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人群,耳畔的討論、戲謔如同陰影中伸出的黑手,克裏斯隻能不斷地加快自己的腳步才能將它們擺脫。邁進大門,穿越走廊,燈光和陰影在克裏斯的臉上交替而過。


    “克裏斯姐姐!再往前走就是廚房了!”


    克萊因的話總算是將克裏斯的心神牽引了迴來,而迴過神兩人已經到了走廊的盡頭。鬆開克萊因的手,瘦弱的手腕上一道不起眼的淡紫色瘀痕讓克裏斯明白,自己並沒能控製住自己。但克萊因的臉上卻始終帶著微笑,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對不起克萊因,我……”


    “沒事,過一會就消了。”克萊因笑著說道,“既然都到這兒了,那我們先把晚飯解決了吧,順便繼續剛才的話題。”


    克萊因推開廚房的大門,在一眾廚師那驚愕的表情下,他在雜亂的廚房中空出了一席桌椅並毫不在意地拉著克裏斯坐了下來。


    “克裏斯姐姐,有什麽想吃的嗎?我這兒廚師長的手藝可是整個王國數一數二的!”克萊因取來兩副刀叉,滿臉期待地看著克裏斯。


    麵對克萊因突如其來的熱情,克裏斯表露出的卻是一臉苦澀:“算了吧,心情不好,再美味的食物吃得也沒味道……”


    “啵。”


    一旁的廚師長拔開酒瓶塞子,鮮豔的紅酒沿著杯壁緩緩流淌盛滿了兩個高腳杯。克萊因端起酒杯輕輕一抿,緩緩說道:“克裏斯姐姐,這裏可沒有蘭徹的耳目,現在就沒必要再演戲了。蘭徹沒有在宴會上選擇除掉你,隻是軟禁,這樣一來他的注意力就會集中在你身上,難道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


    看著始終麵露微笑的克萊因,克裏斯有些懷疑,這還是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頹喪的侯爵少爺嗎?


    “你是怎麽知道?”


    “身為王國裏魔法天賦異稟、見多識廣的術師,哪能毫無反抗的就被人用反魔法金屬鐐銬給銬上的?我印象中的溫莎伯爵可不會就這麽輕易的任人擺布。”克萊因反問道,“我想那些蘭徹的罪證都已經在送往王都的路上了吧?”


    “抱歉,無可奉告!”克裏斯輕搖酒杯,透過那杯中鮮紅的液體看向了對麵這位年輕的後輩:“像我們這樣的人,逢場作戲不是跟家常便飯似的。不過我看你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戲子,在這休門能知道你現在這個模樣的人恐怕不過一手之數吧?”


    “那你可高估我了,克裏斯姐姐,”說著克萊因擺了擺小手,“那些見過我真麵目的人還是有不少的,但他們現在都隻是普通的平民。雖說算不上是有權有勢,不過我能保證,絕對的忠誠和足夠的能力還是有的。”


    “比如說你身後的這位廚師長?”


    三十多的年紀,作為廚師,由於職業的緣故,即使是不易發胖的體質,身材多多少少都會開始走樣。可克萊因身後這位卻依舊保持著勻稱的身型,而且那筆挺的站姿一看就克裏斯知道這人是從軍隊裏出來的。


    “算是吧,他是我父親的老部下了。當時蘭徹接管軍隊的時候,像他這樣和我父親有關係的軍官都被蘭徹清除出了軍隊。”


    “所以他們都聚集在了你的手下?”


    “其實蘭徹根本沒有這麽做的必要,他們原本效忠的就是王國,無非是和我父親有些私交而已。蘭徹卻偏偏要將他們徹底趕出軍隊,要不然我也不會有機會獲得他們的效忠。”


    “所以你現在就是在等一個可以徹底扳倒蘭徹的機會,對嗎?”


    “是的,而且現在機會就在我眼前。”


    簡陋的廚房內,兩個統一了戰線的年輕人在桌前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彼此的臉上再也沒有先前的猜疑和擔憂,而是淡然的微笑,隨後便開始享受眼前的這頓美味的大餐。


    ……………………………………………………


    -躍馬旅館-


    眾人靜坐在大廳之內,下午的爭吵讓三人之間產生了些許的不愉快,甚至就在剛才吃飯時也隻是簡單的聊了幾句,隨後又各自開始做起了自己的事。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格斯的消息三人此時也沒法有所動作,隻能靜下心來等到情報後再想辦法。


