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日子,甄永信每天都對玻璃花兒眼說,城外有重要的客戶找他,天不亮,就匆匆出了門。可是每天晚上帶迴來的銀子,卻又總比平常要少。


    半個月後,當那女人月經沒有按期來潮時,就把甄永信當成了真神,佩服得五體投地,把自己的全部秘密,合盤端到真神仙麵前。


    這女人姓寧,名叫來鳳,哈爾濱人,為了逃避婆家人的歧視,和丈夫到這裏謀生。


    四月初,一天上午,在平日應當離開的時候,甄永信沒及時離去,直到有人敲門,兩個人才在炕上慌忙急亂地找自己的衣服。


    妻子沒有及時開門,丈夫的敲門聲就急促起來,沒有好氣地把門擂得哐哐山響。


    門開了,丈夫劈頭就問,“家裏有野漢子?這半天不開門!”


    “不是野漢子,是真神仙。”稍作調整後,妻子盡量裝出平靜的樣兒,告訴丈夫說。


    “神仙?在哪兒?”丈夫問道。


    “在炕上躺著。”妻子這會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


    丈夫莫明其妙,推門進了裏屋。這時,甄永信正在把最後一個紐扣扣好。


    男主人看見炕上的陌生人,吃了一驚,睜大了眼睛,氣得說不出話,片刻之後,旋身返迴外屋,抓起菜刀又衝進裏屋,一把揪住甄永信的上襟,像捉小雞兒一樣,向上舉起菜刀,做出下砍的動作。


    甄永信雖說有過多次這種經曆,這會兒又遇見,還是有些慌張,驚悸地望著揪他的莽漢,聲音有些發抖。“別、別,兄弟把刀放下,有事好商量。”


    “商量個屁!你幹的好事!走!到衙門去。”男主舉著的菜刀始終沒有落下,一邊抓狂叫喊,一邊拖著甄永信出了裏屋。


    不料年輕的妻子,這會兒卻異外地冷靜,心態平和地說了一句話,丈夫就把甄永信鬆開了。


    “王三兒,你咋唿啥呀?到衙門?你去吧,我後腳跟著就去,把你唆使我的事全講出來……”妻子語氣平靜地說道。


    “你……”這一著,果然管用,王三兒聽過妻子的話,憋脹著臉,氣得說不出話,半天,才罵了一句,“你個臭娘兒們。”


    寧氏見丈夫罵他,眼淚就流了下來,走到門口,把房門打開,迴過頭瞪著王三兒問道,“你想不想叫街坊鄰居都聽見?想,今兒個我就把事兒全抖露出去!”


    “你他 媽的打斷了胳膊肘往外拐,我隻是想讓你勾 引勾 引他,咱倆事先約好了,到時候把他捉住就行,誰叫你和她來真的?”


    寧氏冷冰冰地拿眼逼視著王三兒,停了一會兒,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往外擠著,“王三兒,我問你,我是婊 子養的?還是你是婊 子養的?靠幹這種缺德事混飯吃?”


    “他媽 的,你還有臉說呢!那你這算是怎麽迴事?”王三兒指著炕上淩亂的被褥問道。


    “那是甄神仙在給我治病。”妻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王三氣得滿臉通紅,嘴也結巴起來,話也說不連貫,擠眉瞪眼地衝妻子吼道,“天底下有、有這麽治病的嗎?”


    “有!”妻子理直氣壯,指了指自己肚子,說道,“要是沒有,我這肚子怎麽就有動靜啦?”


    “啊?!”王三聽後,大叫一聲,又一把揪住身邊的甄永信,舉起菜刀,兩眼通紅,脖筋突起,破口罵道,“你他媽 的幹的好事!”


    “別、別、別,兄弟,聽哥說句話,你再下手不遲。”甄永信這會兒真有點害怕,舉起雙手不停地搖動,向男主人求饒,穩了穩神兒,把舌 頭捋直了,說道,“你看,兄弟,事已至此,你一刀下去,我的小命兒就完了,你也什麽都得不著,反倒受了牽連,你要是留著哥哥這條小命,至少還能給你些補償。”


    王三兒瞪了一會兒眼,狠狠搡了他一下,甄永信就勢跌坐地上,王三兒拿刀逼著甄永信,問道,“說吧,你打算怎麽補償?”


