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緣與因果,都是道家信奉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雲杉聽不懂這些,接著問道:“前輩,那些外鄉人為何要一門心思、苦苦尋找那隱於世外、與世無爭的桃花源呢?”


    老人捋了捋尺長的白色胡須,繼續為雲杉解釋,“十界花之一的人界花主體部分,據說就在桃花源中,而你身負的太初混沌體,是十界花最好的溫床。他們之所以抓你,詢問消息是其次,以你為容器,將其中的十界花帶出來,才是他們的最終目的,須知得到完整的一界之花,便有機會主宰一界。”


    雲杉難以置信,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自己竟已經深陷局中。


    說完該說的話、做完該做的事,老人離開了,用他的話說,修道之人最忌沾染因果,飛升雷劫粉碎一切,天道規則之下,因果加身者極難飛升成仙。


    按照老人所指,雲杉務必去郡府走上一遭,因為那裏還有大因果等著他去了結。


    在臨行前,老人將一頁金書贈送給他。至此他才知曉,老人就是近百年傳奇人物葛洪。


    金書《紫府真引》,是修仙者夢寐以求的入門級聖術,足可將雲杉領上修行之路。


    修行,是逆流而上、與天爭道的過程。


    踏上修行之途,覓得飛仙契機,習得驚世修為,既可好義尚俠打抱不平,又可脫離紅塵徜徉八極……


    雲杉手持《紫府真引》認真讀了起來,很快就深深地沉陷其中。


    書中詳盡地記述了采氣入體、凝氣鍛體的方法,隻要將《紫府真引》練好,就能不斷開啟身體中大大小小的“門”。


    ……


    金書篇幅不長,卻言簡意賅,或許正應了那句大道至簡的話。


    讀罷金書,雲杉往郡府方向趕去。


    郡府之中,喧吵之聲不絕於耳朵。


    雲杉是貧民之子,無緣無故進不得郡府,隻好循著府門外一棵綠意盎然的大樹往上攀爬,坐在樹上觀看院內的情形。


    身穿黑色綴金雲紋袍的中年人被邱義成等官員簇擁在中間,似乎官位極高,但他說話娘裏娘氣,雲杉覺得很是別扭。


    此時,黑衣中年人身邊的身穿絳紫獸金袍的荊州太守王奕,向對麵身穿青色鶴紋袍的官員說道,“淵明,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彭澤縣政務繁忙,迴去吧。”


    叫陶淵明的人看向對方,目光尤為堅毅,“太守大人,請讓我帶走故人之子雲杉,我即刻就走。”


    “淵明,我再說一遍,趕緊離開。”王太守言語間,已然有些不悅。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王奕的身上,黑衣中年人看了王奕一眼,嘴角顯現不易察覺的弧度,但他並未作聲,靜靜等候好戲上演。


    麵對食古不化的陶淵明,王太守不得不有所表示,他內心深知,崔崇久此刻正等待他的諂媚,等他遞交投名狀。


    隻見他左手托著太守官印,催動荊州全州的國運向著陶淵明鎮壓而去。


    陶淵明手中的彭澤縣印如麵對洪荒巨獸般顫抖不已,區區一縣國運,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掌握一州國運的王奕抗衡。


    對戰形勢一觸即發,在一陣騷亂聲中,郡府中多出一些半人半獸的妖修和十二名治學有成的儒者。


    三十名妖修聚在一起,氣血翻騰,給人以莫大的壓力。


    在王奕與陶淵明官印的對峙中,牛首蛇身的亂芒妖兵在妖將芒山的帶領下,裹挾著滔天血氣,向陶淵明所在之地聚攏而來。


    陶淵明凜然一笑,褪去官袍,將縣令之印收起,“官大一級壓死人”七品官印在正五品太守王奕的跟前,若蚍蜉之於大樹,土丘之於泰山。


    他拿出一支尺長的青杆毛筆,在空中奮筆疾書自己的代表作《停雲四章》。


    “靄靄停雲,蒙蒙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一時間風雷大作,天空中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在陶淵明手中停雲筆的牽引下,小雨不斷匯聚成一柄柄白色半透明短刃,殺向對麵的妖修。


    亂芒妖兵在地上迅速遊動,避開短刃的攻擊。


    但成千上萬的短刃宛如活化了一般,在亂芒妖兵的身上留下數十道深淺不一的傷口,烏黑的帶毒的血液濺得滿地都是。


    雲杉透過葉隙向外看,郡府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誰說書生文弱,手無縛雞之力,陶淵明的戰力比起很多兵家武將,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父親臨死前說過,陶淵明是可信賴的君子人物。


    昔日桃花源中人曾告誡他的父親,桃花源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但與他同行的、進入過桃花源的漁民,一心要去向郡守邱義成稟報請功,他作為漁隊領頭人,明知不可為卻無法勸阻,自己已經深處漩渦無法抽身,便將桃花源之事大體說與了故交陶淵明,請求陶淵明日後盡力關照一下自己的家人。


    今日陶淵明在此,不惜冒犯上官,雲杉便猜到陶淵明是來履行承諾的。


    在有的人看來,君子一諾,重如千斤。


    ……


    府內,紛亂不休,廝殺正緊。


    “靄靄停雲,蒙蒙時雨。”陶淵明數輪加持,《停雲》力量大幅提升,白色短刃便源源不斷。


    已經過去了半刻鍾,但亂芒妖兵仍然未能抵達陶淵明的近前。


    三十米的距離,仿佛有千裏之遙。


    亂芒妖兵大吼,它們原本光亮順滑的鱗片,如今已大片脫落,渾身血跡斑斑,其中一頭亂芒妖將在其它亂芒妖兵的掩護下,以雷霆之勢奔向陶淵明的後方。


    雲杉看得分明,想出言提醒,但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陶淵明早有準備,一手持停雲筆,一手迅速取出一套黑色文人服披在身上。


    眼看亂芒妖將抵達陶淵明身後一米處,鋒利的牛角剜向陶淵明的後心。


    “死吧”,亂芒妖將喜不自勝,決意收割陶淵明的性命。


    然而,就在它自以為得勢的時候,陶淵明渾身突然迸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華,額頭出現一個金色的“儒”字,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反撞在亂芒妖將身上。


    亂芒妖將悶哼一聲,倒飛出數十丈遠,將一間房屋撞得坍塌了。


    它眼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幾次想站起來,但都無法做到,它渾身的骨骼,已經被剛才的撞擊震碎了。


    其他亂芒妖兵見狀,紛紛向受傷的亂芒妖將靠攏。


    “儒道衣冠。”長沙郡守耿長風目不轉睛盯著陶淵明身上的黑色文人服,驚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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