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北地區多山,黃昏家的武館,就坐落在五指山的大拇指下麵,說是五指山,不過是川龍地界裏五座相對高一些的石頭山而已。


    而這座拇指山,屬於是黃昏家的山,由於是石頭山,無法開荒,無法種植莊稼或果樹,開發的價值幾乎沒有,但山上怪石嶙峋,草木繁茂,倒是有很多奇花異草、飛鳥走獸。


    恰逢春季到來,萬物複蘇,當聽到山上傳來報春鳥的啼叫聲時,黃昏就整備行裝,帶著已經六歲的黃小燈進山踏春。


    客家男人的骨子裏都帶著野性,向往著原野森林,帶上小燈,是想趁他的靈魂觸角還沒有完全硬化之前,讓他充分感受大山的魅力,接受大自然野性的熏陶,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其實父子倆就是到山上玩一天,順路打打獵,捉點山雞或者野兔迴來改善改善夥食。


    樹木繁茂的大山裏,有各種好玩的事物,小燈跟著父親,玩得不亦樂乎。


    他們爬樹掏鳥蛋,沿著“獸路”設置夾子或挖陷阱捕捉野兔山豬,采集漿果和中草藥,找尋野蜜蜂的巢,生煙趕蜂再割取甜美的野蜂蜜……


    黃小燈邊玩邊學,也渾不覺累,況且總能找到各種好吃的,讓他在休息的時候都能大快朵頤,開心的合不攏嘴。


    日過晌午,父子倆追逐著一隻有著美麗羽毛的山雞,不知不覺就爬到了拇指山的半山腰上。


    突然,黃昏聽到頭頂上傳來了轟隆轟隆的雷聲,他手搭涼棚,定睛往山頂上一看,發現高高的山峰尖處的顏色有點變化,經驗告訴他,要下暴雨了!


    於是招唿不遠處背著小竹筐的小燈,手腳並用繼續往高處跑。剛跑了不一會,暴雨就如同倒水般傾盆而下,父子倆不敢停留在半山坡上,隻能繼續攀爬著往高處走,準備到前麵的石崖上去找避雨的山洞。


    在山裏遇到暴雨,千萬記得隻能往高處跑,這樣安全的幾率比較高,因為大量的雨水會在山頂形成洪流甚至是泥石流,奔湧而下,越是低穀的地方就越是危險。


    隻是,黃昏父子倆運氣實在不佳,春季的山頂原本就積水豐富,加上這場暴雨,洪流已經形成了,而且來的很快,打了他們一個猝不及防。


    眼瞅著雨越下越大,已經模糊了視線,黃昏隻好閃身躲入一棵大樹底下,迴過頭正想招唿兒子過來,突然發現周圍的地麵有點怪異,在動!厚厚的腐殖土層下麵,有東西在慢慢動著,如同一隻龐然巨物鑽到了裏麵在蠕動!


    “不好,洪流來了!”


    他暗道不妙,然後就看到不遠處,朝他奔跑過來的小燈一腳踩了個空,整個身子陷進一個水坑裏去了,這個水坑是一條被枯枝落葉掩飾住的暗流所形成的,而這條暗流,是接下來洶湧而至的洪流的前鋒!


    從高山頂處往下暗暗奔湧而下的洪流,表麵上漂浮堆積著著各種樹枝樹葉腐殖土,看著跟平地無異,底下卻流動著泥漿沙礫混合而成的泥石流,一旦陷進去,體重加上泥石流自帶的吸引力,會讓人難以掙脫。


    就在陷進去的一瞬間,混合著各種雜物的黑色泥漿就淹到了黃小燈的脖子處,然後整個地麵流動了起來,是洪流湧下來了,情況十分危急……


    黃昏還沒來得及反應,僅僅聽見黃小燈一聲尖叫:


    “爸爸救我——啊!”


