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聽狗剩媳婦說出這話,都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甄永信又一本正經說道,“去年,倒是有個開布行的朋友,托我給他兒子說媒,”


    甄永信把話說到這裏,掃了屋裏人一眼,見一圈人都豎起耳朵在聽,接著又說道,“也不知那孩子現在找沒找到合適的?”


    說完,頓了頓,像是自言自語道,“嗨,仗著家裏有錢,挑得厲害呀。家境殷實,又是獨子,非要找到俊美的媳婦不成。”


    “先生,你瞧,”狗剩媳婦不待甄永信把話說完,搶著插嘴道,“天底下,還能有比俺妹妹更俊美的?跟天仙似的。”


    小姑子聽嫂 子這樣誇她,紅了臉,捅了嫂 子一下。


    甄永信看時,果然不假,那姑娘兩腮泛紅,若粉麵桃花,心裏就湧起波瀾,笑了笑,裝著沒事一樣,不經意地說道,“真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那家的孩子哪處都好,隻是身材矮了些。”


    “你是說,那小子身材不高?”狗剩問道。


    “高有啥用?”狗剩媳婦不等甄永信開口,又搶嘴道,“你身材倒高了,旗杆子一根!”


    “我看這樣吧,狗剩兒,”甄永信見狗剩兩口子又拌起嘴來,正好擋過他的尷尬,停了停,見狗剩兩口子不再爭吵,笑著接過話茬道,“等多暫有空兒,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看中了,我再幫著你們攛掇;看不中,就當沒有這迴事兒,你看中不?老話說,媒人的嘴,龍王的水,一尺波,十尺浪,都是不靠譜的事,你自己去看看,看準了,將來一旦有個差錯,也免得我這個媒人在中間受埋怨,你說是吧?”


    “這倒不錯。”白老 二見甄永信這樣說,覺得靠譜,接話說道,“要不,狗剩瞅空兒去看看?”


    “嗨!”狗剩媳婦急了,搶過話茬道,“瞅什麽空呀,我看現在就是空兒,剛剛出了九,地裏的活兒還早著呢,妹妹也不小了,眼看就要脫孝衫,耽誤不得。依我看,當家的今兒個就跟甄先生去,相中了,也好早點把事訂下來,免得夜長夢多,橫生枝節。”


    聽媳婦說得在理,狗剩瞅了瞅叔父,征詢道,“要不,就這樣兒?”


    “我看行。”白老 二說道。


    狗剩媳婦得話,轉身迴家去給丈夫收拾出門的行裝。不一會兒,行裝收拾好了,急三火四地拿了過來。


    正好下午有趟南去的火車,狗剩就和甄永信一塊兒,當天到了金寧城。


    下了火車,甄永信領著狗剩坐馬車進了城,徑直迴到甄家大院。


    迴到家裏,甄永信向玻璃花兒眼說了狗剩的來意,就讓玻璃花兒眼做飯款待。見是丈夫攬迴來的生意,玻璃花兒眼也不推脫,痛快地去張羅晚飯了。


    傍晚,幾道菜操辦停當,丈夫陪著狗剩坐在炕上喝酒,玻璃花兒眼匆匆出了大門,來到永昶布行,把丈夫晚飯前在院子裏交代她的事,向崔掌櫃囑咐了一遍,就又匆匆趕迴家裏,照應丈夫陪客人喝酒。


    酒桌上,甄永信和客人說得挺投緣,談笑風生。狗剩酒興大發,喝得有點大了,微眯逢著眼睛,說困了,想睡覺。兩個人就停了杯,等玻璃花兒眼把碗筷收拾下去,倆人又閑扯了一會兒,就各自睡下了。


    第二天半晌午,甄永信領著狗剩來到西門口崔家布行。布行裏這會兒已上來顧客。


    二人推門進去時,櫃台後隻有崔掌櫃兒子一人,正不停地從貨櫃上取下布匹,給顧客挑選,量尺扯布,打算盤結帳,動作麻利在行。


    布行裏,顧客進進出出,催家少掌櫃又能不停地拿眼神和顧客們打招唿,一切做得彬彬有禮,讓每個進店的人都覺得,崔家的少掌櫃關照了自己。


    甄永信領著狗剩進到店裏,少掌櫃抬眼衝二人微微頷首,說了聲,“甄先生來了?”算是跟客人打過招唿,緊跟著又低下眉,給顧客扯布,打算盤結帳。


    趁催家少掌櫃低頭忙時,甄永信向狗剩使了下眼色,暗示此人就是。


    狗剩見到暗示,就會心地湊上前去,裝成來買布的樣子,仔細打量了催家少掌櫃一番。


    果然像甄永信說的那樣,在狗剩眼裏,這催家少掌櫃一表人材,精明強幹,身材雖不十分高大,屬中等偏下,但卻也並不礙眼,狗剩真個兒看得滿眼歡喜,當他還要把布行裏的情況再仔細端詳一遍時,甄永信又及時衝他使了個眼色,狗剩就會心地跟著甄永信出來,身後傳來催家少掌櫃“先生慢走”的送客聲。


