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已過,昏黃的月光下萬籟俱寂,而魯勒克頓區的大臣宅邸中仍閃爍著微弱的燈光。


    “父……父親,您還沒歇息嗎?老師!您怎麽也在?”


    先前在宴會上被萊茵用劍拍暈的霍克現在已經躺在了床上睡了又三四個小時了。這時剛睜開眼便看到他那父親奧德裏奇一直守在他的床邊。一旁的床頭櫃上還盛放著尚有餘溫的一碗斑豬瘦肉粥。而一旁那隱藏在鬥篷中高大消瘦的身形正是在時任皇家軍事學院高級劍術導師的大陸東境第一劍師——約書亞·賽斯。


    “醒了嗎?我聽你老師說你隻是輕度昏迷,今天晚上就會醒,所以我就等到現在了。”


    “父親,那個萊茵呢?我要……”霍克剛要起身,劇烈的疼痛便四散而出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你先冷靜點。原本是想把傷你的那人給送進大獄的,結果克裏斯以命相護,讓她用傳送陣給帶走了。後來正打算搜城,又被那個叫格萊的男爵給勸下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要放他們走!咳……咳…”


    “小子!還嫌你自己不夠丟人嗎?”麵對如此癡怨的霍克,一句嗬斥從鬥篷中傳出。一旁的約書亞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四根肋骨的‘教訓’和這滿身的傷痕還不能讓你明白嗎?你口中的那個萊茵根本沒有用全力,他要是真想殺了你,就不會隻是斷了四根肋骨這麽簡單了。我教了你整整三年,難道就隻是教了你怎麽用劍術爭強好勝?別忘了當初你為什麽要進那座學院。”


    在自己導師的訓斥下,霍克沒有任何的反駁,隻是睜著眼睛空空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可有誰知道,他的心早就空了,以命相護!那個萊茵對於她來說有這麽重要嗎?平日裏她就連正眼都沒有瞧過自己,對這個人就能付出這麽多。心中的空虛就像是通往深淵的黑洞將他的情緒盡數吞噬。雖然已經被拒絕過很多次了,但今天的霍克終於體會到了失戀的感覺。


    看著自己的兒子麵無表情的樣子,奧德裏奇心中不免一緊。


    “孩子,你不怪為父不替你報仇嗎?”


    “父親,我不怪你。老師說得沒錯,今天完全是我咎由自取。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克裏斯她到底為什麽討厭我,就連話都不願與我多說幾句。但今天我是明白了,克裏斯帶來的那個萊茵和我年紀相仿,而且還是個普通的平民,沒有背景,沒有財富,甚至就連他的劍術都是自學的。而我呢?我的父親是王國的脊梁,教我的是王國乃至大陸最頂尖的劍術老師,接受的也是最好的貴族教育。可在萊茵的麵前,我就像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孩一樣不值一提。我會為了一時的嫉妒和衝動違背神聖的劍誓重傷於他,可他就算是身負重傷也隻是將我擊暈,並沒有想要傷我性命。是我不夠優秀,入不了她的眼。”


    這一番話聽在奧德裏奇的耳朵裏那是句句觸心,這樣子突然的轉變真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始料未及,以至於讓他有些不敢相信,他甚至有些懷疑眼前的這個失意的少年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兒子。


    “兒子,又何必為了一個女人這樣貶低自己呢。你若是不想我去為難她,你直說就好了。”


    “我不是在貶低自己,我自己有多少能耐我自己清楚,你也清楚!父親你就別再順著我說話了。”


    奧德裏奇也是無奈,愛人英年早逝,就留下這麽一個兒子,自己也不願再娶,怎麽能不寵溺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呢。畢竟每個人做為子女在自己的父母眼中都是最好的。


    “父親,我想求您件事兒。讓我從軍事學院畢業吧!我想憑自己的實力到外麵看看這個世界。在這個城裏呆了十幾年,學院裏又無趣得很,我是真的再也待不住了。”


    終於,還是會有這麽一天的。雛鷹羽翼漸豐,不在需要父母的庇護,滿心期待著在廣袤的天空中展翅高飛。


    這時作為父親,奧德裏奇還能說什麽呢。


    “放心去吧!養好傷,好好準備你的授勳儀式!”


