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染了什麽瘟疫?”顧千嶼若有所思,想著小孩子描繪的場景。


    “應該是中毒了。”顧霜寒幽幽說道,一邊說一邊還不忘在旁邊的地上拔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


    “老頭,您可別什麽都往嘴裏放了,您沒聽說這村子裏的人都死了嗎,您這啥都往嘴裏放,小心也中毒了。”


    “哈哈,老夫我行走江湖數十載,還從未有什麽毒能讓老夫害怕的。”


    “那您是不中毒,倒是練功走火入魔,在八百裏玄月山困了十餘載。”


    “嘿你個小東西,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千嶼白眼一翻,也不多話,眼睛緊盯著麵前的黑瘦小孩,似乎是在判斷這小孩說的話是真是假。


    顧霜寒又開口說道:“這小孩子沒說謊,我剛剛在這村子裏查看過,沒有一個人,而且空氣中隱隱還有一絲毒素,隻是年歲長了,毒素已經很淡了,這毒素很怪,溫度越高,毒性越強,村裏人死,可能與燒牛的火有關。所以我們來此地,什麽都感受不到,想必不是那牛有毒,而是這山中,有毒瘴。”


    “這北方也有毒瘴?”顧千嶼疑惑道。


    “有的,隻不過很少,江南道的深深竹林中,是毒瘴最容易滋生的地方,但隻要是某些條件能夠達成,在北方也許也能形成毒瘴,不過這毒瘴一事,一直是個傳說,沒有確切的定論,所以誰也說不清楚,傳說倒是很多,隻不過真實可信的,並不是很多。”


    “那為什麽這孩子沒中毒?”


    “也許他當時離得遠,吸收的毒素少,也許他天生百毒不侵,要不然你喂他毒藥試試?”


    “哥!”顧千潯嗔怒一聲,似乎對兩人的對話有些不滿。


    “算了吧,還是不喂了,毒死他對我也沒什麽好處。”顧千嶼悻悻然,極不情願說道。


    “帶他走吧哥,他好可憐。”


    “帶著這個小累贅?”


    “你才是累贅呢!”小孩有些不滿,小臉一撅,白眼一翻,也不看顧千嶼一眼,隻是驕傲的說道。


    “這個小娃娃我喜歡,剛才我摸他筋骨,這小子是個練武的材料,就讓他跟著我們吧,給你做個徒弟。”顧霜寒望向顧千嶼,輕描淡寫說道。


    “我才不當他徒弟呢,我要跟著這個漂亮姐姐!”


    “誰願意當你師父啊!沒想到你小子,年紀不大,倒是個好色之徒!”


    “哥,你說什麽呢!”顧千潯氣鼓鼓道。


    “行,就這麽說定了,讓這小家夥跟我們一起前往鶴鳴山。”


    “我看我們還是快點趕路吧,這地方雖然毒瘴已弱,但畢竟還是有毒的,老夫倒是無所謂,但你們這些小娃娃們,恐怕就沒這麽幸運了,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沒有人反對,這地方陰森森的,除了那個小孩,別說活人了,就連個活物都沒看到,確實不是久留之所,對於顧霜寒提出的建議,眾人一致讚同,上了馬車,急匆匆往山後趕去。


    多了這麽一個雖然從小身世不好但鬼靈精怪的小孩子,眾人一路沉重的氣氛也慢慢變得活躍了起來,顧千潯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臉,小孩子很會哄大人開心,也不知道獨自一人生活了幾年的他是跟誰學的。


    隻是這孩子看起來便叫人欣喜。一路上與顧千潯更是投緣的很,就連邋遢老人顧霜寒,每天睜眼的時辰都比閉眼的時辰多了起來。


    一路相安無事,眾人很快來到了鶴鳴山腳下。


    鶴鳴山山形似鶴,因山藏石鶴,山棲仙鶴而得名,後道教在此地發源,並在荊楚王朝統一後發揚光大,如今的荊楚王朝天師,便是鶴鳴山的掌教,道號“東極道人”的謝道然。


    鶴鳴山有九湖二十一觀三十六峰,都是天下景觀之翹楚。


    沿著鶴鳴山南下,又分為三支,分別為鴻雁山,霧中山和環水山。而主峰天燭峰,素有天下絕險之稱。它的體勢是由淺墟逐漸過渡到高嶺的,其貫穿始終的宮觀體現了道家自然的思想,形成了山水與建築之間的共融和諧。