    “看得怎麽樣?”到了店外,甄永信試探著問狗剩。


    “中!中!中!”狗剩樂得合不攏嘴,不會說話了,穩了穩神兒,才說道,“甄先生說他身材不高,可我看還行,不算太矮呀。”


    甄永信聽過,笑了笑說道,“白老弟說不矮,那就是不矮。”


    兩人邊說邊聊,在城裏轉了轉,又迴到甄家,進裏屋坐下。


    玻璃花兒眼見丈夫領著客人迴來了,趕緊過來給客人沏茶遞煙。


    一袋煙點燃,甄永信問道,“白老弟,你看,是不是先迴家和家裏人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呀?”


    狗剩聽甄永信這樣說,停了煙,一臉威嚴地說道,“不用,俺就可以給妹妹做主!”


    “要是這樣的話,趁你在這兒,你看,是不是把兩個孩子的八字兒交換一下?”甄永信試探著問道。


    “中!”狗剩爽快答應了。


    甄永信就喊過妻子,當著狗剩的麵,把姑娘的八字兒寫好,裝進一個小紙箱,然後用紅紙封了口,讓玻璃花兒眼把姑娘的八字兒送到了崔家。又把崔家兒子的八字兒取迴來,交給狗乘,說道,“白老弟迴去找人推算一下,看看這兩個孩子的婚姻合不合適。”


    “咳,還迴去算啥呀?”狗剩不以為然地說道,“盡來迴折騰了,先生是行家裏手,批批得了。”


    甄永信笑了笑,客氣道,“老弟過獎了,這是婚姻大事,馬虎不得,為兄信口說著玩玩還行,真正關鍵的當口,還是不敢當。”說完,思忖片刻,抬頭和狗剩說道,“不過呢,我有個朋友,專以此事為業,要不,叫他來給批批?”


    “中!”狗剩說道。


    甄永信就讓妻子去把賈南鎮找來。


    賈南鎮一身仙風道骨,來到甄家,進屋後聽甄永信介紹了情況,就把二人的八字節兒並排在桌子上,而後眯著眼睛掐算起來,約摸一個時辰,突然睜開眼睛,拍了一下大腿,連聲喊歎道,“天合之作呀!”


    感歎之後,賈南鎮就把類似甄永信在白家講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待一切掐算停當,甄永信當即留下賈南鎮吃晌飯,賈南鎮也不推辭,坐到炕上開始喝酒。


    中午,三人喝了點酒,狗剩要趕下午火車迴去,甄永信就送二人一塊兒出了門。


    在街上,甄永信叫了輛馬車,送狗剩去火車站,臨走前,對狗剩說道,“白老弟這邊兒,要是沒話說,那就等我再去崔家看看,要是他那邊也沒什麽事,下次我去普蘭店時,就順便把崔家的聘金帶上,老弟看中不?”


    “中!中!這事就交給甄先生,隻要先生看行,俺就中。”狗剩說完,就坐車出城了。


    送走狗剩,甄永信掉頭往城西去,到了崔家,被視為上賓,崔掌櫃親自沏茶遞煙,催掌櫃老婆張羅著去操辦飯菜。


    坐了一會兒,甄永信問道,“崔掌櫃可曾找人批過二人的八字?”


    “嗨,甄先生說哪裏話?批啥呀?你辦的事,還用得著我操這心?”崔掌櫃客氣道。


    這話甄永信聽了心裏舒服,心想這買賣人說話,就是中聽,便客氣了幾句,扯到正話,“這事辦起來,我心裏還真是不托底。”甄永信歎氣道。


    崔掌櫃聽過,臉上有些發緊,問道,“你是說,他迴家之後會反悔?”


    “不是,”甄永信頓了下,盯著催掌櫃說道,“我是擔心娶親那天的事,該怎麽收場?”


