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正劍拔弩張。


    梁悅銘身旁的親信冷哼了一聲道:“宋家主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這話惹怒的可不僅是宋小姐。”


    “哦?”宋文昂看向說話的小老頭,目光裏帶了些挑釁意味“還惹到誰了?”


    宋文昂的目光在小老頭胸口的名牌上略微停留,說道:“典家石?”


    “這可真不夠禮貌呢,直唿其名。”典老頭道“我們家主和晚玉的交情一直都很深,你在我們家主麵前說她過世朋友的閑話,不免有些招恨了吧?”


    “交情很深?我還以為你們是偷襲避暑山莊時才……勾結的呢?抱歉抱歉。”宋文昂哪裏是道歉,滿嘴都是讓人不爽的話。


    梁悅銘一直在思考著怎麽談判,這會兒才說道:“你汙蔑晚玉,我想晚玉也不會和你計較。”


    “但你要是編排她姐姐,她一定會殺了你。”


    梁悅銘的神情並不像在說謊。


    “她怎麽殺我?死人怎麽殺我?梁小姐好生搞笑!”宋文昂有意不叫梁悅銘梁家主,話語間分明認為梁悅銘是個靠身旁人做事的花架子。


    “咱們古往今來,多少托夢的例子,還有的人會借用現世人的身體。”


    “你在胡說什麽?”宋文昂不明白梁悅銘這麽正經的人怎麽忽然間提到這些民俗傳言。


    “也許哪天我站在你就床頭,望著你全身被紮的稀巴爛的樣子,一摸臉,唉呀,我怎麽在這裏!宋叔叔,你可別怪我,我也不想,可我也管不著那去世的人。”


    “是她委屈了,我也沒辦法啊!”


    梁悅銘變得徹底陰冷的目光徘徊在宋文昂臉上,嘴上說的是玩笑其實她心裏說不定已經當了真。


    “你!”宋文昂怒道。


    可梁悅銘的一舉一動分明告訴他,梁悅銘看起來正經實際上瘋的厲害,什麽極端的事都做的出來。


    “夠了,這是來談判還是來吵架的。”程永本來當做聽個熱鬧,不過說兩個關於晚玉的笑話。


    一個兩個的,宋枕遙瘋就算了,梁悅銘和那個典什麽也瘋的厲害,一副當真的樣子。


    “開個玩笑而已,難道死人就不可以開玩笑了,是吧?”說完程永哈哈大笑起來。


    程家在四支八門居於四支的地位,向來權利極大,於是一眾的家主給他陪笑。


    “那我也開開程家主的玩笑好不好?”梁悅銘笑的很開心。


    “你說?”


    梁悅銘笑道:“程家主現在是死是活啊?怎麽一直在說不是人說的鬼話?哈哈哈”


    程永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梁悅銘,你說些什麽?”


    梁悅銘笑容不減:“沒什麽,我之前還以為你是殘疾人,隻有聲帶能動才使勁笑,說那些一點也不好玩的玩笑呢?現在看見你站起來了,四肢健全,我為您開心,哈哈哈。”


    “你還要不要談判了梁悅銘!”程永見桌上有一個杯子,頓時搶過來摔在桌上,杯子四分五裂,到處飛濺碎片。


    梁悅銘身旁立刻站起了一男一女,幫她和宋枕遙擋下了碎片。


    替宋枕遙擋的是一個臉上已經有了許些皺紋的女人,年輕時可能頗有姿色,現在體態也不臃腫。


    宋枕遙看見了她的名字“夏千”,為梁悅銘擋下的那人叫做“穀金”。


    “談啊?為什麽不談?但我說句公道話,現在沒誠意的到底是我們梁家還是你們四支八門?”


    “缺席的是誰?”


    “譏諷我的人的是誰?”她看向宋枕遙。


    “又拿我最好的朋友開玩笑的是誰!”


