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坐在審訊室裏,不知道是怕我逃跑還是自殺,除了早上和中午有人來給我送飯送水,我一直都是被拷在椅子上。來給我送飯送水的警察一句話都不跟我說,連目光都盡量的閃避著我。


    直到傍晚時分,中年警督才推門走了進來。他的兩眼充滿了血絲,神色也顯得很疲倦。他走到我身邊,掏出鑰匙打開了我的手銬,還把椅子的翻板也打開了。


    “起來活動活動吧。不好意思,這一天都在忙,沒顧得上你。”中年警督的話說的很誠懇。


    我起身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身體,說真的,一天一夜被拷著坐在椅子上,那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謝謝。”雖然被帶迴來審訊,還被拷了一天一宿,心裏怨氣是有的。但是,也覺著這些警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中年警督這樣的刑警。人活著誰都希望生活中美好的事物能多一點,可是這些刑警每天麵對的都是人性中最醜惡的一麵,一樁樁一件件的案子,就是他們的生活。


    “算了,嘴上沒罵我,就是我該謝謝你了。”中年警察笑了笑,然後從皺巴巴的煙盒裏,抽出最後一根煙。煙不是什麽好煙,7塊一包的軟紅塔,中年警督狠狠的嘬了兩口,然後緩緩的吐出長長的一道煙霧。


    “你這迴恐怕麻煩很大。”中年警察說道。


    “哦。”


    “我不是嚇唬你。”


    “我知道,人命案嘛,肯定得有個說法。”


    “不止這一件!還有五件!都是碎屍案,死者全是在校的大學女生!”中年警督狠狠的嘬了幾口煙,似乎在靠著香煙穩定自己的情緒。


    “看來我麻煩大了……”我愣了半晌,然後苦笑著說道。


    “你還有什麽線索嗎?”中年警督問道。


    “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證據,我相不相信沒用,要看的是證據!”中年警督再次強調了證據。


    “我就算有,也是拿不出手的。”


    “那也行!”


    “為什麽要幫我?”我真的有些好奇了,就算他是個好警察、模範警察,也用不著這麽不遺餘力的幫助一個犯罪嫌疑人吧?


    “不是幫你,而是為了這六個冤死的女孩!我也有個女兒,今年剛上高中,要是我女兒出了事兒……”中年警督瞪著熏紅的眼睛緊緊的盯著我。


    “我理解。可是我不是神棍,也不是西方那種所謂的靈媒。我隻能看到、聽到陰靈,感知到她們生前印象最深的記憶或者情緒。我們之間實際上算不上交流,陰靈隻有執念沒有意識,不像影視劇裏那樣,我問什麽,他們迴答什麽。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


    “嗯。就像你說的,有關那雙手的?”


    “是的,那是餘曼靈魂中印象最深的,而我也是自己感覺到的,而不是她主動告訴我的。”


    “如果其他被害人呢?你能不能從她們身上得到什麽?”中年警督問道。


    “不知道,不是每個人死後,陰靈都會繼續留在人世間的。我也做不到像影視劇裏那樣,摸到死者生前的東西,或者去到他們生前呆過的地方,就能通靈。對於我來說,隻有見到他們的陰靈才可以。”


    “幫我!”中年警督很幹脆的說道。


    “我不是警察。你會違反紀律。”我搖了搖頭拒絕道。


    中年警督沉默了,他知道我說的都是很客觀的事實。


    目前為止,我還是這個係列殺人碎屍案的唯一犯罪嫌疑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隻有接受審訊的權利。配合警察破案?那是外國影視劇裏的情節,現實生活中,是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的。司法是證據為先的,一個犯罪嫌疑人參與調查取證,除了口供筆錄,都會存在所謂的“證據汙染”。將來在法庭上,辯方完全可以以此為理由,提請證據排除。


    而且即便是在公安機關內部,也不會允許犯罪嫌疑人參與調查取證。開玩笑,萬一被誤導了怎麽辦?有多少犯罪嫌疑人會鐵了心的自己認罪呢?


    一根煙很快的燒到了手指。中年警督最後狠狠的嘬了一口,然後扔掉了煙蒂。


    “跟我走!”


    “你確定?”


    “這不是沒辦法了嘛。”中年警督無奈的笑了笑。


    “你會受處分的。”


    “能抓住兇手,處分就處分吧。要不然我這當爹的,心裏總是懸著,難受啊!”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我沒有父母,但是情理上我還是可以理解的。


    “好,盡我所能。”我給了他一個保證。


    “足夠了。這個……你還得委屈一下……”中年警督拿起手銬,示意還要給我拷上。


    我老老實實的伸出手,規矩嘛,這個我理解。


    中年警督給我戴上手銬,不過他並沒有把手銬鎖的很緊,至少不像之前那樣硌著我的腕骨。


    “對了,我叫馮愛國,是市局刑警隊的隊長。你可以叫我馮隊長,也可以叫我老馮。”中年警督說道。


    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再畫蛇添足的自我介紹,畢竟人家都知道了,再囉嗦就顯得假了。


    “呆會兒你什麽都別說,一切聽我的就可以了。對了,現在找到的遺體,都是碎塊,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這個我也說不好,畢竟以前沒見到過這種情況。”


    “哦,不管了,試試看吧。還有,那些遺體都是證據,你不可以有身體接觸。這個沒問題吧?”


