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捷輕輕推開廚房這簡易的玻璃門:“老媽,飯菜可好了,你家那位浪潮先生說餓了。”


    “催啥催,晚一分鍾吃能餓死咋地,你先把這兩個菜端出去,鍋裏饅頭米飯都有,想吃哪個拿哪個。”胡秀英也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隨即一個反手顛勺,穩穩接住。


    飯菜上齊之後,夏捷吃到半飽狀態後,先是殷勤地問候一下老媽:“媽,您還要西紅柿雞蛋湯不,我給你再盛一碗。”


    胡秀英此時也是大快朵頤,隻是用拿著筷子的一隻手搖了搖。


    “您不要湯,那我可要說話了。”說著跟老爸一個對視,示意待會我說起話來,你得從旁邊幫襯我幾句才對。“媽,我尋思著吧,這不是畢業了嘛,參加工作後我就在市區自己租個房子住吧。我平時就不迴家打擾您二老了。”


    胡秀英先是兩眼一瞪,而後吃力吞咽下去嘴中早已飽滿的飯菜,踉踉蹌蹌喘勻了剛剛被飯菜壓下去的幾口氣,直接扔掉筷子,一波洶湧語浪席卷而來:“不行!你小子現在覺得翅膀想單溜,現在就想自立山頭,真到那天我跟你爸生活不能自理了,你豈不要直接拋棄我這倆老骨頭。”


    夏捷隻好聽著老媽這一頓狂轟亂炸般的訓斥,一副窘迫的表情已經躍然於臉上,此時老媽如同壓縮到極致突然舒張的彈簧,夏捷心想越是這個時候反駁其幾句,老媽的言語越是字字刺耳誅心。


    就在夏浪潮那邊已經喝進半碗湯的時間後,胡秀英的第一波言語攻擊算是暫時的彈盡糧絕了,夏捷如同戰場被敵軍連續轟炸一直蜷縮在戰壕中的突擊隊一樣,逮著這大好的靜默時機,趕緊地向老媽明事理,表決心:“媽,其實……”


    “不行,堅決不行!”胡秀英像是已經倒上一口氣來一樣,狠狠迴絕堵住了夏捷剛要開始的辯解。


    夏捷這剛衝出戰壕的突擊隊,似乎一腳踩在了遺落在現場的啞彈一樣,瞬間蒙圈不知所措,硬著頭皮上吧:“其實你這是冤枉我了,我哪敢獨立門戶置您二老於不顧呢。我主要是考慮到剛參加工作,我想把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用在工作上。再說了,周末我還是一定會迴家住的,您二老大可放心。”


    這邊話語剛剛放下,夏捷對著老爸就是一頓的擠眉弄眼,眼神之中充滿了一種絕望地期盼,老爸你倒是說兩句啊,指望著我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孩子說的對,剛參加工作不免時常加班,再趕上個雨雪天氣,咱這離市區也有段距離,總不能天天折騰孩子往家跑吧,你不嫌咱兒子累我還嫌咱兒子累呢。”夏浪潮文縐縐地把話圓的真是一套一套的。


    在胡秀英再次出口之前,這隻能算是夏浪潮的自我感覺良好。


    胡秀英狠狠斜眼瞪了一眼夏浪潮:“這麽多在市區住的年輕人,也沒見幾個工作的真有出息的,你心裏的那點小九九,我能猜不透,兒子你永遠記住,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咋想的我一猜就對。這個沒得商量,你也別指望著你爸,聽他的隻能跟他一樣沒有出息。”


    好說歹說都無濟於事,看來這事真的沒商量了,今日如若革命不能成功,日後更是難上加難,我這也算是革命創業的第一仗,剛出戰壕就被殲滅下來。


    此時夏浪潮突然開口:“捷子,你別整這工作那工作的事糊弄你媽了。”


    這……老爸臨陣倒戈了?怎麽投轉陣營比我內急上廁所還快呢,遇人不淑啊,哥們兒這革命的第一戰幾近夭折了。


    夏浪潮拍打著夏捷的後腦勺哈哈一笑,繼續說著:“想出去住怎麽不跟你老媽說實話呢,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了害什麽羞呢。”


    我……老爸這話都是哪跟哪啊,我生性無賴,臉皮厚的如同老繭包漿一般,哪來的什麽害羞啊。


    “我說他媽,剛才你做飯那會兒,捷子跟我說了,他這不大學裏交了一個女朋友嘛,倆人畢業都在市區工作,索性就想自己租個房子,開啟自己的二人世界,隻是咱家孩子礙於害羞罷了,隻能說是工作原因租房了,當然在我看來,談對象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嘛。”


    胡秀英聽得此話,剛剛的一頓怒火轉為炙烤的熱情:“兒子,你都多大了,談對象還磨磨唧唧的,跟你爹你媽有啥害羞的,你這必須租房住,你想迴來住我都不讓,哪怕周末也不準迴來,想迴來也行帶著對象一起迴家吃飯。”


