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種田的生活依舊窘迫,雖然窮,但是他每天都很開心。黃小燈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有心想幫忙,但又不能幫的太明顯。無奈之下,隻好又運用自己的天賦,去找一些能勤工儉學的項目,然後波瀾不驚地幫上一把。


    畢竟,人在社會裏生存,就是要想辦法在各個層麵裏去尋找種種機會,然後從其中獲取利益,這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重要的是整合裏麵的資源為自己所用,以增強自身的處事能力,以及帶領追隨者們一起贏得得富裕的生活,以及更美好的未來。


    果然,有心人自然就能發現好商機。黃小燈又找到了一個好項目,他帶李種田賣起了電話卡。


    最近每個宿舍都安裝上了固定電話。就是那種需要用儲值卡插進去才能撥打的有線電話,接聽是免費的,但打電話挺貴的,所以儲值卡的市場需求很大,而儲值卡現在隻有學校小賣部裏才有賣。黃小燈特地跑出去校外買迴十幾份最新的報紙,快速瀏覽一遍後,篩選出了有用的信息,他從最新的廣告信息裏了解到,粵廣省的電話儲值卡公司正在招商,說是招商,其實就是批發儲值卡,比如,最常用的五十元麵值的電話卡,批發價隻需要四十五元,剩餘的五元就是給經銷商的利潤空間。拿到五十元的儲值卡,隻需要用低於小賣部的價格賣出去,就能輕鬆賺到差價,小賣部當然是按正價賣的,畢竟它是壟斷的生意。


    現在信息還不透明,知道這個業務的人肯定也不多,但是需求量大。所以,要做就要快。


    說做就做,黃小燈立刻帶著李種田趁著中午的午休時間跑了一趟,找到了這家電話儲值卡公司,他早就通過報紙上的招商電話問到了這個電話儲值卡公司在縣裏分公司的地址。


    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事情很順利,也許是電話儲值卡公司急於開展市場,或者是業務經理被黃小燈的鎮定自若的表現給欺騙了,感覺靠譜,居然同意了把縣一中的儲值卡獨家代理給了這位黃小老板。


    隻不過第一批進貨就要求拿一千張五十元麵值的儲值卡,批發價還給下調了百分之十,隻要四十元一張。就是,首筆一共要四萬元的進貨款。這是基本的門檻,付款後即簽約!當然,後續拿貨就多少張起拿都可以,不死板。


    黃小燈就等著這個呢,他留意到李種田的臉色變了,知道這個窮人家孩子被這個金額給嚇住了。但他是誰?作為客氣武館根正苗紅的首席種子選手,那手底下能沒有一點幹貨嗎?那還怎麽出來行走江湖、浪跡天涯的。


    於是,黃大財主拍了拍小助手李種田的肩膀,暗示他不要慌,接著不緊不慢地從錢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來,瀟灑地丟在業務經理的桌子上,淡淡地飄了一句:


    “刷卡!”


    這是他很多次跟老爸黃昏出去買東西,凡是遇到大額消費,就能看到黃昏大老板瀟灑地隨手丟出一張銀行卡的做派。現在自己依樣畫葫蘆地使出來,瀟灑不瀟灑另說,起碼,從李種田眼裏的驚詫程度看來,這個派頭,讓他給裝到了!


    卡裏的錢,是近五六年裏他的所有積蓄,屬於是逢年過節收的紅包,以及前期的寒暑假在武館裏幫工,後期的寒暑假在牧場裏幫工,一把淚一把汗賺來的工資。雖然不算多,但也有七八萬之巨!畢竟,老爸黃昏還是體恤愛兒的,不會輕易地扣工資。當然,如果不是被姐姐小饅頭盤剝得厲害,裏麵的金額可能會多一倍。


    自從到縣一中念書後,黃昏大老板就帶著黃小燈特地到銀行去開了一個卡,把錢都存了進去,好從小就培養孩子的理財意識,這是可以讓他得益一生的好習慣!


    當然,小饅頭之前也被帶過來開過銀行卡了,不過這個丫頭好像總是大大咧咧的,視錢財如糞土,動不動就請別人吃飯玩耍,花的總比攥的多,銀行卡裏的餘額基本上是零。


    所以,黃小燈也很提防這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姐姐會覬覦他的小金庫,銀行卡藏得緊著呢。這次為了做大買賣,不得不拿出來了。


    刷完卡後,業務經理喜笑顏開,拿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合同跟黃小燈簽了,對方蓋上了公章,黃小老板打上了手指模。合約達成,他們帶上一大包電話卡就急忙返迴了學校,這現在都是錢啊!賣一張,起碼能賺八九塊錢。


    黃小燈的商業思維開始展現出來了。他沒有跟李種田像賣襪子一樣每個宿舍去兜售,那樣太浪費時間了,電話卡可不是襪子,一千張要賣多久?於是,他學了電話儲值卡公司的方式,也招代理。


    他讓李種田去把學校裏所有班的班長給找來了,把電話卡的利潤讓了出來,五十元麵值的電話卡,他隻收四十二元一張,讓班長們迴去幫忙推銷,統一銷售價四十五元,比學校小賣部要便宜五元,肯定好賣!剩餘的三元就是銷售者的酬勞!不用囤貨,賣出多少就找李種田拿多少,拿卡就付款,兩不拖欠。


