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靖王爺行動的同時,濰州城裏的故事也在依次展開著。


    那日,顧千嶼又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穿上錦衣華服,打發了伺候他的三位丫頭,偷偷拿了家中帳房內的銀票,躲過了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的妹妹顧千潯,偷偷溜出了玄天劍宗。


    他先是去找了李子木,那個小跟班一看是嶼哥兒來尋他,高興的手舞足蹈,立馬牽了高頭大馬出發。


    兩人先是去了趟踏歌樓,也不管趙立新願不願意,硬拖了趙立新出來,扔給他一匹馬,也不管他睡意朦朧又極不情願的神情,自顧自跨上馬,奔馳而去,還不忘迴頭喊著趙立新:“快點跟來,快點跟來啊!”


    “趙立新搖搖頭,無奈隻得跨上馬背,朝著兩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要去往的地方,自然便是整個濰州城最有名的風月場——玲瓏坊了。


    顧千嶼和李子木兩人是玲瓏坊的最大恩客,濰州城人傳說,整個濰州城人加起來在玲瓏坊的消費,甚至都比不上這兩位,當然這隻是說書先生為了吸引眼球杜撰出來的,要是玲瓏坊的收入就憑這倆人,那這玲瓏坊可做不到如今這般規模。


    三位公子哥縱馬狂奔在這熱鬧的街道上,瞬間整條原本還熱熱鬧鬧的街道瞬間變得雞飛狗跳。


    馬上顧千嶼不忘縱情高歌:


    人生隻得一輕狂


    騎快馬


    飲烈酒


    鬧市縱馬,皇林看花


    身後千軍與萬馬


    從者如雲


    當夜色降臨


    星河若墨


    姑娘熱情似火


    月色斟入酒杯


    曾經卑微如螻蟻


    如今白馬嘯西風


    這幾位倒是痛快了,可苦了街上的行人,烈馬飛奔,行人閃避不及,紛紛被馬蹄踢翻在地,擺攤的小販兒哭喊著,用身子緊緊護住身下的貨物,孩童不知逃跑,一個勁哭,要不是顧千嶼和李子木騎馬的技術不錯,怕早就有人慘死在他們的馬蹄之下了。


    李子木猖狂大笑,鞭子猛抽馬屁股,邊跑邊大喊:“三年了嶼哥兒,終於找到以前的感覺了,這感覺,可真快活啊!”


    “這天殺的紈絝!”有人罵著,往地上吐口唾沫,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被迫拉下水的趙立新眉頭緊皺,一言不發,他一向不恥於參加這類活動,但沒辦法,隻得認命,努力控製著馬匹,最大程度避讓著行人。


    一路風風火火“殺”到玲瓏坊,早有人將三位的馬牽到後院,自有人去好好照料,這倒不需要三位擔心。


    幾日未到,玲瓏坊早已變換了新的模樣,那日裏發生的慘劇,仿佛早已經不複存在,沒有發生過一般。


    玲瓏坊恢複了原本繁華的場景,馮老鴇兒不愧是從小混跡江湖又在青樓界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江湖,為了使綠珠兒帶來的利益最大化,馮老鴇兒特地定製了一塊朱字銅匾,插了金花,掛上彩球,高高的掛在玲瓏坊的門口。


    門口右邊,掛著一幅古樸畫卷,卷中畫一女子,女子青發堆髻釵鳳,步搖生姿,身段婀娜,嫣然一笑之下,令人心生陶醉,顧千嶼一眼看去,畫中女子,正是許南星。


    這是馮老鴇兒利用花魁在為自己的玲瓏坊增加名氣呢,隻是這卻令顧大公子心情不爽,目瞪口呆一瞬間,顧千嶼走上前,扯掉了隨風微微搖擺的畫卷,撕了個粉碎,擲於地上,狠狠跺上兩腳才肯罷休。


    之後又有些後悔起來,這要是拿迴家去,掛在臥房中,每日欣賞一下,如此好看的畫卷,豈不是更能叫人心情愉悅?