    “沒問題。”我需要麵對的隻是陰靈,所以別說不用接觸屍體,甚至隻要距離屍體在一定距離內,隻要有陰靈存在,我就能看到、感知到他們。


    馮隊長帶著我走出了審訊室,一路上見到我們的警察都紛紛跟他打招唿,而對於我這個戴著手銬的家夥,最多隻是掃上兩眼罷了。


    一路無事,到了市局的法檢處。


    原本我以為,類似法檢處之類的部門,都是安排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之類的地方的。可實際上,市局的法檢處卻是在大樓西側配樓,整整一座五層的小樓,裏麵都是窗明幾淨的實驗室。


    馮隊長在法檢處按規矩做了登記,然後有人帶著我們來到了太平間。


    好幾年沒有來過太平間了,猛地一進來,我甚至有了那麽點親切的感覺。當然,我不會表現出來的,不然真的要被認定是變態了。沒辦法,誰叫從小到大我就生長在這兒呢?


    太平間是個兩百多平米的房間,貼著牆是三麵的冷櫃,就是太平間裏很常見的那種一個一個小門的。屋子的中間是三張不鏽鋼的屍檢台,很幹淨,甑明瓦亮的。


    此時房間裏隻有我們三個活人,我、馮隊長以及帶我們來的工作人員。其他的,則是大概二十多個陰靈!


    二十多個陰靈,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隻是默默的站著,彼此之間也沒有交流,甚至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是的,陰靈彼此之間是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的,也感覺不到大多數活人的存在。所以不能前往往生,徘徊在人間的陰靈都是孤獨的。以至於對於能夠感知到他們存在的人,他們會格外敏感,會本能的與之接觸。由此可見,人性本身就是群體性的,孤獨對人來說是最可怕的事,不管是活人還是逝者。


    眼前這種情況,對於我來說可以說是最糟糕的了。自從我一進來,所有的陰靈幾乎是同時感覺到了我的存在,然後一窩蜂似的撲向我。別誤會,這並不是什麽攻擊行為,他們隻是渴望與我接觸,渴望讓我感受到他們而已。


    你可以想象一下,二十多個人團團把你圍住,然後每個人都用最大的聲音和你說話。現在的我就是這樣一種情況。我根本沒法分辨誰才是我需要找的受害者,因為這裏的每一個陰靈都是妄死的,每一個陰靈都充滿了不甘和執念。


    “就是這些了,怎麽樣?”馮隊長指著屍檢台上的幾個整理箱說道。


    屍檢台上一共放了六個整理箱,我走了過去,看到整理箱都已經打開了。


    “不要接觸證據!”工作人員看我靠近,出言提醒我道。


    我很規矩的停下腳步,並且舉起雙手,示意我沒有多餘的想法。


    第一個整理箱裏,是一條手臂,準確的說是一個女孩子的左臂。手臂是從接近肩關節處離斷的,但是可以確定,兇手並不是從事醫學相關職業的。因為這條手臂是用暴力生生砍斷了肱骨,而且從斷麵可以看出,兇手用的是斧頭之類的鈍器,反複的劈砍,最後才斬斷這條手臂的。


    我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這條手臂上,然後抬起頭把目光轉向屋裏的那二十多個陰靈,試圖從中找到這條手臂的主人。我的行為肯定是很嚇人的,畢竟在工作人員和馮隊長的眼睛裏,屋子裏隻有我們三個人,而我卻在“空氣”中尋找著什麽。這個動作或許在別的地方,人家最多以為我是神經病。可是別忘了,我們現在可是在太平間!我發現那個工作人員的臉都白了,額頭上也冒出了一層的冷汗。


    我衝他笑了笑,其實我沒想太多,隻是想盡量顯得自己不那麽嚇人而已。可惜似乎我的做法起到了反效果。


    “馮隊……這……”工作人員的腿都軟了,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兩條腿的肌肉都在痙攣。


    “你先去忙吧。”馮隊長拍了拍工作人員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好吧……”工作人員知道他離開的話不合規矩,不過內心的恐懼最終戰勝了一切。他點了點頭,轉身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不好意思。”我歉意的對馮隊長說。


    “嗬嗬,是有點嚇人。”馮隊長幹巴巴的笑了笑。


    “陰靈有點多,我得找到這條手臂的主人。”我向馮隊長解釋道。


    我似乎忘了,馮隊長也是“普通人”。我沒說這話還好,說了這句話之後,他也明顯的表現的有些緊張。想想也是,不管告訴誰,你身邊有好多鬼圍著,誰心裏都會難免緊張的。


    “沒關係,陰靈而已,不會傷害你的。”我安慰道。


    “哦,沒事,你繼續吧。”不愧是幹了半輩子刑警的人,心理素質絕對過硬。


    我繼續把注意力放在尋找手臂的主人上,並且最終從這一屋子的陰靈裏,找到了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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