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的表情無比凝重,黑袍男子戰鬥的方式頗為詭異,自身置於戰場之外,卻能通過黑氣形成的雲霧間接參與戰鬥。


    黑雲領域神鬼莫測,關鍵是很難破開並將其擊潰。


    方才若非古棺以陰煞援助,他說不定會被黑氣困死在其中。


    黑氣不減,黑袍男子為之提供源源不斷的魔力,他自己卻如無頭的蒼蠅一般,與魔刀龍牙鏖戰,此消彼長之下,他的處境極為不妙。


    甚至他內心曾閃過一個念頭,黑袍男子並非決意與他戰鬥,隻想敲打敲打他而已,否則,黑袍男子有很多時機將他重創。


    就像貓捉老鼠,明知獵物在手,偏要給對方一種隻要奮力一搏,就有機會改換命運的自信。


    梁振須發皆張,白皙的皮膚下,一塊塊肌肉有節奏地跳動著。


    數百年來,他自認為在這渺渺塵世間窺得一線天機,有望躋身仙道領域。


    長久的蟄伏,不僅為抹除誓言的印記,還為厚積薄發,等待風雲變幻的那一天。


    此刻,他有種被戲弄、被藐視的感覺。


    恍然間,像是迴到了五百多年前那個黑暗慘烈的年代,帝國以招攬、扶持的名義聚集了一大批煉氣士,最終卻以鋒利的屠刀將之斬盡,徹底斷絕了他們的修仙夢。


    帝國統治者追求千世萬世地傳承下去,怎會容許威脅的種子在帝國的領土上萌芽開花。


    黑袍男子今日的所作所為,極具當年帝國統治者的風範。


    “裏應外合的加碼戲,也不過是暫時脫離了規則的囚籠,一群腐朽的人聚在一起,是準備為了那終極絢爛、拚死一搏嗎?”


    黑袍男子的語氣間充滿了戲謔。


    梁振身後,血色古棺中的生靈、衣著古老的活死人皆躁動不已,作為此方天地的強者,他們有自己的尊嚴。


    數百米之外的大槐樹上,雲杉透過葉隙暗自打量黑袍男子,在他旁邊,煉神爐賊精精地偷視,小心謹慎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雲杉將煉神爐抓在手中,“看了半天,你到底有沒有想起他是誰了?”


    “感覺很熟悉,一時間想不起來。”煉神爐歎聲歎氣,難得露出鄭重的表情。


    另一邊,姬元淩、諸葛青璿及一眾儒家讀書人皆頻頻注目,紛紛猜測黑袍男子的來曆。


    神秘的黑袍男子不說話則已,每一次說話都給人高高在上、優越感十足的欠揍感覺,僅憑三言兩語,直接點燃了梁振及活死人的怒火。


    雙方混戰在一起,梁振帶領古棺及瀕臨腐朽的活死人,將黑袍男子緊緊地困在中央,黑色柴刀、血色古棺、魔氣繚繞的骨刀、各種金屬煉製的法寶在虛空中碰撞。


    黑袍男子的強大,就連戰場外的封紫陌見了也一陣失神,其修為早已超越了修仙者第八境合道境,具體在第九境大乘境的哪個階段還不得而知,但他絕對是此地最有希望飛升成仙的人。


    可惜,黑袍男子好好的正道不走,偏偏劍走偏鋒成為魔修,這樣的人哪怕成仙,也難以消除暴戾之氣,說不定還會失去仙根,墮入魔道。


    萬族之中,人族相對弱小,但潛力也是巨大的,上古之前的諸多紀元,當道,妖物橫行,人族在夾縫中求生存,上古之時,三皇五帝驚才絕豔,開創了諸多修行體係,帶領人族從萬族脫穎而出。


    後來發展到春秋戰國時代,諸子百家爭鳴,儒家出了一位聖人和多位亞聖,由此開啟了人類教化時代。


    人族在爭渡中前進,與萬族有融通、有摩擦,但深入骨髓的種族觀念,導致許多強大的種族始終看不起人族。


    人族每多一位強大的修士,就是一份底蘊的累加,能夠對其他虎視眈眈的種族起到極大的震懾作用。


    黑袍男子的強大毋庸置疑,在擁有合道境後期修為的梁振、以及多位不低於第六境煉虛境的修仙者圍攻下,長時間立於不敗之境,稱得上修為通天。


    若為人族,必是人族之幸。


    然而,一入魔道深似海,從此同族是路人。


    此時的黑袍男子,正對人族同胞揮動屠刀,他不似先前那般隨意戲弄試探,而是打出了真火。


    魔刀龍牙,在黑袍男子手中簡直是大殺器,將一口血色古棺從頭至尾劈開。


    古棺裂開的刹那,一個衣著古老的女子從棺中飛出,她容貌不過二十來歲,但滿頭白發隨風飄舞,雙目中流轉著歲月的滄桑。


    龍牙刀氣形成實質化的黑色長河,自女子的頭頂席卷而下,要將其劈為兩半。


    女子一聲清叱,手中拂塵猛地甩去,如巨鞭淩空揮落。


    二者相撞的瞬間,爆音如雷,虛空破碎,拂塵卸去了大部分刀氣,但仍有數條破碎的刀氣侵入女子的身體。


    女子眉頭緊皺、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角間有絲絲縷縷的血跡溢出。入體的刀氣經久不散,如毒蛇一般噬咬女子的髒腑。


    梁振如影隨形,出現在女子的後方,伸手幫助女子穩住身形。關切問道:“菱兒,你沒事吧。”


    楚菱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迴頭注視梁振,深情款款,嘴角淺笑,再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


    “鳳綱,四百多年不見,你又變得年輕了。”


    經曆過不久前的丹藥蛻變,此時的梁振,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確實當得起“年輕”二字。


    “菱兒,遇上難纏的對手,我召喚老兄弟出來幫忙,你怎麽也出來了?我曾發誓會為你找到根治道傷的神藥,可是三百年過去,我還未能夠走出村子,你這一出來,沒有神藥的救治,很快就……”


    再見昔日的紅顏知己,梁振心緒無比複雜,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有痛徹心扉的自責,有得而複失的隱憂……


    話未說完,一隻白皙的玉手輕輕堵住了他的嘴唇,“你若安然無恙,我可以安心在地下長眠,直等你尋到神藥的一天,但如今你身處險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與你一起麵對,修行路上多屍骨,多少等待終成空,你若不在,我的等待也沒有了意義。”


    梁振的臉上,有兩行濕潤,那是淚滴劃過的痕跡。


    人生在世,飽經離合悲歡,很多人的心會變得堅硬而冷漠,修行路上,看慣花開花落,總有一個人會成為美麗的風景,讓人死心塌地去守護,或許這便是修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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