    你想想,就算是拿了自己用,這個價格也劃算,何況還能賺錢。班長們都動心了,這個東西又不需要成本,賣一張就過宿舍找總代理李種田拿一張,單純在宿舍區裏跑跑腿,一趟最少都能賺三元,頂一頓飯錢了,真好。


    於是,首批的一千張電話卡,居然在一周之內都賣出了。


    黃小燈第一批電話卡就賺了兩千塊錢!你會說,四萬的成本才賺兩千塊錢,利潤率也太低了。可是,這是純利潤呀!而且靠著跑跑腿就賺兩千塊錢差價,不少的了。況且黃小燈也沒費怎麽勁,工作都是李種田做的,他就出資而已,所以,黃小燈大老板慷慨地分給了李種田一千元,當作他的酬勞,也當作他的本金,因為接下來他還要把這門電話卡生意全部交給李小老板去做了。


    畢竟,賺錢這事兒,黃小燈雖然擅長,但並不熱衷。


    他內心還是想把所有精力都放到畫漫畫上麵。


    錢,夠用就可以了。


    李種田則激動極了。這等於是把財富都留給他了。不過呢,華夏人實在是太多了,見到有賺錢的機會,一窩蜂的人就湧上來了,而且聰明的人真的很多,輕易就繞過了校園總代理,直接到市裏去進貨,還永遠都是用最低端的手段去競爭,就是拚低價。不出幾周,電話卡的代理就在這所中學裏泛濫了,大家都在搞價格戰,利潤到最後甚至都壓縮到了每張不到一元,這就是後話了。


    但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就獲益了。李種田現在身懷巨款,他有點不安,而且,這份不安很快就應驗起來了。


    林子裏大了,什麽鳥都會有。學校裏大了,也是什麽人都有——好的,壞的,熱心助人的,助紂為虐的,推波助瀾的、吃瓜看熱鬧的,勇敢的,懦弱的,林林總總,交集在一起,所以,學校的江湖,也很複雜,也難免會發生各種事情。


    也有可能是,壞心眼的人,總是見不得一個從偏遠鄉下來的淳樸孩子,就要賺到錢過上好日子了,於是就要想方設法地使個絆子或扔個臭雞蛋,就圖個開心,不然自己不開心。


    總之,還不清楚起因是什麽,但是,李種田的噩夢要來了。


    害人的套路並不追求新穎,隻要效果好。


    黃小燈和李種田住的是個十人間的宿舍,他倆人是上下鋪,其它八個床位分屬於好幾個班的同學,大家都玩不到一起去,所以有點不夠團結,甚至很混亂。


    這一天下午放學後,宿舍裏,果然出事情了。


    宿舍裏一個家庭條件富裕的同學,找政教處報告,說丟錢了,丟了一千塊錢,是家裏給來買隨身聽的,本來想著第二天周六不上課就去縣中心的商場買,但下課迴宿舍後發現收在抽屜裏的錢不見了。


    因為金額巨大,再加上在這個學生的強烈要求下,政教處的幾個老師趕緊在宿舍裏麵挨個床位翻找,果不其然,在李種田的枕頭底下,正好翻出一千元來。


    這恰好的一千塊錢,是李種田自己賺的一千塊錢,也是今天黃小燈大老板拿給他的電話卡銷售酬勞,這筆錢他原本準備周六去電話公司批發電話儲值卡用的,卻不料在這會,發生了這檔子事。


    本來李種田把剛拿到手的錢順手塞到枕頭下,想著出去外麵公共浴室洗個澡,迴來就把錢放到內衣的暗兜裏。


    但洗完澡迴來,幾個政教處的老師就等在宿舍裏了,他們手裏拿著那一千塊錢展示著,眼睛冷冷地瞅著這個剛剛洗完澡迴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滿臉無辜的農家娃子。


    教室裏,正沉浸在漫畫世界裏的黃小燈,聽說了李種田偷錢的消息後,頓時震驚了,這可是爆炸性的事件啊,他趕忙跑迴宿舍去,卻發現李種田已經被帶到政教處去了。宿舍裏幾個其他班的同學,都用懷疑的眼神,疏遠地看著他,仿佛他也是小偷的同夥似的。


    黃小燈跟自己相熟的一個舍友打聽清楚什麽情況後,擔心李種田會出事,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跑到政教處門口,大力地敲門。


    一個老師走過來打開門,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外麵什麽情況,黃小燈不由分說就擠了進去,他看到李種田縮手縮腳地窩在辦公室中間的一張靠背椅子上,低著頭,像一隻無辜的大鵪鶉,正聽著對麵一個老師在說著什麽,不停地點著頭,兩邊肩膀還在微弱地聳動著,強忍著沒哭出來。


    聽到有人來了,李種田抬轉頭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黃小燈,他頓時喜極而泣,聲音顫抖地說:


    “小燈小燈,你快來跟老師說,那錢是不是你給我的……我沒有偷……真的沒有偷……你快幫我跟老師解釋一下……”


    看著眼前這個脆弱的、老實巴交的大男孩,估計剛剛他是聽到了很多不好的話吧,不然不至於委屈到如此地步。黃小燈出離憤怒了,他怒發衝冠,吼著說:


    “憑什麽!憑什麽你們認為錢就是他偷的!農村裏出來的孩子就該是小偷嗎?”