    梁悅銘掃視了一圈四支八門。


    “可以,現在繼續談。你不顧你們家族利益想走,可以。”梁悅銘看向程永。


    “你走了我們今天的事也繼續清算,你在這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要你付出代價。”


    梁悅銘把手撐在桌上:“程永,我這人就要兩手抓,一手是梁家,一手是我愛的人,晚玉對我來說亦師亦友,你和宋文昂今天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些話擲地有聲。


    “好了!”歐陽山平道“梁家主,你也冷靜一點,我們是有錯在先,我們道歉。”


    這給了程永一個台階下,程永日常跋扈慣了,還沒被誰這麽威脅過,見歐陽山平這樣說了他也剛好不用再爭吵。


    但歐陽山平也絕對算不上是個好人,他在爭吵剛開始就能夠阻止,但他就像一個觀眾,非要等到這出戲會造成一些不可逆轉的後果時,才裝作最明事理的人出來調停。


    這種人會隱藏自己的人最可怕。


    “我已經打電話給潘家那邊了,潘家那邊說不清楚具體狀況,但潘方他們幾個已經出發了,至於為什麽沒到,我不知道。”


    “那孟家呢?”程永問道。


    “也問了,不太清楚。”關於孟家,歐陽山平迴答的非常簡短。


    程永也感到不對勁了,出發了但還沒到這種事也太古怪。


    於是他道:“我有潘方的私人電話,我來打。”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歐陽山平,他不理解歐陽山平為什麽早就知道這個事實還不告訴他,他還以為潘方和孟休二人是故意遲到來給梁家一個下馬威。


    他感到一股惡寒,歐陽山平是故意讓現狀變得這麽糟,所有人都在焦頭爛額,而他卻覺得開心。


    一段時間後。


    “喂,潘方!”程永喊道。


    “私人電話打不通!”他對著眾人搖頭。


    突然典老頭說道:“你別說話,聽!”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請稍候再撥。”


    電話裏傳來機械的聲音。


    開什麽玩笑!程永和眾人麵麵相覷。


    程永立刻反應過來:“歐陽,你不是給潘家大宅那邊打過電話嗎?他們幾點鍾離開大宅的?”


    “2點10分左右。”


    “什麽方式?”程永追問。


    “開車。”


    “100分鍾從潘家大宅開車……”程永喊道“包音,拿平板進來!”


    門外一個穿黑色西裝的大漢畢恭畢敬的敲門進入。


    “打開地圖。”程永命令道。


    包音打開地圖後,程永在地圖上圈了一個點。


    “查!100分鍾車程,按最快的速度算,給我圈出可能去到的範圍。”


    不到半分鍾包音就給出了範圍。


    “開什麽玩笑……”程永看著捧在麵前的平板一言不發。


    “100分鍾就算不按最快速度也能出的了朝市,但是……”


    “但是什麽?”四支八門中幾位家主紛紛道。


    程永道:“朝市往外是有一片地區有些靈異奇怪,沒有架設電纜,但……”


    “那潘家主肯定去那裏了!”孫家主斷定。


    錢家主也附和著,李家主卻皺起了眉。


    李家主道:“不對,潘家主絕對不在那片地區!”


    眾人很訝異他如此肯定。


    “那片地區離朝市有相當的距離,就算按照最快車速,100分鍾之內也到不了那片地區!”


    “或許抄近道呢!”孫家主說道。


    “抄近道也到不了!”程永迴道,他剛才已經指使包英算了潘家大宅到那片地區的最短使用時間。


    “最短都要150分鍾左右。”


    頓時,一片死寂。


    “也就是說,潘家主100分鍾內駕車出不了服務區,但打他的手機卻顯示他現在不在服務區。”


    “所以,潘家主在哪裏呢?或許他就在這個房間裏,但我們卻看不見他。”


    “或許……他人間蒸發了?”


    歐陽山平說話的時候表情並不出格,但宋枕遙卻感到異常惡心,總感覺他在暗暗開心。


    這句話真夠陰間的,一下膈應了在場所有人。


    “潘家主又不是鬼,怎麽會在這裏,我們又看不見?”趙家一向是歐陽家的左膀右臂,這會兒自然沉默,這話是丁家主說的。


    歐陽山平道:“沒準他變成鬼了呢?他這些年把胭脂血研究所的東西往潘家拿了多少,大家也不是沒看到,如果都用了,出了點小毛病,也正常。”


    “胭脂血還有副作用?我倒是第一次聽到呢,歐陽家主,你原來知道內情啊?”程永猜忌道。


    “我哪裏知道有什麽副作用不副作用的。”歐陽山平轉身對向程永“既然梁家主也知道,我也沒必要太藏著掖著,有些東西就是用人屍體和神的屍體煉製而成的,裏麵有多少是心甘情願死的,一隻手都數的出來。”


    “我看著胭脂血都覺得裏麵有古怪,這潘家把研究所當自己家,不說羽狀胭脂血拿了多少,完全態胭脂血這本來應該在四支八門裏分的寶貝,請問各位,你們有幾家拿到了完全態胭脂血?”


