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賈南鎮沒像往常那樣出攤,而是徑直到了南門外的順來風客棧,找到了那兄妹二人。


    二人住在客棧拐角處的一個小房間裏,剛剛起身洗漱,見賈南鎮找來,就把他讓進屋裏。


    賈南鎮進屋,見房間裏淩亂不堪,散發著黴味,找不到坐的地方,炕上被褥胡亂堆放著,看上去不像是兄妹分居,賈南鎮心裏就有了底,暗自佩服甄永信的眼力。


    那男的把被子往炕裏邊推了推,讓賈南鎮坐下。


    看看炕上不甚幹淨,賈南鎮推辭說還有事兒,站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下,“這兩天我給你問了幾家,都嫌你兄妹是外地人,不知根底兒,心裏不踏實,我看這事挺難辦。令妹要是誠心想在咱們這一帶找個好婆家,你倆老這麽住客棧不行,最好先在這裏租一間房子住,而後再托一個托底的人幫著張羅,興許這事才有把握。”


    那男的聽了,覺得在理,也來了精神,緊跟著說道,“老哥說的對,隻是這城裏的房子太貴,我兄妹二人一路乞討過來,身無積蓄,眼下真的租不起呢。”


    “我看這樣吧,我那兒還算寬敞,你兄妹二人先搬我那兒住些日子,以後有了錢,等租到合適的房子再說,你看怎麽樣?”賈南鎮和那男的商量道。


    “那就多謝哥了,我兄妹二人現在舉目無親,托底的人,實在難找,小妹的事,還望哥幫著費心。”那男人說。


    聽過這話,賈南鎮思量了一會,抬頭望著那男的說道,“其實,這也好辦,要是你兄妹不嫌棄,我們之間可以表親相認,這樣,我出去說話,別人聽了,心裏也會踏實些。”


    “要能這樣,哥就是我兄妹二人的大恩人了,等把小妹的事兒辦停當了,兄弟騰出空兒來,一定好好報答哥。”那男的有些激動,握住賈南鎮的手直說感激的話。


    “報答啥呀?人這一輩子,誰還沒點難心事兒?幫人一臂之力,也是為來世積一點陰德。”賈南鎮客氣道。


    說著,賈南鎮領著兄妹二人,來到徐二的住處,跟徐二說了情況,就安頓二人在裏屋住下。


    此後,賈南鎮就和這兄妹二人以表兄妹相稱。


    安頓好兄妹二人,當天下午,賈南鎮到了城西南的閻家大院。


    閻家是這一帶的富室,農、官、商三路通吃,這些年發了大財,嫌城裏的宅院不寬敞,賣掉城裏的老宅,在城西南蓋起了一座大莊院。宅院是五進的,全部用石灰岩方料砌成,圍牆高起,落落壯觀,遠看像一座城堡。


    閻莊主常年在外麵料理生意,家中一應大事小情,全靠管家打理,重大事情,由大婆拿主意。閻財主除了正室,還娶了六房偏室,無奈閻家枝葉不旺,人丁不興,除了大婆和三房各生一子,其餘各房,都生的丫頭,數量也不多。眼下愁的,正是大婆生的長子。


    見賈南鎮找來,管家也沒領進正房,隻在門房裏看了茶。稍作寒暄,賈南鎮就說明了來意。說是自己的兩姨表親,家住吉林農安,家鄉遭了洪災,逃難投奔他這兒,有在這裏給表妹找戶人家的打算。


    管家聽後,翻了下眼珠子,問道,“人怎麽樣?”


    見管家問出這話,賈南鎮也拿起腔來,“人怎麽樣?還要你老自己去看看,嘴上的事,不托底。我可是經您老再三求托,才替您老操心的。”


    管家見賈南鎮說話軟中帶硬,趕緊換了口氣,說道,“那是,那是,這樣也好。”說完,就跟賈南鎮進了城。


    在徐二家裏,管家見到了那兄妹二人。看那女人,低眉順眼的,麵色白淨,眉目清秀,偶爾抬眼,神色裏略顯戚楚,卻不乏風韻;身段也勻稱,約摸二十剛出頭兒。管家看了個滿眼,心神也隨著動蕩起來,嘴上和那男子寒暄了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出了徐二家,管家跟著賈南鎮到了街上,說迴家跟東家商量商量,就乘車去了。


    下午,閻家的管家又返迴城裏,說主人已有意這門親事,讓賈南鎮幫著撮合。


    賈南鎮見時機已到,趁勢說道,“表妹家遭不測,投我而來,要我保媒,也該讓我見上你家少爺一眼才好。要是這樣匆忙就訂了親,萬一將來有個閃失,我在表妹麵前也不好交代,您說是吧?”


    管家聽賈南鎮說出這話,臉上略顯為難,囁嚅著頓了一會兒,答應道,“那是,那是,這樣也好。”說完,就帶賈南鎮出了城,往閻家大院去了。


    進了閻家大院,賈南鎮才發現,這莊院從外觀看,雖壯觀,卻樸實,進到院內,則別有洞天,房屋正麵牆的石麵上,都有各種鳥獸浮雕。室內更是裝潢華麗,雕梁畫棟,藻井斑斕,地麵鋪設紅色理石,堂屋牆壁鑲有瓷磚壁畫,光彩流溢。順著地磚甬道,轉過三進後,到了一排正房靠東邊的一間屋子。管家小聲囑咐賈南鎮道,“別說話。”隨後就推門進了屋。


    在裏間炕上,一個瘦削的男人正坐在炕當間兒,賈南鎮估摸,這該是閻家的大少爺了。


    聽有人走進屋裏,那瞎子忽然像遇到什麽危險,挺直了身子,不住地轉動著腦袋,仿佛他身邊站滿了人,他要逐個向來人打招唿,而在此之前,他一直是盤坐在炕中間,幅度均勻地鍾擺一樣,一刻不停地前後搖動著身子。


    賈南鎮仔細看時,發現這瞎子皮膚灰黃,知道他常年缺少戶外活動,枯瘦的臉上,坑坑窪窪,下頦向前伸出,眨巴的眼皮下,像幹癟的種子,枯秕無物,看過後,叫人發瘮。隻在屋裏待了一會兒,賈南鎮就退了出來。


    到了外麵,管家剛要開口說話,賈南鎮搶著說道,“屋裏太暗,我眼神兒不好,沒太看真實,能不能叫你家少爺出來一下?我再仔細瞧瞧。”


    管家麵帶難色,停了一會,又走進裏屋,在瞎子的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麽,瞎子就起身下炕,走出門外,上身前傾,胸向下腆著,撅著屁股,兩腿不能打彎,腳擦著地,向前挪步。沒走上十步,賈南鎮就轉身出去了。


    管家忙把少東家侍候進屋裏,出門追趕過來,在大門口追上賈南鎮。


    “老弟,你看還中不?”管家自知少東家人長得不濟,說話時先自失了底氣。


    賈南鎮看了看管家,未置可否,冷冰冰隻說了一句,“等迴去和我表弟商量商量再說吧。”說完,頭也不迴,徑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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