    而“東極道人”謝道然的道觀,就坐落於頂峰天燭峰上。


    據說那位想要收顧千嶼為徒的年輕道士並不喜歡熱鬧,所以他的住所,選在了相對清淨又沒什麽煙火的迎仙閣。


    迎仙閣是鶴鳴山的案頭,在五六裏外,灌口上街的幾座小山及又在數裏之外的馬台山和附近的小山包形成朝山係列,主峰下,泉水環流,終年不息,斜江的兩條支流環山東,南,西三麵,三麵環水,兩溪合流。山環水抱,衝陰和陽,乃大吉之相。


    鶴鳴山此地,早在千年前便已經是道教聖地,千百年來無數求仙問道者在此地歸隱,有人坐望懸崖,有人飛升而去,鶴鳴山的傳說遍布荊楚王朝的各個角落,被人們稱之為天下道統之首,有著無數的傳奇。


    一輛破舊馬車緩緩駛來,在鶴鳴山山腳停了下來,顧霜寒走出馬車,將顧千嶼的劍借了來,腳下重重一踏,飄若飛仙一般往山上掠去。


    在大家都以為他要一口氣飛上山頂天燭峰的時候,他卻在山門前停了下來,他緩步向前,拖劍而走,小小的劍尖卻激起千層浪,一瞬間鶴鳴山的山門處塵土飛揚。


    顧霜寒緩緩抬起劍,一瞬間山崩地裂。


    鶴鳴山上自上而下奔來數十名小道士,小道士大多清瘦,青袍裹身,發髻鎖發,腳踏棉布鞋,一個個相貌非凡。


    目如晨星精光閃,氣勢如虹坐如山。


    龍行虎步,步步踏塵,行如清風拂柳,又如疾風過,不采塵。


    道士們手中不拿浮沉,卻身背一口寶劍。


    小道士們腳步熟練,輾轉騰挪,片刻時間便擺出一種顧千嶼幾人都沒有見過的陣法來。


    眾人一瞬間看得呆了,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原來這些眉清目秀怒氣衝衝的小道士是來阻攔他們的。


    顧霜寒麵對麵前的小道士絲毫不慌,也不說話,隻是靜靜望向身位在自己之上的小道士們。


    為首的道士年紀稍大,開口說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鶴鳴山!不知道這鶴鳴山是道教重地,一般人不得進入嗎?”


    “那我要是去獻香火,該當如何?”


    “那便應該從後山而上,到後麵觀中去,那裏自有師父們為諸位排憂解難解答疑惑,何須來此處?”


    “我偏偏就要走這前門!”


    “前輩,您難道要闖山?”


    “去把那個謝老道給我叫來,老夫還懶得跟你們這些娃娃動手!”


    “你要見師祖?先過我們這關再說吧!”


    說著,小道士們迅速散開了來,將顧霜寒團團圍在了其中,小道士們一個疊一個,擺起了陣法,站在別人肩膀上麵的小道士們,舞動著手中的寶劍,下麵的小道士同樣舞動著寶劍,劍勢如花,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顧千嶼不禁看傻了眼,這等氣勢恢宏又極其默契的陣勢,想必要練很久才能練成,就是不知道練成這陣勢後,真實的威力能夠達到多少,能不能擋得住一品宗師的全力一擊。


    被圍在中間的顧霜寒卻沒有絲毫的動容,他想了一會兒,說道:“老夫突然不想打了,想必與你們幾位小輩交手的話,也太有損老夫的形象了,這樣吧,我這有兩個年輕的弟子,就叫他們前來破陣如何?”


    “前輩請自便,隻要破得本門的鶴鳴陣,便有機會登上山頂,這是師祖定下的規矩,但具體破陣之人是誰,師叔祖並未直言,一般來講,誰都能夠前來破陣,這也是為了錘煉觀中弟子。”


    顧霜寒輕描淡寫收迴手中劍,立刻便是一副憊懶模樣,他緩緩伸了個懶腰,將手中劍別在腰後,一步步退出了陣中。


    迴到馬車上,他連話都懶得說一句,直扭了扭脖子,示意顧千嶼和李子木前去破陣。


    顧千嶼心中大怒,心想,這老頭子自己惹怒了山上的人,反而叫他們兩個去破陣,本來小道士應當點到為止的,這下子豈不是要將他們倆往死裏打?


    一看這陣法就知非凡,一定蘊含著極強的力量,何況對方人數眾多,足足有七七四十九人,靠著他們兩個去破陣,這不是把人往火坑裏推嗎,這老頭也忒不是個東西,真是壞透了!


