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長從兜裏摸出一個強光手電,看了看我,問我能不能用。


    我點了點頭,日光月光對陰靈有影響,但是人工光源基本上沒什麽關係。


    馮隊長點亮手電,冷白的光束很亮,但是光圈範圍卻不大。隨著光圈的掃射,我們也漸漸的看到了廠房裏的情況。


    廠房足有近千平米,機器設備早就被拆走賣掉了,剩下的隻有一些破箱子、爛板子,胡亂的堆放著。在離地六米多高的地方,架著工字鋼的鋼梁,上麵還有幾個掛著鐵鏈子的滑輪。原先應該是運輸貨物的,不過現在也已經鏽的不成樣子了。


    就在廠房的牆角,地上鋪著一大塊塑料布,幾根鐵鏈子垂在塑料布上方,冷白的手電光照亮下,我倆看到地上的塑料布上七零八落的擺著屍塊,鐵鏈上也是斑斑血跡。屍塊上落滿了蒼蠅,嗡嗡的振翅聲迴蕩在廠房內,讓人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屍臭絕對是世界上最臭的東西之一,再加上眼前這詭異慘烈的現場,我和馮隊長都忍不住要吐。馮隊長不愧是老刑警,生怕破壞現場、汙染證據,一麵自己捂著嘴,一麵拉著我就往外跑。跑出大門口,我倆都實在忍不住了,趴在牆上就是一陣翻江倒海。


    胃裏吐空了,連胃酸都吐幹淨了,我倆才先後停了下來。馮隊長掏出包紙巾給我扯出兩張,我倆擦了擦嘴上鞋上的汙穢。


    “你先呆著別動,我打電話叫支援。”馮隊長一邊說一邊拿起電話稍微走遠了些。


    聽警察叔叔的話肯定是沒錯的,人家叫我別動,我自然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身子不動,並不耽誤我看和想。靈官派不專修風水,但不是不懂風水,眼前這座建築是典型的老年間工廠廠房的樣式,磚頭抹灰的牆,牆裏預埋了鋼鐵的柱子,然後柱子間架設鋼梁,最後鐵皮封頂。優點是便宜結實可以做很大跨度,缺點隻有一個醜。


    風水位來說,廠房位於廠區西北角,兩麵都是緊貼院牆,大門口朝向正南,正對著另一間廠房的後門,兩間廠房之間是一條東西向的水泥馬路,路兩旁稀稀疏疏的種了幾個槐樹,還有幾根老式的木頭燈杆,當然路燈早就不亮了。如今對麵的廠房也是空空如也,連前後兩個大門都被拆了,剛才我們就是這麽直穿過來的。


    前麵的廠房正對著通往廠區大門的路,剛剛入秋,半夜裏吹出來的風已經沒有了夏日的暑氣,但此時此地,我感覺到的竟然是有些刺骨的寒意。


    “迎風衝煞,背後合圍,煞氣不得宣泄……”我自言自語道。按風水說,這間廠房的格局不算好,畢竟這是工廠不是民居,工人都是青壯勞力,陽氣最重,按說是沒什麽大問題的。可偏偏此地荒廢多年,而且平時多有醃臢,甚至時有死人的事兒。不知不覺的,這間廠房居然就形成了一個陰水對煞金的困局。隻是困局,還到不了什麽養屍地之類的險境,不過在這兒殺人,還是殺了八個,這就有點說不明白了。


    就算是因為這個地方僻靜,但在這種地方殺人,兇手本身必然會遭遇陰煞之氣的傷。在普通人的感覺裏,會覺著全身不舒服,甚至大病一場。就算按照兇手自己的邏輯來說,他還要幾次三番的跑到這兒殺人?說不通啊!


    更何況之前兇手已經到處拋屍了,為什麽還要在這裏留下這麽多屍塊?新鮮的時候不去扔,等到腐臭成這樣再接著扔?如此推測的話,兇手是故意留下這些屍塊的,那這個事情就不僅僅是殺人那麽簡單了。


    我正胡思亂想,馮隊長已經掛了電話迴來了。“支援呆會就到,這下整個市局都得動了,你……”


    “不方便的話呆會我自己離開。”我明白,此時我這麽個前嫌疑人,現封建迷信從業者,出現在這麽重要的現場,不但是自己有麻煩,還會給馮隊長添麻煩。倒時候領導問起來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馮隊長總不能說是我找了個“大仙兒”作法驅使陰靈自己過來找肉身吧?


