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清晨一如往常,隻是立秋後的天氣夾帶一絲絲清涼,夏捷站在公交站牌,看著徐徐前來的公交車上已然是爆滿車廂,再轉眼車門處早已等待已久人群瞬間竄動上前,像極了螞蟻搬家的一子長蛇陣,本就心頭煩亂的夏捷看到這麽一幕,更是無心湊前。


    走著吧,這麽個距離,也就步行半小時,夏捷臉麵迎著淡淡秋意的晨風,像是能夠滌清自己那渾濁的心境一般,原本一宿疲乏緊皺的眉間逐漸舒朗開來。


    還未走出多遠,一聲清脆高亢的喊聲在身後湧起:“捷哥!捷哥!等等我。”


    夏捷尋著聲音大致方向,朝著身後看去,隻見一人左右笨拙地蹬踏著那本該輕巧快捷的自行車,滿頭大汗地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在這急促的氣息中擠出那麽一句,捷哥……


    “柱子!”很少見夏捷如此驚呆地看著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夏捷側身仔細瞅了瞅趙港生後邊車座上那被結實捆綁被褥繼續說道:“柱子,瞧著你這都要把家搬來的架勢,看樣子這真是要在城裏大幹一場了。”


    “咋幹我都聽捷哥的,至於大幹一場那還不至於,畢竟這也算是咱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吧。”趙港生說完跟著夏捷還未撤去的驚訝表情,朝著後座看了看,接著語氣突轉:“你說這被褥啊,你還真以為是我的啊,我哪有這樣的魄力馱著這麽一大坨東西一早的往城裏騎。”


    夏捷看著趙港生這都已經有些波光粼粼的汗透臉頰好奇地問起:“這不是你的?那這是誰的。”


    “你的!”


    “我的?”夏捷這張大嘴巴像是頜骨脫臼一般:“怎麽會是我的呢?”


    趙港生一聲歎氣,像是訴苦又像是看熱鬧說起:“本來我是想著第一天上班,心情舒暢騎行這麽一二十公裏來上班,也算是有紀念意義。哪曾想,我這麽一出樓道口,就碰到早上出門買菜迴來的胡姨了?”


    “我媽?然後呢?”


    “然後,我跟她老人家一問一答之間,她一聽我是來城裏找你,就讓我在樓下等會,說是給你捎點東西,我尋思著反正也是來找你,捎帶東西也就捎帶吧,哪曾想胡姨這足足抱著被褥各一張,不等我開口就要撂在我的車後座上,當然捆綁的繩子胡姨也是自帶給綁的緊緊的。還讓我給你帶句話,入秋降溫別忘了要及時添加被褥。”


    夏捷聽到這裏就知道怎麽迴事了,臉麵有些掛不住地有些不好意思搭上一句:“你沒說,這……這有點超重了?”


    趙港生一臉哀求苦相繼續說著:“我是想說來著,哪料話還沒出口,胡姨接著從身後拿出一大袋香腸、水果、零食,硬是掛在我的車把上。”


    夏捷乍一聽,也覺得老媽還是挺體貼人的,想到這裏夏捷剛剛那有點掛不住的臉麵好像又拾起來了,信口一說:“我媽送你,你就收著,不能白白辛苦這麽一趟。”


    噗嗤!趙港生心想說這娘倆在這點上倒像是有些相似之處:“給我的?捷哥,胡姨的意思是我還能再給你帶點東西……”


    “這……”夏捷磕磕巴巴沒蹦出幾個字,看著馬路牙子旁邊的下水道口就想立馬鑽進去。


    趙港生無奈地看著後座有氣無力地說著:“我最後,說實在裝不下了,胡姨才就此住手,而我也就踏上了這麽一次艱苦的進城之路。”


    我這個老媽呀!哎,指使人倒是不客氣,就是可憐了我這委屈的柱子兄了。夏捷趕忙接過趙港生手中的自行車,像是欠了天大的人情一樣,趕忙推著向前,生怕趙港生再多推一步道。


    倆人並排好不和諧地走在路邊的步行道上,好大一會沒有說話,最後待到趙港生把氣調勻後才出口問起:“捷哥,我是給誰開車呢,是大貨車還是小汽車?”


    “哪能是貨車,我給你介紹的能讓你當受那累嘛。”夏捷故作裝大,指著路邊剛剛經過的一輛不錯的轎跑說道:“看到了嗎,你開的車隻能比這好,不能比這差。當然,你也不是給別人開車,而是給咱公司的副總嚴強。”


    “副總?”趙港生一臉遲疑地好像要打退堂鼓了:“給這麽大的領導開車啊,那多不自在。我可是聽我爸說過,之前他單位上的領導司機,可不隻是司機這麽簡單,簡直就成了領導的私人管家和生活保姆,任何時候任何場合還得說到就到,啥事都做。”


    “你管他是什麽領導呢,你的任務就是開車,其餘吃喝拉撒睡的屁事,他愛找誰找誰,你也甭理會。”夏捷還是往日那副誰也不服,不服就幹的擰巴勁頭。


    “這……這可以嗎?”


