,想要擋開自己這一劍,便不願刀劍相碰,順勢變招,使出這旭日三劍的第二劍:一輪紅日,剛才直直上撩的技法突然變為畫圓,便是要在那毛驤後背掏個窟窿。


    “與你殷勤參拜遙天月,此意也無別。”隻聽那毛驤口中高昂吟唱,短刀已是迴護後身,旋如龍卷,繞著長刀迴轉,便是護在長刀周身,彈開那攻來的長劍。


    醉劍莫有德見短刀迴護,便隨即變招,使出這旭日三劍的第三劍:曙光初照,剛才那一輪紅日畫圓的招法其實更多深意是要引開對手護在中路的刀劍,為這第三招創造攻殺條件,見那毛驤短刀,追著自己長劍畫圓,中心空當大開,便是一劍點向毛驤後心。


    這毛驤竟不轉身,似是身不由己,身隨刀走,這長刀短刀均在背後與那醉劍莫有德鬥法,自己身體隻得背身倒退,配合那雙刀攻向對手,便好似刀有情義,人似傀儡,隻聽這毛驤口中吟唱著:“天哪!這一柱香,則願削減了俺尊君狠切;這一柱香,則願俺那拋閃下的男兒較些。”那長刀搶著向前攻殺醉劍莫有德,而短刀雖短,卻也進得更快,竟已超過長刀挺在前麵,長刀不願短刀為己出頭,便再發力前攻,又反超了短刀,這一長一短兩刀環繞著醉劍莫有德的長劍交錯前行,雖都不防護,卻把那長劍絞在當中,隻聽哢吧一聲,長劍碎成幾段,竟是被這長短刀絞碎了,直驚得醉劍莫有德撒劍撤身,急忙向後跳出三丈開外,才躲過這雙刀齊攻,剛剛落地,便見那毛驤竟是自始至終沒有迴頭,口中仍是吟唱著:“願天下心廝愛的夫婦永無分離,教俺兩口兒早得團圓。”


    那書生劍莫有才接下遊魚軟劍,卻見師兄長劍已被那雙刀絞碎,人雖無恙,卻是敗了,這華山派四大劍中的兩大高手竟是為一人所敗,再加上自己剛收的徒兒身死,心中不免惱羞成怒,便是不計後果,挺劍前攻,全力搏殺,也沒了什麽華山招法,也沒了什麽草書行筆,隻是孤零零一劍,冷冰冰一人,劍是人,人是劍,齊齊殺向那錦衣衛指揮使毛驤。


    毛驤見書生劍莫有才攻來,冷冷笑道:“你還敢來!哼!便在此招分勝負、決生死吧!”說著便是雙刀同出,這兩刀又是一前一後,相互遞進,相互絞繞,眼見就要把書生劍莫有才連人帶劍絞在其中,便是必死無疑。


    “師弟不可!快退!”醉劍莫有德知那毛驤雙刀絞殺技法甚是強悍,師弟這般直挺挺的攻殺等同送死,便是焦急的喊道。


    “吾服食久,猶為劣劣。大都比之年時,為複可可。”突然一絲微弱卻又直鑽人耳的清靈之聲傳來,竟是在念那《王羲之十七帖》的第五帖,隻聽得此聲音道:“這‘劣劣’‘可可’都是重複之字,一筆寫來又豈能盡同!他‘長筆’寫大字,‘短筆’寫小字,那我一筆為何不可隨心大小?這‘劣劣’二字筆劃繁多,隻進不退怎能寫清,這‘可可’中間兩個‘口’,便是大口繞‘大筆’,小口繞‘小筆’,纏繞交織,一氣嗬成!”


    那書生劍莫有才本是心意已死,這奮力搏殺的一劍,平平無奇,看似兇猛,其實早已沒了心氣,可突聞這談習書法行筆之言,字字入耳,仿若在他心中腦中狂書一般,寫到精彩之處,竟是情不自禁大喝一聲:“妙!妙!妙!”突然手上招法一變,連連搖動手腕,似是在狂書亂舞,令那軟劍如軟鞭一般,大圈繞長刀,小圈套短刀,身子不再向前發力,反而向後帶去,這長刀被越帶越遠,短刀不及,便發力前追,可又被軟劍鎖住,無法配合長刀合絞,此時,這玄鐵雙刀因材質堅硬,便就不如那軟劍靈活,完全轉不得彎,兩刀像是被那繩索鎖住一般,無法動彈,正待其想要長刀右、短刀左的分開撕扯,那軟劍卻是順勢一筆,將盤繞之勢自然彈開,那長刀短刀因一左一右分開用力,便是失了和氣,朝兩向分離,中路門戶則是大開,那書生劍莫有才旋開的軟劍,便是嘩啦嘩啦突然急進,直撲進了毛驤胸口,當啷一聲,那毛驤胸口衣衫被軟劍劃得粉碎,卻是擊中一物,將軟劍彈開,救了那毛驤一命,此物從破碎衣衫中掉落,竟是一玄鐵黑盒,盒子落地震開,現出一柄一尺來長的斷劍劍身,此劍薄如蟬翼,卻是寬達十寸有餘,映在月光之下,閃著悠悠藍光,料想就是那殺害毛驤師父之人留下的斷劍。


    書生劍莫有才見那毛驤呆愣在當場,眼睛怔怔的盯著那斷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流滿麵,口中嗚咽念著什麽師父之類的話,便也不再理他,轉頭尋向剛才說話之人,卻見那人竟是吳雲牛,此刻吳雲牛正躺在田大鳴和許荷花懷中,微微仰起身子,正看向自己,慘淡著笑著,隻是臉色煞白,有氣無力,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一聲。


    書生劍莫有才見吳雲牛沒死,便是把那遊魚軟劍往腰間一盤,急奔過去,握住吳雲牛之手,正要查看其傷勢,突覺自己身上這華山派的天罡真氣正順著己手流向吳雲牛,好似那吳雲牛的身子有吸力一般,便搭手摸向其脈搏,隨著自己身上的真氣流入,漸感吳雲牛的脈搏雖仍很微弱,卻是漸漸變強,不由得欣喜,便加力將真氣輸送過去,半炷香的工夫過後,隻見吳雲牛的臉色已漸漸有了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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