    “不用,這黑經半夜的,你怎麽迴去啊。迴頭我就說你是熱心群眾,晚上自願陪我尋找線索的。”馮隊長大大咧咧的說道。


    “我想再進去看看”我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開了口。不是我變態,更不是我口味重,而是我潛意識裏,總覺著這個案子沒那麽簡單,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個念頭在提醒我,這個案子跟我有關。


    馮隊長猶豫著“裏邊那情況……”


    “我隻看看,什麽都不動,也不拍照。”我信誓旦旦的保證。


    “好吧,你能受得了那個味兒,我這個當了半輩子刑警的也不能慫了。”


    我和馮隊長再次走進廠房,馮隊長打開手電遠遠的照著屍堆。剛剛入秋,屍塊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蒼蠅,嗡嗡的振翅聲迴蕩在空蕩蕩的廠房裏。我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遠遠的打量。剛才的想法一直在頭腦裏轉悠,如今越發覺著這肯定不是一件簡單的殺人案。


    地上的塑料布大概有十幾個平方,放在廠房的西北角靠牆的位置。上方有幾條鋼梁,梁上掛著滑輪和鎖鏈,有幾條鎖鏈的末端 還掛著鉤子。顯然兇手就是在這裏分屍的,而且極有可能是把屍體掛起來進行分屍的。鉤子離地有一米六七的高度,基本上幾個受害者的身高,掛在上麵正好能保持站立的姿勢,這不僅讓我想到了屠宰場。


    手電光的照射範圍不大,我向馮隊長提出走近些觀察。馮隊長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隻是叮囑我什麽都不要碰。對此我自然毫無異議。我倆朝屍堆走去,一路上我邊走邊觀察周圍的情況,顯而易見周圍基本上沒什麽可疑的。


    走到屍堆前,濃烈的屍臭嗆的我們幾乎睜不開眼睛,再加上因為我們的靠近,屍塊上的蒼蠅轟的一下全飛起來了,大大小小的蒼蠅劈頭蓋臉的砸在我們臉上、身上。我倆揮舞手臂,好不容易趕跑了蠅群,這才有機會頂著屍臭開始觀察。蒼蠅是沒了,但是屍塊上密密麻麻的蠅蛆蠕動著,加上兇手分屍的手法實在是不怎麽樣,屍塊更是堆的亂七八糟,所以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算幹了這麽多年的刑警了,原本以為什麽窮兇極惡的都見識過了,如今這場麵……畜牲都幹不出這樣的事兒!”馮隊長咬牙切齒的說道。


    “人是萬物靈長,但為惡之人,堪比惡靈兇煞。”我隻能這麽說,沒辦法,這場麵任誰都想不出來會是一個人類對同類能做出來的。


    “看出什麽來了?”馮隊長問我。


    我沒有迴答,而是繼續細心的觀察。胃裏本來已經吐空了,可如今又在一陣一陣的打惡心。我強壓著惡心,一邊念著淨身咒、清心咒,一邊仔仔細細的尋找可疑的蛛絲馬跡。屍體情況我這二把刀的沒畢業醫科生就算了吧,等著專業法醫去檢查吧。我注意到了屍塊的擺放方式,看上去仿佛是分屍時隨意順手丟棄的,可是怎麽看怎麽都有點順眼。再次強調,我不是什麽心裏變態,我說的順眼不是基於審美,而是總覺著……屍塊堆放出來的整體效果 ,似乎不是那麽隨意,但我又一時之間想不出來這裏有什麽說頭。


    地上的情況就這麽簡單,除了塑料布和上麵的屍塊,可以說幹幹淨淨。就在我對著地麵犯愣的時候,一陣風從門口吹了進來,頭頂上傳出了叮鈴叮鈴的脆響。馮隊長把手電光照向頭上,借著手電光我們發現屍堆正上方吊著一個鈴鐺,房梁距離地麵很高,鈴鐺也很小,從地麵上我無法看出來鈴鐺的具體情況。但是屍堆上放個鈴鐺?應該不是當年廠裏的工人放的,根本說不通,十有八九是兇手所為。最詭異的是,一般鈴鐺響都是一個音,而這個鈴鐺確實發出高低兩個音。


    屍堆……懸鈴?這是什麽路數?正在我絞盡腦汁的迴憶師傅當年教我的那些“知識”的時候,馮隊長卻拍了拍我。“這案子我都覺著有點邪性了,這上麵掛個鈴鐺是什麽意思?”