    人才啊!絕對是人才!老爸此言一出可見其功底一斑。這不怪老媽當年自己主動拱得老爸,這分明是就一個男人用才華征服一個女人的故事。


    夏捷麵對老爸這突如其來的劇本,隻能支支吾吾地應付兩句:“這……這不是……”


    “好了,別說了,老媽支持你,對了房租交了沒,我先往你卡上打上一年的房租,什麽時候決定結婚了,我跟你爸再給你考慮買房的事。”胡秀英滿麵春風地走進廚房說著再炒倆菜,一家三口一定要喝點慶祝一下。


    夏捷搬動椅子靠近老爸身邊坐下:“老爸,今兒個我算是真的真的服氣了。您這道行,這不是一般的高,以後還請老爸不吝賜教,我哪怕學個一招半式估計也能踏平整個職場吧。”


    “少貧了,你趕快收拾一下你那些破破爛爛吧,收拾完了下午趕緊溜,省得過後你媽起疑後再變卦。”


    “得嘞,親爹。您放心吧,你就是點燃我事業的那一簇火苗,我將來必定是星星之火起燎原之勢。”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享受著這日後難得的團圓午餐。在不久的將來夏捷可能會在職場會如他說的那樣可以成燎原之勢,但注定會遍體鱗傷吧。


    夏捷迴到學校,懶懶散散地處理了一些畢業離校的收尾工作後,也正式離開這溫潤的校園了。相比大對數的離校學生的多愁善感,情真意切做著最後的道別,夏捷似乎對這些冗雜的情感寄托已經全然免疫,總覺得這些情感上的繁文縟節,兒女情長的哭哭啼啼,就是大丈夫立身創業的絆腳石。


    嚴於待人,寬以待己,則是夏捷在情感上的十足偏見。別人的兒女情長在他看來就是文縐縐窮酸酸的。劉曉辰在自己心中,那算是什麽絆腳石,簡直就是鴻溝天塹。當然夏捷麵對這鴻溝天塹沒有躲避,沒有繞行,這貨心中所想的就是要麽跨越,要麽填埋了。


    幾天後的清晨,學校通知的最後離校時間。夏捷漫不經心地拖拽著行李箱,路過圖書館,不由自主地抬頭看看靠窗的那個位置,拿出手機找到一個名字備注為“多年後”的微信好友,輕觸九宮格式樣的打字鍵盤:今天離校,來日方長,天各一方,期待不定期的下次相見。


    新加坡當地時間清晨四點半,南洋理工大學的一處留學生宿舍,滴滴幾聲響後,劉曉辰在睡夢中醒來,查看著這條信息,然後些許興奮地迴複:天涯海角,各自珍重,再逢君時是何年。莫問,切就隨緣去吧。


    備注了四年的“高數劉”後,改為了“多年後”。夏捷隻是還有一絲不情願地去接受無論是距離時間還是經濟現實所帶來的倆人差距,多年後這個名字隻是自己最後一點倔強的希冀吧。


    市區,一處多條公交路線末尾站重疊交匯處的一個老式居民小區,這就是夏捷租房落腳地。夏捷走進小區,坑窪起伏的道路兩旁斜歪地立著幾盞路燈,樓道門口疊堆著已經發臭的垃圾,若幹輛破舊拉貨三輪車任性地停放在本不寬敞的道路上。


    夏捷站在樓下,雙眉一蹙,冷臉一拉,心想但凡有一個帶工地安全帽的人走過,我都認為這鐵定是拆遷片區。認了吧,這就是哥們兒今後創萬世基業的龍興寶地。哪怕日後這個小區的廁所常堵、小偷時常出沒、鄰裏之間時常打鬥……還是別哪怕了,再哪怕下去還能住人嗎。


    夏捷兩眼一閉,深憋一口,紮進樓道。頂樓一間四十平的南北通透,一廳一室一衛的小麵積住房。簡單擺放了自己的物件之後,夏捷站在窗前,南北俯視地打量著這片繁雜的住宅片區。


    小區南牆之外就是一片農貿集市批發市場,每天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不斷,除了叫賣喊聲就是瑣碎的討價還價爭吵。而北牆之外則是一個東西分布的城中村,密密麻麻的羊腸小巷中大大小小的店鋪可謂星羅棋布,當然這種最富人間煙火的地方,也充斥著一定的灰色暗調,零星出現的足療按摩浴池的led商鋪牌子在這片格外顯眼。


    住的地方已然如此這樣了。但願工作的地方還算湊合吧,這或許就是城市底層的打拚吧。剛畢業,為了夢想,呸!又說謊了,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能做到的也就隻剩下放平心態去敢於麵對這慘淡的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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