    可身為這間旅館的主人,約克卻有些煩躁。


    麵對現在的情況,他非常有理由懷疑先前威廉對他的承諾是否有效。而且就以他們和格斯之間的談話,約克大概知道了這夥人應該和今天中午入城的克裏斯伯爵有很深的關係。


    這不由得讓約克心中有些擔心,他可不想因為這些素不相識的人而被牽扯進某些奇怪的政治事件。


    約克討厭政治,因為聽街坊鄰居提起過,他那曾經身為軍人的父親就是因為當初站錯了隊伍才被強製退伍,而後受人恩惠在這裏開起了旅館。


    為此還得身為兒子的自己來還他之前欠下的人情。


    越想心裏就越是煩躁,約克從吧台下拿出了一把陳舊的魯特琴,默默地開始調音。這是他從父親離世後養成的愛好,音樂總是能讓人把煩惱丟在一旁。不一會兒,簡單的音符伴著悠揚的哼唱在這不大的旅館內傳開,磁性的嗓音和低沉的聲線充分的表明了他此時的心情。


    一曲奏完,幾聲清脆的掌聲響起。等約克迴過神時原先在給“夜月”上劍油的萊茵已經坐在了自己的對麵。幾枚嶄新的金幣隨之跳入了他的眼簾。


    “能給我來一杯嗎?”


    約克一邊將金幣攬入口袋,一邊嘴裏輕聲嘟囔了一句:“一杯酒而已,用不了這麽多的。有錢了不起啊!”


    “那你還全拿走?”這顯然逃不過萊茵的耳朵。


    “嗬!天知道我現在承受了多大的風險?難道這還不夠我多拿幾個金幣嗎?”


    “當然,如果你想,我還能多給幾個。不過我可不喝劣質酒水,當然要是能再配上一曲就更好了。不然這麽好的喉嚨就這麽埋沒在這小小的旅館裏,還真是有些可惜。”


    聽到萊茵的要求,約克也毫不吝嗇自己的珍藏。透明的液體從一個陳舊的酒瓶中倒入酒壺,甘醇的氣味帶著一絲甜膩在空氣中飄散開來,這是休門特產的白葡萄酒。


    在加入約克自己配置的香辛料後,隻見他將手中的酒壺蓋好,雙手一抖便開始了最後的調製,同時嘴上一邊還和萊茵繼續聊著:“怎麽,你們這些為貴族做事的人不應該視我這種小人物為螻蟻一般的存在嗎?你大可不必裝作這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


    “那樣的人在你眼裏用‘走狗’這個比喻或許更貼切一點吧?不過你想太多了,我可不是你口中所說的為貴族做事的人,如果說一定要有個身份的話,我應該算得上是克裏斯伯爵的朋友。”萊茵擺弄著桌上的杯子,繼續問道,“那你呢,威廉說你在見到黑日輪紋章時反應特別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似乎是休門領主的家族紋章吧?”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啊?不會是什麽高級學府裏出來的學士吧?”


    “你看我像嗎?”萊茵指了指自己背上的劍反問道,隨後又解釋了起來,“而且你就是隨便拿一張王國地圖上麵都會把各地領主的紋章給標注上。”


    “那又怎樣,整個休門有誰不知道克萊因就是個窩囊少爺,整天就知道縮在他那半山庭院裏,哪有半點領主繼承人的樣子。我看,這城遲早有一天要改姓!”


    說著約克的情緒有些激動,就連手裏的酒壺都差點灑了出去。


    “喁,怎麽說?難道這蘭徹的手段已經強硬到連原先的領主繼承人都不敢去麵對了嗎?”萊茵有些擔心,看來克裏斯原先的顧忌也不是空穴來風。


    “你一個外鄉人哪能知道?這個蘭徹不僅僅是掌控了軍隊,他還利用自己的職權限製外來商隊的交易,隻要是大型的商隊想要在休門出貨那就得多加百分之十的稅,我每次出門采購的時候,價格是一次比一次高。就因為這個一些原本不歸他管的官員想要好處也紛紛巴結他,而且我聽說他手底下還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見不得人的東西?”聽到這萊茵卻是一頭的霧水。


    “聽說他之前上位指揮官時,真神教會曾以‘窩藏異類’的罪名來反對他的晉升,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後來教會在那次權力爭鬥中敵不過蘭徹,被直接擠出了休門。”


    聽著約克的抱怨,一旁閉目休息的威廉也忍不住插了一句:“軍權,財政,人脈,蘭徹手裏捏著這三樣東西,克萊因他一個還未成年的繼承人還不是任其拿捏?”


    “那你看到他家族的紋章還要幫我們?”說到這兒,萊茵的疑惑更大了。


    “因為克萊因他幫過我的父親,是他接濟我們一家在這裏開起了旅館。我留在這就是想要把這份恩情還清了,要不然我早就湊夠錢去旅行了。”


    豔紅的液體從酒壺中傾倒而出,頓時濃鬱的香氣溢滿大廳,就連一直沒動靜的埃斯特也深吸了一口。


    萊茵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大唿一聲:“夠勁!”


    而其他三人看著萊茵則是一齊搖了搖頭,約克為自己也斟上一杯微微抿了一口,說道:“嘖嘖嘖,我這酒要是人人像你這樣喝,我早就能把這旅館開到神佑城去……”


    沒等約克把話說完,埃斯特突然起身看向了窗外。


    “怎麽了?”萊茵問道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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