    顧大公子心情矛盾,怒氣更盛,於是將怒氣發泄到了這玲瓏坊上。


    玲瓏坊的門是不輕易關上的,早晚都會有人在門口迎接拉客,這不,站在門口那兩位就被顧千嶼這氣勢嚇了個半死,趕忙迎上去,陪笑道:“顧大公子有火氣衝小的們發,可別砸壞了花花草草啊,顧大公子您是無所謂,可小的們在這混這口飯吃不容易,可賠不起啊,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小的們,不要再為難小的們了。”


    顧千嶼抬頭一看,二人生的唇紅齒白,俊俏無比,端端是極其美貌的男子,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兩人都如此說了,顧千嶼也不好再發作,又不願就此駁了麵子,於是便衝著玲瓏坊中喊道:“馮媽媽出來,出來說話。”


    樓上,正手拿一壺上好花雕酒的馮老鴇兒一邊喝酒一邊笑意盈盈數著手中的銀票,自從來了花魁綠珠兒,這玲瓏坊的生意可謂是水漲船高,一日更盛一日,每天慕名而來喝花酒的人絡繹不絕,大多都是各地的富家公子哥兒,豪紳富賈,那些有錢人來這種地方,可是從來不小氣,動輒幾百上千兩的消費。


    就這一段時日,玲瓏坊中的收入甚至都已經超過了過去幾年收入的總和,花魁綠珠兒又是個不貪戀財物之人,除了幾天一次必要的歌舞樂器表演之外,幾乎全都待在自己的那個小院子裏,種些花花草草,瓜果蔬菜來打發時間。


    隻是近日來花魁綠珠兒一改常態,竟然學起了武來,這倒是令馮老鴇兒心中詫異,不知所謂何故。


    即便如此,小院中仍然被她開發的井井有條,隻是此時正值初春,大多數的植物都是新種下的,還未抽芽,但可以想象,等到夏秋季節,這裏該是多麽的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對於馮老鴇兒來說,綠珠兒可是她現在最大最好的資源,可利用的地方太多了,創造輿論的風口對於馮老鴇兒這種久經江湖事,又在玲瓏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的老油子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這不,馮老鴇兒就製定了一係列措施,來提高玲瓏坊的知名度,她先是掛出綠珠兒的畫像來,好吸引住那些第一次前來玲瓏坊,還未來得及見綠珠兒一麵的富家公子哥兒。


    然後又買通了全濰州城的說書先生,將花魁的故事散播到濰州城的角角落落,再就是讓自己坊中的姑娘們,多多在客人麵前宣傳花魁的事跡。


    隻是這最後一招收獲甚微,青樓中也是一樣,各個妙齡人兒爭風吃醋,誰也不服誰,都想著自己能夠多接幾個客人多掙幾兩銀子,誰願意去為別人宣傳去?


    不過就算最後這招不行,光是前麵幾個主意也已經足足夠了玲瓏坊大火一把了,這為玲瓏坊帶來了空前的銀子收入,這幾日馮老鴇兒往錢莊跑的次數明顯多了,從以前的一個月一次,到後來的半個月一次,現在幾乎是每天都需要往錢莊跑了,目的就是將沉甸甸的銀子換成輕飄飄的銀票,要不恐怕就馮老鴇兒這間玲瓏坊都要被銀子淹沒了。


    可得意歸得意,有些人馮老鴇兒還是得罪不起的,就比如今天來的這兩位。


    話說迴來,顧大公子衝樓上喊了馮老鴇兒一聲,早有下人前去通報,馮老鴇兒這幾日裏,眼睛被銀子晃的睜不開了,聽到通報,驚唿一聲,趕緊叫來賬房先生清點今日收入的銀子明細,自己則取了美人扇,扇著風扭著腰走下樓去。


    顧大公子喊一聲還覺得不過癮,隨即一遍一遍喊起來。


    “來了來了,哎呦,顧大公子莫要著急!”


    馮老鴇兒笑意盈盈走過來,腰肢扭的像一條水蛇,今日馮老鴇兒穿了一件流光溢彩斑斕長裙,胸部開的極低,裏麵襯著一件大紅色繡花肚兜,將她碩大堅挺的胸部緊緊托住,一動之間,那坨肉輕輕顫抖,加上臉上油光滿麵,粉黛施得極厚,更顯得風情萬種。


    顧千嶼居中帶頭,看著馮老鴇兒走過來,惡狠狠道:“馮媽媽你也忒不地道了,怎麽能將綠珠兒的畫像掛在門外招攬客人呢?”


    馮老鴇兒滿臉堆笑,扇子搖的更歡,說道:“哎呦顧大公子,您說您就為這事啊,老身我不是也是為了玲瓏坊的家業著想嗎,沒辦法啊,顧大公子三年不來,我這玲瓏坊都快揭不開鍋了,再不想點其他招,我看過不了多久,這玲瓏坊就該關門大吉嘍,那您顧大公子下次可沒地方喝花酒去了!”


    “馮媽媽真是一張巧嘴,說的比唱的好聽,我看你這玲瓏坊可比我走之前更加氣派輝煌了,哪有半點揭不開鍋的樣子?馮媽媽忒能說笑!”