    “當然可以,有我在這呢!”夏捷朝著趙港生自信地一句帶過,看著前麵的路口之後的那座大樓說道:“瞧見沒,快到了!”


    二十分鍾後,倆人已經站在嚴強辦公室門口等待著嚴強的到來。夏捷倒是閑來無事在門口看著手機踱來踱去,反觀趙港生倒是有些拘謹和緊張,謹小慎微地拉扯了夏捷的衣角,悄悄問著:“這位領導的脾氣好不好?我車開不好會不會挨罵?”


    “挨罵肯定避免不了的,柱子有一點你得記住,如果你工作上確實有做的不妥的地方,挨頓罵就當是長長記性了,如果你覺得自己沒啥錯誤也是挨受著一段罵,那你必須站起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和尊嚴,懂不?”


    趙港生聽著夏捷這麽一說,顯然有些不太認同,遲疑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捷哥,你看我這初來乍到的,有個工作幹著就不錯了。我倒不是怕被罵,隻是怕琢磨不好領導脾氣,最後再把工作整丟了。”


    “柱子,你小子以前跟我幹仗的野勁哪去了?平白無故被一頓臭罵,你能受得了?”夏捷不滿地直拍著趙港生的後背給他提提氣。


    “出門前我爸囑咐了這麽一句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嘛。”


    聽了趙港生這麽一說,夏捷仔細一想,也並沒有完全否定,人嘛,各自追求不一樣,活法也不一樣,最後也隻能無奈地說著:“那行吧,那你有事實在是不能再低頭了的時候,你就跟我說。”


    趙港生好奇一問:“捷哥,你在這公司是啥職務,你說話是不是有點份量?”


    “我嘛,也沒啥……許秘書早,怎麽不見嚴總?”夏捷還未來得及迴答趙港生的這個問題,許秘書已經從電梯走出,正好跟夏捷對了個正臉。


    許秘書依舊熱情迴話:“嚴總,在屋裏呢,一早就來了。”


    “裏麵?”倆人對話還不出三個來迴,辦公室的門已經打開,嚴強先是讓許秘書進去之後,一步跨出門外,打量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一個桀驁不馴,一個踏實認頭,隻是他不太明白這麽性格迥異的倆人怎麽做到稱兄道弟的呢?


    “嚴總,這就是我之前提起的我那發小,趙港生,車技了得,人也老實。”夏捷迅速向前一步,走到嚴強身邊,抬手微微一指,而後麵向趙港生擠眉弄眼一個暗示。


    趙港生倒還算機靈,趕忙微微屈身,恭敬地迴答道:“嚴總,您好,我是趙港生,小名柱子,之前各式各樣的車都開過,您對工作有什麽要求,我肯定會好好學、好好幹的。”


    嚴強隻字未說,轉身進屋,而後叫著倆人進屋坐了下來。許秘書依舊做出模範秘書的樣子,端茶倒水之間也不曾多聞多問。


    “那就今天上崗吧,你先去人事部做個報道,然後利用一天時間熟悉學習一下公司的規章製度。”嚴強聲音低沉地囑托兩句之後,目光停滯在夏捷身上後,繼續說起:“任勞任怨才能無怨無悔,年輕人嘛,一定要沉住氣才好。不要動不動就……算了,不說了,我看你也不是那種脾氣的人。”


    動不動就啥啊?為什麽說道一半就不說了,哪種脾氣的人?我怎麽覺得這是在說我呢。夏捷揣摩著嚴強的這話外之意,是不要讓趙港生跟我學。


    夏捷此時若無其事地拿起座旁的一份報紙,裝作沒聽到,就算聽到了更是裝作聽不懂,反而最後冒出一句:“港生,嚴總的話要緊記,要用心地去理解體會。”


    趙港生隻是連忙點頭應和著,甚至都沒有真正正臉直視看過嚴強,最後卻是擠出那麽一句:“嚴總,車在哪,要不我先幫您擦擦車吧。”


    “哈哈,這倒不用,你先跟夏捷去報道,然後熟悉一下公司的情況再說。”嚴強隨即側身結果許秘書遞過來的一份厚厚文檔。


    夏捷朝著趙港生一個眼色使去,趙港生頓悟後的第二句話:“嚴總,您先忙,我跟捷哥先撤了。”


    嚴強微微點頭後,倆人剛剛走出辦公室的屋門,就聽見屋內一句話像是故意扯著嗓子朝著門外說的一樣:“許秘書,明天換個門,剛才門外有人說話,聽得真兒真兒的,太吵了。”


    “哥,剛才咱倆進屋前的話,嚴總是不是都聽見了?”


    夏捷先是一愣,而後一抹不屑的眼神朝著身後輕瞟而過。


    當倆人來到人事部辦完相關入職手續時,人事部內部一片嘈雜無序的低聲嘀咕著什麽。夏捷徑直來到宮壯這裏,詢問著這是出什麽事了嗎?


