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哥哥,比他隻早出生了一分鍾的黃小燈,此刻,正乘坐在一輛越野車裏,在蒼茫夜色中,奔馳向黃昏的老家,一個坐落於群山之中的客家小村莊。


    眼前,是幾十公裏的盤山公路。山峰險峻,山路崎嶇,一邊是陰森的原始野林,一邊是漆黑不見底的懸崖峽穀,曲曲折折的柏油公路也因為年久失修到處都坑坑窪窪,汽車的速度開不起來。得虧越野車的底盤高,比普通轎車的通過性強上好幾倍,不然就算是黃昏有精湛的車技,也是應付不來。夜黑風又高,十幾年駕齡的老司機黃昏,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地認真駕駛,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到山溝溝裏去了。


    饒是如此,卻還是出事了。眼前一個九十度急彎,當黃昏緩緩轉動方向盤,驅車穩穩轉過去的時候,迎麵而來的卻是陡然的急降,往下是黑乎乎的深淵,車子不受控製的呈四十五度角斜著往下滑墜,哪怕是腳刹踩到底了,手刹也拉到盡了,車子依舊是止不住地往下快速滑落……


    碰到山路坍塌了!黃昏心裏暗道不妙,下意識地伸手把副駕駛座上裝著黃小燈的包裹籃子拖過來,緊緊抱在懷裏。就在抱緊的一瞬間,車頭受到猛烈的衝撞,“嘭”“嘭”“嘭”,傳來幾聲沉悶的巨響的同時,巨大的衝擊力襲來,仿佛被一輛火車給撞了似的,黃昏頓時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昏迷中的黃昏感覺時間仿佛在飛速地流逝,明與暗在不停地交替變換,迷迷糊糊像是飛馳在一個漆黑的隧道裏,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從黑暗的盡頭,隱約傳來了一絲的光亮,讓人心中漸漸開朗起來。


    “咿咿呀呀……”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朦朦朧朧中醒來的黃昏聽到了耳邊傳來小嬰兒發出的美妙囈語,然後仿佛有一隻柔軟的小手在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然後是遠處傳來了鳥兒清脆的啼叫,他內心一動,仿佛迴到了少年時期的家裏——父親遺留給他的小武館裏。


    這間破舊但整潔的小武館就坐落於原始野林子的邊緣,他每天早上都是在清脆的鳥啼聲中醒來,然後起床晨跑、練功,用冷水淋浴,砍柴燒火給自己煮早餐,等等,那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逍遙日子……


    思緒飛轉中又過了一會,黃昏終於悠悠然醒轉,他轉了轉脖子,抬起手揉搓了一下臉頰後,勉強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白色迷霧,能感覺到車窗外天已經大亮了,然後察覺到脖子以下癢癢的,有東西在動,低下頭一看,在他懷裏抱著的藤籃子裏,一個可愛至極的小嬰兒正瞪著明亮的大眼睛,兩隻小手兒合攏在一起,萌萌地一邊看著他笑,一邊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仿佛在問他:


    “你醒了鴨……”


    “你好點沒有鴨……”。


    掉到山崖底下了!迴過意識的黃昏趕緊摸索了一下全身上下,還好還好,除了全身各處有些微酸累之外,沒有明顯的疼痛。這說明並沒有受到外傷。從那麽高的山坡滑衝下來發生的碰撞,居然沒有造成傷亡也是奇跡了。


    得虧這是一輛高配版本的越野車,平時除了油耗大些,車子做工其實是很紮實的,也確實是,碰撞時車身底盤基本沒有大變形,防撞鋼梁也是杠杠的沒有掉鏈子,車內的防護措施也很給力,氣囊成功爆開了,提供了良好的緩衝。而且在遭遇碰撞的一瞬間,黃昏把裝著嬰兒的包裹籃子緊緊抱住也是明智的選擇,堅韌的藤籃子對身體裏的主要內髒起到了很好的緩衝作用,既保護住了黃小燈,也保護住了黃昏,雙黃得以安全渡過這次危機。