    我搖了搖頭:“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麽路數,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兇手的殺人動機。”


    馮隊長的眼睛都瞪圓了。


    “具體是什麽我還沒看明白,但是這個場麵,加上兇手一沒有性侵、二不是冤仇,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兇手在利用某種邪術!”我字句斟酌的說出了我的看法。


    “邪術?這年頭還有人信這個?”馮隊長顯然對我的結論有些意外。


    “這年頭不是還有邪教呢嗎,弄點似是而非的東西其實也不奇怪。還有,有些人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一些邪法,不管是求偏財,還是求桃花,總會有人鋌而走險”我隻能這麽解釋,其實我也實在理解不了這些人的想法。


    修行修的是自身的智慧、靈魂,那些所謂的法術,隻不過是修行中的附加產物,或者輔助修行的手段而已。正修從來沒人會在意所謂的法術,更不會以此為目的修煉。凡是宣揚我這個修行之法能修出什麽特異功能的,不用多想,肯定不是正法正修。就連我們靈官派這樣專門以鎮鬼驅邪為修行的門派,修行術法隻是輔助我們修心修德的手段,我們真正的修行目的則是維護蒼生,替天行道。


    有正法、正修,自然就有邪法、邪修,門派道藏中就記載過很多。人的貪欲是很可怕的,貪圖錢財、貪圖美色、貪圖權利,當欲望無法按照正常手段滿足的時候,有的人就會選擇以犯罪手段實現,搶劫、強奸、貪腐……如果告訴你有一種超自然的法術或者某些所謂的“神明”可以幫你實現所願呢?我們到廟裏磕頭燒香,去給先人燒紙錢求祖先保佑,雖然難以應驗,但也還算是可以接受的“非正法”。而在人類漫長的發展曆史中,尤其是修行曆史中,總會有一些個很聰明,但是心術不正的修士,舍棄正法正修,而為了實現個人的某種目的,篡改甚至創造出某些法門、儀式。之前說過,就算有漫天神佛,除了會保護你平安清靜,幫助你增長智慧恆心之外,別的所求都是不可能實現的。神佛做不到,但是人可以做到!這麽做就是邪修邪法,所用手段自然不可能中正平和,所謂劍走偏鋒,這種術法大多代價極大,有的害己,有的害人,更多的是即害自己也害他人。正所謂有的必有失,得到不該得到的,一定會付出代價!


    “邪教?那不就是騙騙錢騙騙色什麽的嗎?還真沒見過這麽殘暴血腥的,這麽幹有幾個敢信的?”馮隊長似乎是自言自語。


    我沒說什麽,這種事沒法說,一切還都源自於人。不過眼前的案子我還是很重視的,我終於有那麽一點點的明悟了之前為什麽一直有種感覺這個案子跟我有關。邪修、邪法!靈官派針對的不光是兇靈利煞,更是要對抗那些為禍人間的邪修邪法!眼前的場景我還沒看出什麽門道,隻能暗暗把每一個看到的細節都記下來,迴去之後再慢慢找找師傅留下啦的東西。


    “那個……其他的遇害人……你能看到嗎?”馮隊長顯然對這種說法還很難以接受。


    我抬眼看了看,八個受害人,一個不少,都直勾勾的看著我。我把其他幾個受害人的信息和受害時間、地點以及所有我通過陰靈能得到的信息都告訴了馮隊長。除了之前的“細長的手”、“小個子男人”、“身上有香味”之外,這次還有了幾個新的收獲:殺害我的有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男人戴著一塊很貴的手表;男人說就快完成了……


    外麵警笛聲響起,閃爍的警燈照亮了整個廠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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