    “嗨,把人娶進了門,那就是咱崔家的人,由不得她了,量她能怎麽著?”催掌櫃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


    甄永信愣眼看了看崔掌櫃,不冷不熱地說道,“這麽簡單?要當真像催掌櫃說的這麽簡單,令郎又何至於等到今天?”


    崔掌櫃自知出言輕狂,臉熱了一下,問道,“那照先生的意思,該如何才好?”


    甄永信並不急著說話,喝了口茶,臉色沉了沉,開口說道,“說句真心話,這要是個一般的女子,我倒並不怎麽在意,憑你家的條件,也該能鎮住她了。


    “隻是催掌櫃有所不知,這姑娘,可不一般,說點不好聽的話,我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了,說實話,這麽好的姑娘,我真的還是頭一迴見著,不客氣地說,和少掌櫃的反差,實在太大了,到了娶親那天,一旦娘家人見到令公子,鬧騰起來,咱在人麵上,還真的說不出口啊。”


    崔掌櫃見甄永信這樣說,咧著嘴,不知甄永信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過了一會兒,才哀求道,“甄先生,你好事做到底兒,依我看,到了那天,這事全憑甄先生周旋了,甄先生盡管放心,事成之後,催某必有重謝。”


    “那是後話,眼下要想的,是怎麽把那姑娘娶過來。”甄永信仍舊冷著臉說道。


    “那是、那是,”崔掌櫃順著說道,心裏卻沒了主意,“照甄先生的意思,兄弟我該如何做才是?”


    “姑娘的娘家哥哥這一關,眼麵前總算是過了,我對他說,這邊要是沒話說,這幾天就把聘金給下了,不知崔掌櫃打算下多少聘金?”甄永信問道。


    崔掌櫃這會兒,已經讓甄永信熱一句冷一句的,弄成了丈二和尚,見甄永信緊盯著問話,也沒了注意,起身到外屋和老伴商量了一會兒,迴屋衝著甄永信伸出拇指和食指,說道,“八百兩,外加四匹錦鍛,正好四平八穩,甄先生看,中不?”


    “取意不錯,不過還不夠大氣。”說著,甄永信伸出一根食指,斷然說道,“一千兩,取意一帆風順,崔掌櫃意下如何?”


    崔掌櫃聽過這話,再次起身到了外屋,和妻子商量,返迴後一口定價,“就依甄先生的,一千!先生看幾時去下,才好?”


    “事不宜遲,夜長夢多,要是崔掌櫃方便,我看後天就去,最好。”甄永信說道。


    又過了一天,當甄永信帶崔家的聘禮來到普蘭店時,就被白家當親戚看待了。看從車上卸下的彩禮和聘金,白家人才相信這不是做夢,找來村裏幾個有威望的鄉鄰,過來一起吃了訂親酒飯。


    婚約寫好,雙方各自簽字畫押,摁了手印,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甄永信答應迴去之後,就找人擇出吉日,爭取在春天種地前,把喜事給辦了。臨走,甄永信還沒忘記問一下白老 二,問他房子的事,打算怎麽辦?白老 二說,重新蓋!這兩天就開始操辦。


    甄永信直說這樣最好,又轉身低聲囑咐狗剩子,說崔家有的是錢,給妹妹的嫁妝不用太氣派,過得去就行,省點錢,幹脆和叔叔家一塊兒,重新蓋一處房子。


    狗剩子覺得甄先生這話在理,點頭稱是,說他媳婦也有這個意思。


    和白家人閑談了一會兒,當天甄永信就返迴了金寧府。


    在給雙方留出僅夠傖促籌備婚禮的時間後,甄永信把吉日在四月初六,隨後就第三次到了普蘭店,把吉日交給了白家。


    婚禮是如期舉辦的,八輛彩車,載著彩禮和迎親的隊伍,在清脆的銅鈴聲中,傍晚趕到了新娘家。


    甄永信吩咐崔掌櫃親自帶隊,向親家做深刻的陪禮道歉,說新郎這幾天過度勞累,前天偶感風寒,這兩天不停地流淚打噴嚏,怕衝了喜氣,就留在家裏,由父親代他來迎親。


    看看親家翁一大把年紀,還這麽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一再道歉,新娘家人也就沒在意,忙著安排酒席,招待大老遠來的迎親人馬。


    喇叭匠在白家門前奏起吉慶的迎賓曲,招徠一群看熱鬧的村裏人,人群中不時發出對新娘婆家迎親隊的氣派的嘖嘖讚歎。


    白家新房還沒建好,迎親隊伍隻好在老房子前麵支起帳篷住下。喇叭一直吹到半夜,才漸漸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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