    顧千嶼心中埋怨,又想起了那日在玄月山中,那老頭子將自己扔進了土匪窩裏,自己卻逍遙自在的躺在樹上啃羊肉的場景,一想到那時候的自己,顧千嶼便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現在就揪住老人的胡子,將他暴打一頓。


    隻是可惜,這老頭雖然不那麽正經,也不像個什麽高手,但是,他卻有著通天的實力,老頭現在的實力對於顧千嶼來說,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沒法比。


    隻是這老頭子心眼壞歸壞,好歹在大是大非麵前從來沒讓顧千嶼失望過,實際上老頭也算得上是顧千嶼的直係親屬爺爺輩,顧千嶼對他也沒什麽怨恨,隻是私底下抱怨一番,對於老頭子,還是欽佩得很的。


    更何況這老頭子屬實是能夠教會顧千嶼許多東西,在武學方麵,甚至比師父陳琳還要厲害些,這倒是令顧千嶼心安不少。


    顧千嶼極不情願的往鶴鳴山一眾年輕道士所擺的陣中心走去,身後跟著如同一座小山的李子木,李子木倒是沒表現出什麽情緒來,反正一直以來,他都是跟著他的嶼哥兒,嶼哥兒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從來不管對錯,隻要嶼哥兒喜歡想要去做的事情,他一定就會站在嶼哥兒的身後,成為顧千嶼最堅實也是最可靠的後盾。


    兩人踏入陣中,小道士們毫不客氣,為首的年紀大一些的道士開口說道:“兩位可要小心了,本門的鶴鳴陣遇強則強,剛柔並濟,可不是那麽好破開的。”


    “放馬過來!”重新拿到青霜劍的顧千嶼舉劍迎敵,似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沒有絲毫的怯懦。


    四十九名小道士手中的劍更加清亮,舞動之間,氣勢陡然大漲,突然,站在最頂層的七名道士迅速飛出,手中劍直奔圈中的兩人而來。


    顧千嶼反應不及,慌忙用劍抵擋,“劈裏啪啦”聲響傳來,顧千嶼身子趔趄,但好歹是抵擋住了那幾名道士的進攻。


    反觀李子木這邊便要從容的多,隻見他身子一歪,躲過疾馳而來的一名小道士,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右手,將那道士的胳膊抓在了手中,往後一扯,那道士便失去了平衡,眼看著就要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其餘進攻的小道士慌忙收了劍,在那名小道士即將落地的一瞬間,同時六柄寶劍伸出,墊在了那名小道士的身下,小道士借助六人的力量,在空中來了個極速轉體,劍尖在青石板地麵上一撐,身子極速旋轉,以極快的速度重新調整了自己的身體,重新迴到了陣型的最上層。


    顧千嶼心中大驚,沒想到這些小道士們年紀不大,看著也就十二三歲模樣,似乎還都是一些剛剛入得山門中的道童之類的人物,隻是沒想到實力竟然也是如此恐怖。


    鶴鳴山果然不愧為道門正統,照此看來,鶴鳴山的實力恐怕比玄天劍宗最巔峰之時還要強上許多,隻是鶴鳴山作為道教名山,從未參與過江湖中的門派鬥爭,所以在玲瓏閣的排行榜上,鶴鳴山從來都不在其列。


    小道士們重新調整了陣型,人疊人的高度變成了三個,共計分為八組,圍著圈中的兩人團團旋轉。


    其中落單的一人站在當中,跟著八組人旋轉奔跑,顧千嶼心想,這落單的一個人一定體力很好,要不然怎麽能一個人跟著四十八人奔跑呢。


    馬車旁,顧千潯正緊張的看著被圍在其中的兩人,臉上露出焦急之色,她在心中默默為哥哥和李子木祈禱著,希望兩人不會出什麽事情才好。


    黑瘦小孩伸出自己冷冷的小手,緊緊握住了顧千潯的一根手指,雖然他的手指是冰冷的,但此時此刻卻帶給了顧千潯一絲絲的溫暖,那種暖意是來自手上的,但卻直接可以竄到心裏去。


    邋遢老人仍然半躺在馬車上,翹著二郎腿,嘴裏叼著不知從哪裏拔來的一根狗尾巴草草棒,悠閑自在的抖動著破草鞋包裹下的那隻臭腳。


    隻是旁邊的趙立新似乎絲毫都沒有注意到眼前的情況,隻是一個勁皺著眉頭看向遠方,也不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麽,是在想遠在南邊的父親,還是在想濰州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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