    “那一千塊錢是我給他的,就算要冤枉,冤枉我好了!“


    ”錢,是我偷的行了吧!”


    這時候,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老師說話了,聲音嚴肅裏帶有一點蕭殺之氣:


    “同學,你先別急!”


    “我們也沒有說一定是他偷的,事情總要一步一步弄清楚的。”


    “畢竟,這錢是眾目睽睽下從他枕頭下翻找出來的,此外,也有同學作證,他今天下午確實是提前迴宿舍了,還有在宿舍裏的同學說看到他去過失主同學的書桌邊。這些人證物證,都是要逐一求證的。所以,請不要著急,也請相信老師,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然後,他暗藏殺機地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補了後麵一句:


    “但是,也絕不會縱容一個壞人!”


    黃小燈的血氣湧上頭了,他瞪著黑框眼鏡說:


    “沒偷,為什麽把他帶到這裏!”


    “誰作證了?作證的人呢?我怎麽沒看到!”


    “一千塊錢,一千塊錢就能買到隨身聽了?去哪裏買?我上周才去看了,最便宜都要一千五!分明就是有人看到我拿給種田的一千塊錢,就賴上了!”


    黃小燈據理力爭,他才不怵眼前的幾個政教處的人,這幾個人甚至都不是老師,他們不上課的,隻坐在辦公室裏搞政治,而且就懂得欺負老實人,也不見他們對學校裏的幾個紈絝子弟管教管教,縱容著他們一個個總是在廁所裏吸煙,烏煙瘴氣的。


    黃昏不吸煙,所以,黃小燈從小被遠離煙味,這也導致現在的黃小燈對煙味過敏,每次上廁所迴來都要打上幾個噴嚏,他煩廁所煙味已久。


    黑框眼鏡用手指頭輕輕敲著桌麵,好像早有答案一樣,淡淡地說:


    “我們打過電話給失主學生的家長了,他說是給過孩子一筆錢,至於是多少錢他記不清了,也沒必要記清,畢竟人家不缺這個錢。”


    他把這個“缺”字,重點強調了一下。然後接著說:


    “你說的話我們會參考的,但是事實的真相,以我們調查的結果為準。”


    “你說拿給李種田同學一千元,有沒有人證物證,我們也會調查的。所以,別著急,迴去等著吧。”


    “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學校肯定會給你們一個公平公正公開的結果!”


    ……


    然而這個公平的結果第三天就出來了。用公告的形式很正式地公開了,雖然結果不怎麽地公正。


    一大張白紙上麵印著鮮紅的大字,上麵赫然寫著:初二(1)班李種田,由於偷竊室友的錢物,罪證確鑿,影響巨大,即日起,勒令退學!


    現實就是這麽殘酷。黃小燈拿錢給李種田沒有人作證,他們是同桌,錢在桌子下麵就遞過去了,其他同學誰也沒有看到,畢竟這種拆借的情況在這對友商之間經常會發生,誰也沒有料到後麵會出事。


    而對方人證物證都有,甚至還有一個作證的舍友繪聲繪色地描述說他看到了李種田偷到錢後就大搖大擺地塞到了枕頭底下,還對自己打了一個“噓”的手勢。當然,這個作證的場景黃小燈沒有在,不然他肯定跳起來,往這個同學的嘴巴上猛踹一腳——你吖的才偷了錢不藏起來,還大搖大擺地塞到枕頭底下?有沒有一點當小偷的基本操守!!!


    雖然政教處的老師勸過李種田,讓他主動承認自己偷錢了,隻要跟失主同學道個歉,他們則可以網開一麵不再深究,隻做記大過的處理。但性格耿直認死理的李種田哪裏會承認,他自問自己沒有做過,哪怕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小偷!所以,盡管李種田聲淚俱下地哭著喊冤枉,但也絲毫沒有辦法改變這個因偷竊而被勒令退學的頂格處罰!


    李種田看到告示的時候,腳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他,真的要迴家種田去了!


    黃小燈則趕緊扶起這位經常會無端端遭遇飛來橫禍的憨厚同桌,這一刻,他雖然憤怒,但心裏有種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可施的感覺,同時產生了深深的挫敗感,有點不知所措了。


    消息傳來,全班同學都驚呆了!


    白茉莉第一個就跳了起來,她迴頭看到李種田的座位已經是空的了,扭頭就往男生宿舍跑去,她不相信如此一個憨厚實誠的人,居然會是個偷錢的小毛賊!沒錢不會問她借嗎?又不是沒有!


    但李種田躲在宿舍裏沒有出來見她,他感覺自己都沒臉麵對江東父老了,更何況這個他剛剛愛上的漂亮女生,於是拜托黃小燈去把白茉莉勸了迴去——現在的李大冤種,他需要靜一靜,他已經無力承擔更多的關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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