    馮老鴇兒陪著笑臉,說道:“顧大公子說的是,我這小小的玲瓏坊能夠事業蒸蒸日上,還是得托您的福啊!”


    “別廢話,以後這門口,不準再掛綠珠兒姑娘的畫像了,要不我可見一次撕一次了啊,聽見沒?”


    “好好好,老身今兒個心情好,顧大公子又親自發了話,老身也不敢不從不是,以後絕不再掛了就是!”


    不需要顧千嶼說什麽,熟門熟路的李子木便自懷中抽出一張百兩銀票,塞入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馮老鴇兒領口。


    嘿嘿怪笑一聲,說道:“馮媽媽今天叫綠珠兒姑娘出來陪我嶼哥兒,再給我和趙公子安排個上好的房間,叫十個八個容貌姣好的姑娘來,本公子今天也要不醉不歸,還有,你今天要是能想辦法給我這雛兒兄弟趙公子哄上床去,今兒個你坊中賺了多少錢,我都給你雙倍!”


    馮老鴇兒伸出一根青蔥手指柔柔戳了一下一臉媚笑的李子木,嬌媚笑道:“難得各位如此有雅興,我這就叫坊中最漂亮身段最好的姑娘出來,保管各位公子滿意!”


    李子木笑意盈盈跟著馮老鴇兒上了樓,見趙立新沒跟上,還不忘迴頭拉著趙立新胳膊,將他拖上樓去了。


    趙立新老大不情願,心中默誦儒家經典,極力壓製著自己的心中欲望。


    顧大公子對此見怪不怪,從前每次前來,李子木總要拉著趙立新,想要看趙立新憋不住心中無名之火出糗的模樣,但這位同樣屬於濰州城裏頂級公子哥的趙立新趙大公子卻是始終坐懷不亂,沒有一次叫李子木的計謀得逞過。


    在玲瓏坊這等煙柳之地,趙大公子也喝酒,也吃飯,就是不看身旁姑娘們一眼,就算這姑娘長相如天仙一般身段如水蛇一般,哪怕這位姑娘坐在了他的腿上擁進了他的懷中,趙公子都能夠做到不為所動,自顧自喝酒吃菜。


    李子木這小兔崽子也不是沒想過將趙公子灌醉了再找人將他的第一次奪走,隻是這位書生出身的趙公子偏偏就是能千杯不醉萬杯不倒,往往都是李子木被喝的趴在了桌子底下不醒人事,這位趙大公子還意猶未盡呢!


    這麽多年了,李子木對此事樂此不疲,幾乎當成了人生目標,但從來沒完成過,後來李子木懷疑趙立新是不是喜歡那種唇紅齒白的小相公,於是後來有次托馮老鴇兒找來兩個極品小相公,卻被趙大公子狠狠鄙視了一番。


    李子木這才知道,原來這趙大公子不是喜歡男人,而是男女都不喜歡。


    待李子木和趙立新被馮老鴇兒帶著去了樓上,顧千嶼一人慢悠悠在這碩大的玲瓏坊中走著,直入後院,找到那棵巨大青梅樹,走到了那間獨門獨院前,輕輕敲門,然後不等裏麵的人迴答,便推門而入。


    與興師動眾的老鴇兒馮媽媽不一樣,綠珠兒姑娘安安靜靜望著院中自己剛剛種下小小種子的空地怔怔出神,女子身著青色衣裳,素顏相向,不施粉黛,這與馮老鴇兒形成鮮明對比,聽見顧千嶼進來,女子依舊一動不動。


    顧千嶼看見那個啞女正提著一木桶在剛剛不知道播種下什麽種子的地裏澆水,這孤零零的院子自帶溫馨,沒有下人不講排場還自己種菜的花魁,放眼整個荊楚王朝青樓界,也真是獨一份了!


    啞女見顧千嶼進來,有些錯愕,隨後輕輕一笑,放下手中木桶,緩緩退了出去,並輕輕關上了院門。


    這小小的院中,便隻剩下了顧千嶼和綠珠兒兩個人。


    綠珠兒不開口,顧千嶼也不開口,看向綠珠兒望著的方向,那兒是一棵三人合抱的巨大青梅樹,這麽大的青梅樹,在濰州城裏是非常罕見的,但此刻青梅尚未發芽,光禿禿的,並不好看。


    徐鳳年坐在她身邊,望著高大的青梅樹怔怔出神,見綠珠兒不說話也不看他,這才先開口道:“姑娘這是在看什麽呢?”


    綠珠兒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指,輕輕撫摸了放在石桌上的小小茶杯,也不喝,輕輕推到顧千嶼麵前,這才轉過頭來,說道:“以後便不要再來了!”


    顧大公子一臉錯愕,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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