    從側麵也說明了,黃小燈絕對是黃昏的幸運明燈。


    徹底清醒過來的黃昏凝神觀察了一下四周,車廂裏彌漫的白色塵霧是氣囊爆開的產物,車廂的形狀還是完整的,伸手按了按汽車的啟動鍵,沒有反應,應該是電路板被撞壞了;掰了下車門把手,沒有反應,四個車門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形,但似乎b柱部分卡死了;按了按車窗升降鍵,也沒反應,畢竟車子在無法啟動的情況下,四個車門是沒有電的。


    黃昏想了想,按了下頭頂前方的天窗開啟鍵,吱吱聲中,深色的大天窗居然慢慢往後開啟了,早晨的陽光從頭頂上方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暖的,照在黃小燈的臉上,他居然舒服地閉上眼睛,嘴角含笑,一副享受的表情。


    黃昏解開安全帶爬到座椅上,先是把裝著黃小燈的包裹籃子遞出到天窗外,放穩,然後迴身從汽車後座上的背包裏拿出一把槍,鬆開保險,上了膛後別在後腰的皮帶裏,然後雙手一撐,攀上了車頂,半蹲著環顧四周,戒備的同時尋找離開這片山穀的路線。


    山崖目測是塌方了,明顯爬不上去,眼前除了一大塊山石和身後剛經曆了山石滑坡的光溜斜坡之外,全是茂密的原始野林子。這種野林子看著人禽無害,實際裏麵卻危機四伏,各種蛇蟲猛獸都有,不說別的,光是毒蛇就夠你喝一壺的。沒有野外生存經驗的普通人,貿貿然進入這種野林子,跟自殺沒有什麽區別,何況還要帶著一隻半大的小娃娃。


    這時,“咣~~”,耳力敏銳的黃昏聽到了遠處山穀處傳來一聲散彈槍的聲音。不會錯的,就是那種獵人常用的散彈槍。從小就跟著鄰居們進山打獵的黃昏對這聲音可謂熟悉至極,隻是,幾年前的全麵禁獵,讓這種聲音早就絕跡了,現在重新響起,那就說明那一處有人偷獵!


    但不管怎麽說,現在也沒有多餘的選擇了,在這種荒山野林裏,哪裏有人類活動的蹤跡,那就趕緊過去,若是能遇到好心的村民,或是能得到獵戶的指路,那就能安全走出這片迷穀一般的原始野林子了。


    正當黃昏從車頂跳下來,到附近找木頭準備撬開車門拿行李的時候,他潛意識裏閃過一絲不安,同時鼻端聞到一股腥膻味,暗道不好,趕緊扭頭往車頂看,果然,之前放在車頂後部的包裹籃子沒有了影蹤!


    哎呀,大意了,忘記這裏是野外了,一秒都不能放鬆啊!黃昏一著急,血氣上湧,眼睛都紅了,他手往腰後一摸,拔槍在手,然後奮不顧身地往車廂一側緊挨著的矮樹叢裏鑽了進去。拔腿狂追,一邊跑一邊腹誹不已,能幹這事的,必須隻有這裏的野猴子啊!


    想到細皮嫩肉的黃小燈,還沒學會說話呢,就要落入到一群野蠻不講道理、茹毛飲血的野猴子手裏,肯定是兇險萬分的!黃昏一邊跑一邊抬頭四處觀望著四周的環境,果然,他看到右前方有一道敏捷而粗壯的白色身影晃蕩在婆娑的樹影之中,縱躍著往林子深處遁去,於是他趕緊調整方向,朝著那道白色身影的落處追去。


    白色身影在樹叢中翻轉騰挪雖然瀟灑,但論起速度,卻遠不是地上奔跑能比的,再加上黃昏不要命似的橫衝直撞,他們之間的距離在快速縮短。不過黃昏也太不容易了,一路的狂奔,各種尖銳的樹枝碎石已經在他身上臉上劃出了好幾道口子,鮮紅的血滲出,染紅了衣褲也染紅了頭臉,如果這時候有人看到他猙獰的表情,一定會以為是遇到惡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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