    甄永信坐在地上,望著王三兒,可憐巴巴地說道,“聽老弟的吩咐,怎麽都行。”


    “好!”王三兒見甄永信說出這話,心裏才稍稍安穩了些,順了口氣兒,伸出兩個手指,說道,“二百兩銀子,一個子兒不準少!”


    “什麽時間交付?”甄永信見男主人報了數,心裏這才有了底氣,大大方方地問道。


    “現在就迴去拿!”


    甄永信聽過,如釋重負,爬起來就要走出房門。王三兒忽然想起了什麽,趕著把甄永信追了迴來,說道,“慢著!你先簽個字據。“


    “兄弟,二百兩銀子,哥不會賴帳的。”甄永信見王三說出這話,臉些略帶不屑地說道。


    “少廢話!”王三兒吼著。


    甄永信無奈,隻好寫下字據。


    中午,甄永信帶著錢迴來時,王三兒也剛好從東家迴來。甄永信像迴到自己的家裏一樣,不請自進,到裏屋坐到炕沿兒上,從懷裏掏出二百兩銀子,推到王三身邊,甚至連早上自己簽的收條也沒要。


    王三見了銀子,臉色立時緩和了一些,卻沒吭聲,隻坐在春橙上發呆。


    妻子見了銀子,眼裏流出了淚。


    三個人悶坐了一會兒,甄永信幹咳了一聲,開口說道,“兄弟,哥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兄弟肯不肯?”


    “說!”王三兒黑著臉,說了一聲。


    “弟妹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哥這裏還有三百兩銀子,想給弟妹作體己用,平日也好置辦個服飾,你看中不?”說著,從懷裏把銀子掏出,放到寧氏身邊。


    王三看著銀子,覺得那白晃晃的光亮特刺眼,一時亂了方寸,不知說什麽才好,更說不清這銀子到底該不該收下,嘴唇發木,一個字也說不出。


    三個人靜靜地呆了一會兒,甄永信也覺得挺尬尷,托辭家裏有事,就要出去。抬腳剛跨出門檻,猛聽得王三兒在身後喊了一聲,“你他媽 的小心點兒,這城裏,有人要毀了你!”


    甄永信聽過,嚇了一哆嗦,停下腳步。過了一會兒,聽身後沒有別的動靜,頭也不迴,走了出去。


    王三兒這些天相當憋屈,不光是因為甄永信隔三差五到家裏來,當他的麵兒,對自己的女人噓寒問暖;更要命的是,妻子寧氏近來越發看不上他了,不讓沾身不說,還動不動拿話撩他,無中生有地抱怨他生了外心,把東家給的錢,送給了不知哪裏的婊 子了,不然,怎麽會唆使自己的妻子,去當婊 子,勾 引外邊的野男人?


    開始寧氏是望風撲影,接著就縮小了範圍,說得有眉眼了,說王三兒外邊有相好的,準是東家的哪個騷 貨。


    王三肚子裏憋著氣,卻又百口莫辯,隻好保持沉默,暗中抱怨東家,不該唆使他幹這種事,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妻子卻把王三的這種沉默,當作是默認,心裏越發生氣,加劇了對丈夫的怨怒。


    終於有一天,王三受刺 激過度,中午,東家人吃過晌飯後,他把東家十歲的小女兒,勾 引到廚房裏……小女孩抗拒他,他就掐住了小姑娘的脖子。


    惹了禍後,王三兒來不及迴家一趟,就匆匆亡命了。


    東家及時報了案,警察封住了主要道口,王三在崗子邊境的哨卡,被警察逮捕。


    秋天,在旅順海邊兒,王三被槍斃了。


    邵家那孩子的母親,在女兒出事的當天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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