    各家都是一副模樣,光看外表也不知道他們中誰拿了誰沒拿,但絕對有人為了長生想方設法拿了完全態胭脂血。


    “用了完全態胭脂血就會變鬼?你別在這聳人聽聞了吧!”程永作為在場唯二的四支,可聽不下去了。


    “誰知道呢?你用了沒有?”歐陽山平問道。


    “關你什麽事!”程永徹底怒了。


    “這麽怨氣大的東西,你們也……”見到程永發怒,歐陽山平適時聽嘴,他可不想和程永在談判時先起了爭端。


    “這麽說,歐陽家主不讚成胭脂血產業了?”梁悅銘拐迴正題。


    “哪裏的話,我歐陽家雖然來了,但是對胭脂血產業,我是最讚成的。”歐陽山平迴道。


    “就憑這一點胭脂血,我們和各界高層攀上了多少關係,因為要我們供貨,又供不應求,他們隻能把手頭的好資源一一推給我們。”


    “現在的四支八門,可不僅僅是我們這些人,梁家主。”歐陽山平淡淡道“你動的不是我們幾家的利益,你動的是一個利益集團。”


    “所有……”他的手指往上“上層人的利益。”


    “這天空有多高呢,梁家主你知不知道?”


    “那些和我交易的人,就是這上頭的星星,你想弄死我們,容易!但我們都不用費一兵一卒,自會有人來保護我們。”


    歐陽山平走過談判桌,彎下腰,輕輕貼在梁悅銘的耳邊。


    “梁家主,你知道嗎?你動的是這天。”


    “即使你願意把自己當做麥草,點滔天大火燒盡這一切,但在這之前……”


    “你想想。”


    “又有誰會知道你的犧牲,你為了斷絕胭脂血交易,生產做出的一切努力。”


    “這些東西不會被任何一個大眾看到。”


    “你不是英雄,英雄是會寫在課本上的。”


    “你這種和妖魔鬼怪,和社會陰暗麵鬥爭的英雄,為了社會的穩定,這種事注定不能被傳播,隻能在做出偉大貢獻後,被人遺忘,遺忘。”


    “你這輩子活夠沒有,就想著犧牲你自己?”


    “你有愛人嗎?有自己的家嗎?有實現你兒時的理想嗎?”


    “變相的毀掉自己和你擁有的一切,包括未來,真的值得嗎?”


    梁悅銘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多大的一個陰暗麵,多大的一個龐然大物。


    但此刻她才意識到。


    真正讓她在無數個瞬間猶豫的是她自己。


    是這個永遠在索取兒時的愛,擁有了一副成人體態,和出眾商業能力後還是停留在原地的自己。


    想要像最開始,像剛出生時一樣被所有人愛著,肆意地告訴大家自己的煩惱,說著自己的未來,一遍一遍的說愛著大家而不被大家厭煩。


    自己這一生真的圓滿嗎?


    幼年失去的家人的愛,青年時強撐著力挽狂瀾以至於累到無法顧及周圍人感受,現在淪落到所有人愛她都別有所求。


    高處不勝寒的地步。


    沒有愛人,沒有家,也沒能實現兒時的理想。


    在為大義死去之前,什麽也沒抓住。


    梁悅銘骨子裏的悲哀孤獨蔓延開來,但她不願意被人看見,絕不能。


    如果梁悅銘有願望,那一定是迴到兒時,她永遠是那個被所有人愛著,期待著的小悅銘。


    她能得到每一份的愛,她也能毫無保留地付出自己的本心。


    現在不行了,因為她已經走在了一條死路上,無法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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