    然後他就見到兒子小小的身子整個被洪流夾裹著快速往山下滑去,兩隻小手在洪流表麵堆積的各種樹枝雜物上慌亂無助地扒拉著,眼瞅著就要被淹沒了,即將消失在視線裏……


    迴過神後的黃昏急眼了,他幹淨利索地甩掉背籮,往小燈陷落的方位一個加速助跑,奮不顧身地撲入洪流之中,奮力劃動雙臂,從雜物中扒拉開一條通道,拚命靠過去,竭盡全力伸出一隻手,終於是抓住了小燈的衣領。


    隻是,他發現自己的腳尖也接觸不到實地了,隻能一隻手環扣住小燈的脖子,保持在水麵,另一隻手奮力地劃動,保持平衡。


    因為兩人正處於洪流的中間部分,夠不到兩旁的堤岸,隻能在隨波逐流時緊盯前方,等待接下來碰到可以救命的大樹根或等洪流遇到轉角或障礙慢下來的時候,再找機會脫困。


    這時山頂上持續傳來轟隆的雷聲,雨下得更大了,洪流變得更加湍急,父子兩人就像兩片無辜的落葉,在洶湧的泥漿夾裹之下,往山腳方向急速衝落,情況危急萬分。


    正當兩父子瀕臨絕境之時,頭頂傳來一聲尖銳的嘯音,如影隨音,一隻白色的身影抓著一根藤條從眼前晃過,隨後又有一大一小的兩個黑色身影從兩側躥出,以藤條為支撐,晃蕩而來。


    一白兩黑,三隻猩猩,單手抓著堅韌的藤條,在洪流兩旁的大樹上不停地交錯晃蕩,跟玩雜耍似的,快速地靠近了陷入洪流的黃昏父子。


    它們一邊盡量伸長手臂,夠向黃昏父子倆,一邊張大嘴巴發出尖銳的嘯音,仿佛叫著:


    “來啦!來啦!我們來救你們啦!快抓住我們的手!”。


    是猩猩一家子!


    它們應該是被黃小燈的唿救聲給吸引過來了。


    這真是猩猩搬來的救兵!


    黃昏頓時鎮定了下來,他默默在心裏計算著猩猩們晃蕩的距離和高度,揪準時機,在一道白色身影晃過之時,用盡全身力氣,把精疲力盡的小燈托舉出水麵。


    飛速劃過的猩猩媽媽會意過來,它趕緊伸出巨掌,穩穩地抓住小燈腰間的皮帶,一下子把小燈提溜起來,然後借著藤條轉動的慣性,落到泥石流的岸邊去了。


    小燈獲救了,黃昏卻因為過度發力的原因,整個人沉入了泥漿裏麵……


    說時遲那時快,小猩猩,長大了很多的小猩猩,它借著藤條一個晃蕩,飛到黃昏沉沒的方位,然後鬆開藤條,頭朝下地撲入泥漿中,剛好一把抓住黃昏背後的衣服,把他整個人都扯了起來,浮出到泥流表麵上來。


    黃昏的頭一離開泥流,雙手快速抹去臉上的泥漿,大吼一聲,同時極速地唿吸,剛緩過一口氣,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猩猩爸爸巨大的黑色身影飛臨頭頂。


    它朝下努力地伸長了手,小猩猩的手也盡力地往上迎,父子倆手握手,哦,爪握爪,瞬間抓緊,然後連帶著黃昏都提溜了起來,飛落到了遠離泥石流的岸邊。


    等雙腳踏上了堅實的硬地麵後,黃昏的一顆心兒總算落了地,他感激地拍了拍大小猩猩的臂膀,然後一起過去找黃小燈。


    而幸福的黃小燈,正用他嬰孩時期的蜷縮姿勢,舒舒服服地躺在猩猩媽媽的懷裏呢。他的記憶一下子清晰起來了。正是眼前這個麵目匪夷所思但又熟悉親切的白毛大猩猩,才是他魂牽夢繞的母親。


    踏實的感覺,讓又累又困的他,以一個極度舒適的姿勢,蜷縮在母親寬暖的懷抱裏,安心地睡著了,發出了均勻的打唿聲。


    猩猩媽媽淚眼婆娑,久別數年的孩子終於再度迴到了它的懷抱,而且長的更帥氣了,真讓它老懷欣慰。


    它朝著自己老公滋滋嗚嗚地發出命令。猩猩爸爸隻好點頭哈腰地拍了拍小猩猩的肩膀,然後迴轉身往外走。


    不用問,親兒子迴來了,趕緊去把壓箱底的各種好吃的拿出來啊,懂不懂點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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