    宮壯先是左右看了一下,確定身邊沒有別人後,才低聲說起:“一大早,孫總就讓人事部準備一下高層人員的所有資料,說是集團審查組周五要來,看來是有人事調整了。”


    “集團審查是個什麽鬼?”夏捷不解地問道。


    宮壯也隻是略略說道:“就是集團對子公司有個半年一查的全方位審查,無非就是做個內部監督,防止內部腐化。”


    此時夏捷黑亮的瞳孔中擠出一抹殺氣,而後帶出一句:“先查查孫百順這狗日的!”


    一切手續辦理妥當之後,夏捷再次囑托柱子哪怕隻是開車也得幹活麻利點,多少要有點眼力見兒。然後急匆迴到設計部,坐在自己座位上就開始來迴揣摩起來,總覺得這麽一次人事變動不是跟自己有關就是跟嚴強有關,指不定孫百順這王八犢子又憋著使著什麽壞。


    夏捷預想著,這麽明麵上的審查或許比那次的背後截殺都要黑暗。嚴強的那檔子事頂多就是沒有管住自己腰帶的男女作風問題,可孫百順這個王八日的,發起狠、使起壞來,真的是壕無人性。


    莊小默按著設計部“常務副經理”關萍萍的指使,給夏捷投送而來一疊疊圖紙,一張張文件,哪怕夏捷現在業務是丁點不通,但該簽字的還得簽字,等到最後一筆一捺寫完,夏捷都覺得這有點滑稽可笑,但又想到孫百順那王八犢子都是公司老總,我為什麽就不能是個部門經理,我就是設計部的部門經理。


    趙港生從人事部報道之後,第一個差事接著而來,許秘書一個電話通知後,趙港生按時出現在嚴強的辦公桌前,相比夏捷在嚴強麵前的放縱不羈,趙港生表現出如此強烈的反差,簡直可以用小家碧玉,文靜無言來形容。


    “你跟夏捷是發小,你覺得這人怎麽樣?”嚴強問話間,已經給港生沏上一杯濃鬱芳香的碧螺春。


    趙港生見狀趕忙微微起身,雙手接過稍有燙手的茶杯後,慢條斯理地說起:“捷哥這人,非常正氣、仗義,做什麽事都比較的認理兒,甚至都有點倔,這種倔完全可不是什麽貶義詞,相反他的那種倔總能一起身邊人們的共鳴。還有捷哥,骨氣硬,趕在任何戰爭年代,如果允許屈服投降,那在捷哥這裏就沒有這個如果。”


    “哦?”嚴強對著杯沿微微一嘬,滾燙的茶水讓他還不能痛快的一飲而盡,就如同確實是好人一枚的夏捷,總覺得指使起來如此燙手和刺頭。


    “看你也不想話多的脾氣性格,怎麽一說到夏捷,話語倒算是可以的。”嚴強哈哈一笑後,接著問道:“剛才你說這家夥骨氣硬,怎麽個硬法?”


    趙港生稍作迴想,順著所想就開口說出:“從小到大,我就沒見捷哥哭過,除了服從自己爸媽的話,其餘人一概不買賬。哪怕上學時跟高年級的學生幹仗,自己都被揍成那樣了,還是一個不認輸不服氣。”


    許秘書聽得後,趁著給嚴強滿水的一個時間差,在其身側靠近耳朵輕聲一說:“什麽樣的將帶什麽樣的兵,這點可是鐵隨鐵隨的。”


    嚴強無奈地雙手一攤,一聲長歎:“我看,比之於我,甚哉!總這麽個勁兒下去,畢竟也不是個好事。”


    “總比身邊那些溜須拍馬,膽小怕事的廢柴強吧。”許秘書倒滿水後,滿臉笑意,輕盈轉身後留下一句,嚴強此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後,頗有得意地點點頭,表示認可。


    “港生,雖說你跟夏捷脾氣看著完全不是一個類型,但是在職場嘛,夏捷應該就是你的表率了,一身正氣,實事求是,不要逢迎附會,不要投機倒把,更不能見利忘義。”嚴強這麽一說像是寄於港生有多大的期望一樣,讓趙港生聽著渾身一震,連忙迴複到:“嚴總,您放心,做什麽都要走正道,取正義,這個道理我懂。”


    接著趙港生,繼續剛才對著夏捷沒有迴答的問題,繼續說起:“我捷哥,在這公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職務?”


    “你的捷哥,官方認證設計部經理,管著那麽二十來個人。”嚴強也帶有調侃語氣邊說邊觀察著趙港生那吃驚的表情。


    許秘書接著搭上一句:“你這捷哥職位不高不低算個中層小領導,但就是這麽個中層小領導在全公司上下好像也沒人能管得住他。”


    趙港生一陣吃驚尚未消去,便不解地繼續問道:“嚴總也管不了他嗎?”


    “你說呢?”許秘書一絲甜美淺笑捎帶著這麽一個問題,同時拋向了嚴強。


    嚴強眉頭一皺,隨後一杯茶水入口,無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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