    燈光熄滅,霍克的思緒卻以飄出千裏之外。


    ……


    ……


    清晨,萊茵緩緩睜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掀開被子,身上繃帶包紮出的一個個充滿少女心的蝴蝶結,看上去怪怪的,可在萊茵心裏卻是暖暖的。


    房門大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拉弦聲。


    萊茵走出房門,一隻細長的木箭正好在他的麵前劃過,精準地釘在了院子裏那滿目瘡痍的人形箭靶的脖頸右下一寸處。


    這是姐姐特定的瞄準射擊打靶位子!


    迴過頭,萊茵便看到院子裏站著一個婀娜的身影,暗紅的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在陽光的照耀下就像夏日傍晚的晚霞。對了,紮馬尾用的紫色絲帶還是萊茵在她十五歲生日時送的。邊邊角角已經被磨到褪皮的赭石色牛皮甲有些破舊,但也絲毫掩蓋不住她的美,嘴角微微翹起,笑容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活力。


    “姐姐!”


    聽到萊茵的唿喚,少女微微偏過頭,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她伸出左手,萊茵也伸出了手,就像小時候那樣,姐姐總是牽著在外麵玩了一天的他迴家吃飯。


    可就在萊茵要觸碰到她的手時,周圍的場景卻突然化作一片空白,麵前地少女也是漸行漸遠,散落的卷發就如霞光映滿天空。無論萊茵怎麽跑怎麽追,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與他就如如咫尺天涯。


    “姐姐!”


    萊茵忽然眼前一黑,手中好像仿佛抓住了什麽,用力一拽,自己身上突然受到了重壓,隨後這種感覺立刻消失,而眼前的世界終於恢複的明亮。


    ……


    房間的天花板……剛剛原來是夢嗎?可還是不對啊,克裏斯怎麽會在我的床邊上啊?還有,伍茲、林克,你們倆幹嘛笑得這麽詭異啊!


    萊茵從床上坐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是疑惑重重。這一覺醒來怎麽感覺周圍都變了個樣!


    伍茲和林克站在床邊互相耳語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兩個大男人說話還要咬耳朵也不害臊,你們不會是覺醒了什麽奇怪的屬性吧?!”


    “嗬,你小子還惡人先告狀!你是不是對人家克裏斯有意思?”說著,林克還挑了挑他那粗獷的眉毛。這個“查爾”說話哪知道什麽是委婉,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可這話說的萊茵是一點都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的看著兩人,半天才從嘴裏蹦出一個字。


    “啥?”


    “萊茵你就別裝了,林克都找人打聽過了。你前幾天在宴會上連命賭上了,也要跟那個大臣的兒子打這一場,來讓他們解除婚約。你還當我們不知嗎?想不到啊!就你這種榆木腦袋居然也會有開竅的一天!”


    伍茲盯著萊茵,此時他的心情就像是看著一隻從小一起長大的豬如今眼看著就要拱倒他豬生中的第一顆白菜一般複雜。萊茵驚慌失措地看了看周圍的東西,指著牆邊倚著的那把半巨人之劍連忙反駁道:“也不隻是為了克裏斯啊!你們看,這劍不也是戰利品嗎?”


    林克仍是不依不饒地打趣道:“知道人家是你的戰利品了!可你也拽著克裏斯的手這麽久都不肯放開吧?”


    剛剛被他拽倒的克裏斯一直低著頭正站在床邊默不作聲的一句話都不說,粉嫩的手還緊緊的被萊茵拉著,臉頰微紅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可這麽一提醒,兩人的手就像觸電了一般的迅速彈開,錯開了彼此的眼神。


    “你看~心虛了吧~”


    伍茲和林克異口同聲地說道,尾音拖得很長很長,語氣中透出的滿是曖昧。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麵,這兩人還真是默契十足啊。


    克裏斯哪兒禁得住這般調笑,立刻反駁道:“心虛什麽!作為朋友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的,萊茵昨天幫了我一個大忙,握個手怎麽了?我還想給他一個擁抱呢!”


    說著克裏斯便張開雙臂緊緊地環抱住了萊茵。聞著少女身上獨有的清香,笑容漸漸掛上了萊茵的嘴角,但是轉眼間背後傳來的劇痛便讓這份笑容逐漸扭曲,隨即另外三人的歡笑便充滿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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